“我倒是想不親小樹啊,你倒是給我找個孫子孫女親啊。”嚴媽媽冷笑兩聲,“誰知道我陸佩思的兒子居然到現在連告個白都不敢呢?” “嘖,”嚴遠洲埋下了頭,繼續看著自己的項目進程,隻留下半隻耳朵在聽自己母親講話。 嚴媽媽那邊已經照例開始了回憶光輝歲月的流程:“想當年你媽我可是遠近聞名的美人,連d星域都有我的追求者。就是你爸,一個傻不隆冬的書呆子看不上我。他看不上我,我可看上他了,你見過你爸的精神體沒有?一隻大獅子,可威風了。我就每天讓我家白隼去騷擾那隻獅子,看你爸什麽時候看上我。” “你再看看你,一天天就知道在日記裏寫些什麽東西,血糊淋剌的,也不怕把人嚇著。你聽沒聽我講話啊?” “嗯嗯,”嚴遠洲點點頭,“我聽著呢。” 嚴媽媽看出他其實根本心不在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哎,我這個兒子啊,有了工作就忘了爹娘啊。” “怎麽了?”通訊器那邊傳過來一身聲音低沉的詢問。 嚴遠洲不抬頭都知道自己父親又翹班回家了,現在肯定兩夫妻摟在一起卿卿我我。 果不其然,那邊一會傳過來一聲抱怨:“老嚴,咱兒子他不理我。” 一會兒又傳來一聲安撫:“沒事沒事,等他回來我扣他一頓午飯。” “扣他午飯可不行,我心疼。” “不疼不疼啊,走,我們不理臭小子。” 嚴遠洲深吸一口氣閉著眼湊到通訊器邊上大喊一聲:“陸佩思女士!老嚴同誌!注意影響!”然後伸手“啪”一聲關掉了通訊器。 關掉通訊器之後他才偏過頭來看著小樹,他笑了笑:“這對夫妻真煩人,是不是?” 嚴遠洲坐在椅子上,一邊撥弄著小樹的葉子一邊想,這對夫妻再煩人也得認了,畢竟他們都沒有不認一個天生反社會性格的兒子。 “季西風在幹什麽呢?”梳理著小樹的枝葉,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我想見他。” 小樹抬了抬葉子,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小樹,幫我收拾一下實驗室,我要跟西風進行通訊。”說完他興奮地走到寫字板前,把一麵牆的“季西風”三個字都隱藏起來,“小樹,你快點啊。” 小樹被他墩在桌子上,聽到他的催促,枝葉瞬間伸長,把雜亂的實驗台上擺得四處都是的試管碼得整整齊齊,另外幾根枝葉把桌麵上散亂的資料都歸到一起,紙團扔進紙簍裏。 不過幾分鍾,整個實驗室就變得幹幹淨淨煥然一新了。清潔機器人剛剛啟動,繞著實驗室轉了一圈,不斷提示著:“無需打掃!無需打掃!” 打掃完畢,嚴遠洲點開通訊器,找到季西風的賬號撥出通訊。 通訊器上方顯示著一個大大的問號,顯示著尚未撥通,問號顯示了幾分鍾對麵都沒有應答。 嚴遠洲帶著笑容繼續撥打,依舊無人應答。 繼續撥,依舊沒有人應答。 嚴遠洲臉上的微笑掛不住了,他撈過小樹來順著小樹的枝葉捋了捋,自我安撫道:“沒事,也許西風是有什麽事呢?我們再撥一次吧。” 小樹在他懷裏掙紮著,但卻掙不脫他的手,隻能盡力伸長枝葉把實驗台上的小噴水壺拿來,在自己身上噴了兩下。 鎮定劑的效果立竿見影,剛剛還有些過於激動的嚴遠洲立刻平靜下來。他抹了一把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小樹,多虧你了。” 小樹趴在他懷裏蔫噠噠的,舉起一片葉子衝他搖搖手。嚴遠洲懂他的意思:我們兩個互相監督。 沉下一口氣,嚴遠洲繼續撥打著季西風的通訊,這次很快接通了,季西風在那邊看著他:“怎麽了?” 季西風應該是剛下訓練,身後還背著一把長杆的狙擊槍,護目眼睛被他戴到頭上,把額頭前的碎發都帶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來。 “在訓練嗎?”嚴遠洲問。 “對啊。”季西風讓了讓身子,讓嚴遠洲看到他身後訓練場上的場景,海葵正在哀嚎著跳過障礙舉起槍來,一槍一個靶正中紅心。 “這是在做什麽?” 季西風指著哀嚎的海葵,指尖描繪著她的行動路線:“精準訓練,蒙上眼睛躲避障礙同時射擊移動目標。她剛剛漏掉目標了,要加訓。” “你剛剛就是在做這個嗎?” “你撥打了很多次通訊,一定有什麽重要的事吧?” 嚴遠洲笑了笑:“想見你算不算?小樹也很想見你。” “算吧。” “算吧是什麽意思?”他笑得更開了。 “我剛入伍的時候,教官告訴我人的欲望是很重要的,滿足自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季西風認真地回答道。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季西風思索了一會兒說:“我覺得說得沒錯。” “那我想看你訓練。”見季西風麵露難色,嚴遠洲忍著笑意調侃他,“你不是說這是很重要的事嗎?” 季西風思索了一會兒居然真的答應了,說:“可以。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可以。” 嚴遠洲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問:“隻是朋友嗎?” “什麽?”他口型太小,季西風看不清他在說什麽,探著頭反問了他一句。 “沒什麽。你現在就要去訓練嗎?那把通訊器放在這裏就可以了,我可以看到遠處。” “等她這組訓練完成我就要去了。”季西風指了指遠處的海葵,海葵已經走到了障礙路的最後一段,手中的槍子彈連發,把最後的一個靶子打落,站在最後的一個台子上對著這邊比了一個“耶”。 “我要走了。”季西風從手腕上摘下蒙眼的黑色布條,伸手為自己綁住。漆黑的布蓋住眉眼,臉上的皮膚被黑色襯得更加雪白,他伸手從背後摘下槍,把狙擊鏡卸掉,然後往訓練場走去。 這個訓練場他走過千百次了,就算是蒙著眼也走不錯,剛踏入訓練場,四周的紅外線便集中在了他身上。 嚴遠洲看得為他捏一把汗,要知道這種訓練其實訓練的是靈敏度,普通人蒙上眼睛之後聽力會更加靈敏,在這種狀態下依賴聽力聽聲辯位,可以提高精度。 但是季西風不同,他是個聾子,他沒有聽力。蒙上了眼睛等於隔絕了他跟世界的聯係。 嚴遠洲難以想象,在這種情況下人要怎樣才能避開障礙精準射擊。 季西風可以感受到腳下踏著的土地材質已經變了,訓練已經開始了。 他把訓練的每一步都記得清清楚楚,最開始是紅外線躲避。他右跨一步,集中在他身上的紅外線瞬間散開,在空間中做無規則運動。跳過兩三個障礙,季西風從兜裏掏出一把子彈,摸索著“哢嚓”一把將子彈推入彈夾。 伸手架槍,扣動扳機,命中! 旁人都當他蒙上了眼睛就與世界隔絕了,其實並不是。沒有了聽覺他還有視覺,沒有了視覺他還有觸覺,都被剝奪了他還有精神體。 胖虎一反平時一直遊弋在天空的狀態,這時候將在季西風身邊,在季西風的身旁打轉。季西風感受到胖虎濕漉漉的皮膚擦過他的手,他隨著胖虎的力度匍匐在地,一道紅外線從他頭頂掠過。 這道紅外線落在地上,地上瞬間“砰”的一聲炸出一個坑。 季西風閉上眼睛,腦中像是出現了一副畫麵似的,他知道那是胖虎看到的世界,他跟胖虎共享一個視角。 前進,後退,騰躍。季西風跳上一個高台,從高台上撿起一把子彈塞進槍裏,連扣扳機,狙擊槍甚至被他當成衝鋒槍來用。 一個前滾翻,狙擊槍管頂上一個靶子,他下意識地扣動扳機。 子彈破膛而出,正中紅心。第30章 chapter 30 “西風,你來了。”韓敬謙坐在桌前,反複播放著那段季西風從d-06拍回來的視頻,見他進門趕快讓警衛員搬了個凳子,“快坐。” 韓敬謙將視頻暫停,向後一仰:“西風啊,你對這段視頻有什麽看法?” 季西風眨了眨眼睛,答道:“沒有。” “有什麽話你就說,”韓敬謙微微一笑,“在我這裏不用擔心犯忌諱。” 季西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暫停的視頻:“我認為d-06星有問題,尤其是哨兵監獄。我建議換掉哨兵監獄的領導層,徹查哨兵監獄建立的幾年間所有罪犯的記錄。” “我記得d-06本來應該歸到你名下?” “是。”季西風點點頭。這是聯盟給軍人的特殊福利,做出一定貢獻的軍人可以再諸多小行星中挑選一顆劃入自己名下,該行星的所有收益都歸自己所有。 當年開辟d係邊緣地帶,“鯨落”小隊居功至偉,每個人都獲得了一次挑選行星的機會。季西風對d-06有點感情,就直接挑了過來,當時d-06還不叫這個名字。但是自從束縛石的存在被發現之後,聯盟就從他手裏收回了這顆星球,並重新命名。 “聯盟欠你的啊。”韓敬謙感慨道,“我們整個軍部欠你們四個人的。” “我的職責。”季西風答道。他沒有父母,聯盟把他養大,他回報聯盟,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次恐怕軍部還是要拜托你們了。”韓敬謙從桌麵上調出一份密令來發給他,“這份密令隻有你能打開,我也不知道裏麵具體寫了什麽命令。” 季西風點開個人終端,果然有一封黑色封麵的信件擺在消息欄裏,信件表麵浮動著絕密的字樣。 “但是西風,”韓敬謙叮囑了一句,“黑色封麵屬於高危絕密命令,危險度至少是s級的,你要是點開就等於接下這任務。” “我明白。”季西風點開了那份信件,“如果‘鯨落’接不了這個命令,那我想聯盟就找不出能接的隊伍來了吧?” “……”韓敬謙說不出話來,當年的“鯨落”小隊的培養就是聯盟最突出的戰鬥小隊。如果說還有“鯨落”接不了的任務,那確實找不出其他隊伍再接了。 “是什麽內容?” “您自己看吧。”季西風把手上的個人終端界麵臨時共享給了韓敬謙,“任務難度不算高。” 一個大寫的“s”章戳在信件最上麵,韓敬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命令信件,不由得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 看著他如釋重負的臉,季西風突然問出一句:“首長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韓敬謙斂了斂眉毛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在說謊。”季西風斬釘截鐵地說,“首長,雖然你竭力克製了,但是你的眼神在躲閃,你是知道的。” “你這孩子……”韓敬謙無奈地摸了摸額頭,“我不能泄密。但是可以給你開一下後門,你問吧,我挑著能回答的回答。” “軍部對於d-06的狀況早就知曉?” “不是。” “軍部對於那隻蜥蜴了解多少?” “很少。” “那隻蜥蜴是正常生物嗎?” “不是。” “是人造生物嗎?” 季西風問出這話的時候,眼睛緊緊盯著韓敬謙的表情。韓敬謙頓住了,嘴唇猛地顫抖了一下,最後抿了抿唇說:“是。” “果然是?” 韓敬謙已經不敢再看季西風的表情了,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對麵這個孩子對於自己的後方有多麽失望。 “好,首長。我走了。”季西風從椅子上站起,戴上帽子,給韓敬謙敬了個禮。 “西風,”韓敬謙抬了抬頭,看著季西風問,“你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