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葉妄嘴角的弧度再次抿直，眉頭也跟著皺起些許：“九尾一族的祖訓你清楚的吧。” 白澤有些不解：“不問前世，不求因果。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葉妄食指反扣輕輕敲了兩下桌麵，“不問前世就是不能知道前世之事，但過去的事情，他有權利知道，我也想讓他知道。” 白澤懂了：“所以你這是來問我怎麽在不觸犯祖訓的情況下，讓他知道對吧？” 搞了半天原來是問自己找作弊方法來了。 * 舒時手裏拿著劇本，認真在聽鍾衛講戲，這部戲他已經ng六次了，但一直沒找到感覺。 鍾衛也明白這場戲的難度不低，所以並沒有苛求太多，此刻正一遍遍給他梳理。 “童如簡是很兩極分化的人，他在動手的時候，眼裏是不會有情緒的，但是又不是單純的殺|人機器……” 一遍遍地重複，一遍遍地灌輸，舒時在六次的ng裏一次次地推翻之前的想法。 這場戲第七次打板。 童如簡冷漠地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臉上再沒有白天那樣的溫暖笑容。 天生溫暖的聲線在這個時候，聽起來格外讓人毛骨悚然，“闊別十三年的久別重逢，怎麽樣，是不是很意外？” 他蹲下身，用已經開了刃的尖刀把男人另一邊臉頰抬起，直視著對方雙眼，清晰看到瞳孔裏映著他的麵容，語調輕柔而又縹緲：“好久不見，但遺憾的是，再見即是永別。” 提前放置好的血漿被紮破，深紅色的血液噴射濺出，染紅了舒時大半張臉。 再抬起頭來，舒時臉上滿是漠然與肅殺，直勾勾看著攝像機的方位，那一刹那，隔著監視器看到這畫麵，鍾衛心裏一跳。 張奇也嚇了一跳，他拿過小軒提前準備好的熱毛巾，在鍾衛說了“過”之後，趕緊衝上去，把熱毛巾往舒時臉上一蓋，然後把人拉起來，帶離現場，以防嚇到導演和其他人。 給他把臉上的血跡擦幹淨，張奇把他送回了車上：“先好好休息會，調整一下狀態。” 舒時聽著耳邊的嘈雜，被推著往前走也不抗拒，隻是身體始終沒有太多動作。 腦子還在一遍遍回想剛才的畫麵，沒緩過神。 然後，猝不及防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聞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原本焦躁不安的心，頃刻間得到撫慰，哪怕依然心髒跳得厲害，但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舒時埋在大美人懷裏，感受到了他胸腔的震動，同時聽到了熟悉的語調：“你做得很好，已經過去了，沒事了。” 聽著這句話，舒時閉上了眼。 等到完全出戲，已經是十多分鍾後了。 舒時臉上依然蓋著熱毛巾，中間小軒還換過一次。 舒時緩緩呼了口長氣，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他聞到了久違的飯香。 葉妄把碗筷遞過去：“感覺如何？” 舒時點了點頭：“現在好多了。” 這劇本本來就是壓抑的背景，他早做好了心理準備，隻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完完全全沉浸進去，所以有些難受。 葉妄熟練地幫他舀好湯，想順便轉移一下傻狐狸的注意力。 “想不想聽個故事？” 舒時愣住了。 大美人看起來可不像是會講故事的人，這麽難得，“當然要聽！” 葉妄給他夾了一筷子肉片，然後緩緩開口：“萬年以前，有個叫做山海境的地方，那裏生活著各種神怪妖類……” 第一句話就讓舒時驚呆了，他愣愣反問：“這不是” 但是被葉妄打斷了，他搖了搖頭，示意舒時噤聲。 舒時不明白，但是也乖乖地不再多問，慢慢聽他說下去。 同時，舒時心裏也微微發緊，他直覺，大美人接下來的故事，可能不僅僅是故事。第82章 初見 “萬年前誕生了一名凶獸, 名叫睚眥。” 嗯？ 舒時有些疑惑，為什麽突然說起了睚眥？ 不過他記得這個也是啟示錄上有名的凶獸。 “他戰鬥力很強，但同時體內的靈力消耗速度也很快, 因此他不得不維持旺盛的食欲，不斷掠奪、戰鬥、進食, 用來維持身體內正常的靈力運轉, 而這一舉動，又會加快他靈力消耗的速度。顯而易見, 這是個惡性循環。” 葉妄的語調一如往常平靜，仿佛故事裏的人和他沒有絲毫關係。 但舒時幾乎是聽到這些話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大美人說的根本就不是睚眥。 聽著這些話，他的心不自覺地揪緊了。 大美人以前，過的究竟是什麽日子…… 他試圖說些什麽, 但是在對上大美人暗含深意的目光時，又停住了話頭。 結合之前的噤聲提醒, 舒時腦子裏快速閃過了什麽, 但他沒來得及抓住。 《上古妖獸啟示錄》上說饕餮性情暴虐, 生平好食。舒時從來沒想過其中的深層原因，隻以為可能本性如此，盡管他也奇怪過, 為什麽現在的大美人看起來食欲並不高漲。 葉妄平淡的語調還在繼續：“幾千年後，他聽聞南方鵲山山係的青丘山即將有天火降罰，而天火降罰帶來的, 還有天火精魄。他動了心思, 起身去到了鵲山山係。” 舒時拿著筷子的手一緊，所以，當初天火燒了青丘山的時候, 大美人也在嗎…… 過往的事情，葉妄以睚眥的名義慢慢說了出來。 因為天火精魄自身蘊含著巨大的靈力，而且會自動吸收外界的靈力補給，所以葉妄起了心思，想拿到精魄煉化，補充自身不斷快速消耗的靈力，進而擺脫食欲。 他掐著時間去到了青丘山，到的時候火勢已經開始蔓延，因為擅闖有名號有歸屬的山頭會被視作冒犯，所以他一直等到火舌完全吞了“青丘山”的刻字再進去，這個時候，裏麵的叫喊動靜已經很小了。 葉妄進去的時候，在四處蔓延飛漲的火勢中，看到了站立在原地，神情茫然的少年。對方身上似乎有不知名的護持辦法，所以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狼狽逃竄。 “你是何人？為何此時出現在我青丘？” 這是那少年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葉妄已經記不清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麽回答的了，他隻記得，自己作答之後，那少年眼裏閃過的錯愕。 他和少年達成交易，對方帶他找到天火精魄的所在，他帶對方走出這座即將被焚燒殆盡的牢籠。 談好條件後，少年變回了原型，示意葉妄繼續往前走，而在這之後，對方猝不及防竄上了他的肩頭。 “我已經在這大火裏堅持了太久，如若不介意，就帶我一程吧。”說這話的時候，那少年順勢在他肩頭趴了下來，眉眼間無半分懼色。 葉妄餘光裏瞥到了他被大火燒焦的少許狐狸毛，最終隻抿了抿唇，抬步往前走，沒再多言。 青丘山很大，天火精魄的所在地，說直白一些，也就是最初天火降臨的地方，也可以理解成火一開始燒起來的地方。 這些細節隻有當時在場的人才知道，而一旦在大火熄滅前還無法找到精魄，那麽它最終就會魂歸地下，釋放出源源不斷的靈力滋養大地，再無跡可尋。 一人一狐在大火裏自如往前，劈裏啪啦的火星迸射聲中，葉妄身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詢問：“你就不怕我騙你嗎？” 葉妄神色不變：“你不敵我，無論是友好合作，亦或是被迫合作，你都隻有一條路能選。” 這話一出，一人一狐間再度沉默。 …… 一人一狐如願找到了精魄所在，葉妄把趴在他肩頭的雪白狐狸拎了下來，放到了一邊。 “離遠些。”這三個字的提醒已經是當時葉妄所能釋放的全部善意。 取精魄的過程並不順利，精魄本身有一定的靈識，能活動，甚至會逃竄會攻擊。 葉妄自踏入青丘山時，就沒想過全身而退，如果拿不到這精魄，他可能需要再等上六千年，甚至兩個、三個六千年。 他不知道那少年當時是怎麽想的，為何要飛身幫他擋那最後一下攻擊。 等一切再度歸於平靜的時候，葉妄手裏隻剩下了偃旗息鼓的精魄，入目再無那一抹雪白的身影。 桌上的熱湯慢慢變溫、變涼，葉妄的故事也慢慢說完。 舒時坐在對麵，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從知道大美人可能在當時的現場開始，舒時就設想過無數種可能，也不是沒想過大美人之前找的“救命恩人”可能是自己，但是知道一切的時候，他心裏還是沒有真實感。 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霧靄去觸碰那些過去，縹緲又虛幻。 葉妄並不急著讓他消化這些過往，隻重新再用靈力給他把湯熱了一遍。 “我欠你一個人情，你可以慢慢思考，想要什麽。” 舒時看著麵前遞過來的湯碗，下意識就著大美人的手抿了一小口。 “什麽都可以嗎？” 這個反問句倒是出乎葉妄意料，他動作稍頓，“隻要你想，隻要我能。” 舒時抬起頭，唇邊笑出了一個小梨渦：“那一言為定，不許食言！” 感受著嘴裏的熱湯，聞著麵前重新被靈力熱了一遍的飯菜，舒時決定先吃飽飯，以前的事情可以以後慢慢想。 反正，他和大美人之間的日子，還很長。 吃完午飯後，舒時繼續開工，葉妄則重新回了a市開始下午的工作。 拍攝期間，舒時還不忘拿起手機，多次和舒爺爺聊天，試圖讓他接受已經有了個孫媳婦的事實。 但可能人老了，思想就愈發固執。 舒爺爺到最後也沒有鬆口，而且還言之鑿鑿：“你年紀還輕，遇到的人還少，怎麽就知道現在這個一定是最好的呢！花園裏的花，那都是越往裏麵，開得就越豔，得多挑挑！” 舒時劈裏啪啦打字回答，言語間信誓旦旦：“爺爺，你相信我，你要是見了他，肯定會覺得其他的花都不好看了！” 然而發出這句話後，舒時得到的隻有一個字和一個標點符號：哼！ 舒時暗歎一聲，同時在心裏把讓大美人和爺爺見麵的時間往後推。 他原本想著，讓大美人早一點見到爺爺，也好讓他們兩人的關係在爺爺那裏過個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