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小男孩已經如同一個小炮仗衝進了哈裏森懷裏,穿戴著臃腫防護服的哈裏森一把抱住小孩,哈哈大笑起來,“長高了不少啊。”  斐瑞站在後麵,震驚地看著賴在哈裏森懷裏撒嬌的小孩,他沒有穿戴防護服,在輻射汙染嚴重的廢土上卻穿著簡陋而單薄的衣裳。  很快聽到響動的人朝著出口湧來,簇擁著哈裏森熱切的打招呼,斐瑞聽著自己在防護服裏粗重的喘息,這裏是汙染區,沒有人敢取下防護服生活在這裏。  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群湧現出來,斐瑞在人群中看到了各種各樣的畸形殘疾,而衝擊哈裏森懷裏大叫叔叔的小男孩轉過身,斐瑞也看到了他背後碩大的肉瘤,巨大而刺目。  這就是輻射廢土,沒有人可以幸免。  哈裏森對著斐瑞招手,沉悶的聲音從防護服麵罩下傳出來:“這就是輝夜城。”  有著各種畸變的孩子們張大眼好奇的看著斐瑞,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陌生人了,哪怕斐瑞全身都籠罩在防護服下,看不見麵容。  斐瑞轉頭看向四周,他料想過輝夜城已經敗落,但是他沒想到傳說中的輝夜城會是這個殘破的山洞,畸變的人群。  艱難地抬手,斐瑞摸摸孩子柔軟的頭發,“你們,你們好。”  哈裏森沒有回答,他隻是點點頭,然後對著人群喊道:“我帶了食物和衣服,都出來搬一下。”  這裏全是老人和小孩,唯一的幾個成年人也顯得畸形而羸弱,人群發出歡呼,主事的老人對著哈裏森說道:“辛苦你了哈裏森,是我們拖累你了。”  哈裏森搖搖頭:“嬤嬤你不要這樣說,無論如何我都會照顧你們的。”  人群唧唧咋咋說著話湧向山洞外,所有人都圍著改裝後的大卡車打轉,興高采烈地將滿車的物資往下搬,哪怕是瘦小的孩童也盡力搬著他們能拿動的動作。  斐瑞上前幫忙,他看著這些生活在汙染區,發生著各種畸變的人群,心情沉重地搬動著大木箱,而他在防護服下發出的呼吸聲是這樣壓抑粗重,就像他的心情。  大人小孩搬著箱子往山洞深處走去,斐瑞跟在後麵,看著越來越開闊的洞口,從僅隻容三人並行的通道變成如同廣場一樣的巨大石洞,而在這個巨大的石洞有著一個個淺小的洞口,每一個洞口都鋪著枯草和被子。  巨大的火堆在中央燃燒,給整個石洞帶來熱量與光亮,而在石洞上有著天然而細小的縫隙,排出了煙霧,同時也一滴滴向下匯聚著珍貴的水滴。  每一個縫隙下麵都擺放著碩大的陶罐,裏麵儲存了滿是核輻射的汙染液體。  斐瑞看到有小孩自己舀起陶罐裏的水大口喝下,很顯然,這裏的人們直接飲用這些被汙染的水源。  將手中的箱子放下,壘在角落裏,斐瑞與哈裏森和伍德一起坐到火堆邊,孩子們都很喜歡伍德,全都撲在他身上,吵吵鬧鬧笑個不停。  哈裏森將枯木掉進火堆裏,對著斐瑞說道:“這就是輝夜城,不再是傳說中的反抗聖地,這裏已經在內鬥中走向毀滅了。”  斐瑞看著周圍這些有著各種畸形的人們,他問道:“他們為什麽不穿防護服,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  哈裏森坐在一旁,在火光下看著圍著伍德打鬧的小孩們,他似乎是在歎息,“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  斐瑞在防護麵罩下看著同樣臃腫的哈裏森,就這樣隔著防護麵罩,靜靜地看著對方。  哈裏森撥動著麵前的火堆,他自顧自笑笑:“我知道你會願意聽的。”  “以前的輝夜城,是在北區單獨開辟出來的城區,那是一個理想之地,那裏匯聚中整個外區所有熱血崇高的人,所有人聚在一起,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前行。”  “我們試圖彼此救助,試圖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試圖在聯盟的壓迫中做出反抗。”  “但是隨著輝夜城的逐漸壯大,越來越多的人混入其中,整個隊伍越來越聲勢浩大,但也越來越龍蛇混雜,而我們也進入了聯盟監察者的視野。”  哈裏森搖搖頭,他似乎是在緬懷過去,也似乎隻是在歎息:“那時候的我們不知道,龐大的勢力意味著不同的意見,而崇高的理想比不過野心,不是所有人都會在逐漸龐大的權勢下保持本心。”  “聯盟監察者隻是在我們中間挑選不同意見的派別,彼此分化利誘,很快,我們這個如同空中樓閣的輝夜城就在仇恨內鬥中分崩離析。”  斐瑞看著麵前這個穿戴著臃腫防護服的男人,看著他定定地望著火堆:“我以為,我們如果走向滅亡,是毀滅在聯盟軍隊的槍口下,沒想到我們連北區都沒有走出去,已經在監察者的挑撥下自相殘殺。”  “很多人都死了,我和伍德逃離了輝夜城,而這些沒有自保能力的老人小孩隻能逃出安全區。等我找到他們,他們所有人都已經遭受了嚴重的輻射,活下來的人全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如今,這些人已經回不去安全區了。”  “其他人要麽已經掩埋在黃土下流盡了鮮血,要麽已經各自離去,輝夜城活下來的人都在這裏了,我們就是輝夜城最後的子民。”  “這就是輝夜城。”  哈裏森的聲音混合在人群的吵鬧聲中,低沉而沙啞地傳遞過來。  斐瑞隔著防護服麵罩看著這些畸形的老人和孩子,他聽著孩子們與伍德打鬧的聲音,這些聲音在防護服外是這樣遙遠,而他沉重的呼吸與心跳聲卻在密閉的防護服裏一聲聲回蕩。  原來,這個世界不是沒有人反抗,隻是,理想與熱血卻這樣脆弱,那些戰士已經化作塵土被永遠掩埋。  火光下,斐瑞看向哈裏森:“哈裏森先生,你是個好人。”  哈裏森將手中的枯木丟開,他自嘲道:“好人有什麽用,或許隻有足夠心狠的人才能真正反抗聯盟,在這個世道活下去。”  斐瑞拍拍哈裏森手臂,他無法說出更多的話安慰哈裏森,他是個失敗的領導者,但是他是個溫柔的人。  哈裏森振奮起精神:“我和羅傑就是在輝夜城認識的,後來他離開了北區,而我再次回到罪惡之城,組建起輝夜傭兵團,本以為以後還有再見的機會,沒想到轉眼他也離開了我們。”  斐瑞想起羅傑,他沉默下來,半晌後問道:“上次你跟我說的聯盟戰爭的謊言。”  斐瑞艱難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哈裏森點點頭:“是真的,我們當時吸納了很多人,就連中區的高層軍官都秘密投入了輝夜城,他們帶來了一個驚悚的秘密,原來戰爭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結束,但是聯盟需要維持他們對於中區的統治,這麽多年一直保持著戰時的高壓統治,洗腦著安全區的民眾。”  隨著哈裏森的話,斐瑞想起他小時候在中區的生活,那裏嚴謹而壓抑,所有人穿著統一的黑衣,過著被嚴格分配的生活,對於統領狂熱的崇拜印刻在每一個血液裏。  哈裏森似乎壓抑太久,他望向斐瑞,憤怒到近乎破音地低吼道:“異種已經被聯盟消滅殆盡,人類最大的敵人是嚴酷的核廢土,不是異種!但是聯盟卻在秘密研究異種,他們要人類拖入毀滅的深淵,那些所謂的戰俘根本就是聯盟研究出的怪物!”  哈裏森低下頭捂著麵罩發出痛苦的嗚咽:“聯盟才是,才是最終的敵人,人類會毀滅在他們手中。”  斐瑞僵坐在原地,他的呼吸與血液似乎都已經凝固,聯盟掩蓋的真相突然被掀開在他麵前,觸不及防,毫無準備。  斐瑞看著在麵前這個佝僂著身軀仿佛是在哀嚎的男人,他伸出手,輕輕放在哈裏森肩上:“不要懼怕,黑夜漫長,我們投身進長夜中,死亡是我們崇高的宿命,我們每一道隕落的靈魂都會成為照亮後人的燈火,隻有反抗,無盡的反抗,才能喚醒麻木的生靈,掀翻殘酷的統治。”  哈裏森抬起頭,他的麵容隱沒在醜陋的麵罩下,像是淪落壓抑的內心。  斐瑞拍拍哈裏森肩膀:“老大,鼓起勁,我們還需要你帶領我們幹翻布朗,拿下北區的電廠。”  “不要氣餒,你是輝夜傭兵團的領袖,你需要帶領我們走向勝利。”  伍德蹲在一旁逗著孩子,他看著哈裏森與斐瑞,隱約聽到兩人的對話,他彎起嘴角看向斐瑞,圓滾滾的眼睛清亮柔和。  而在另一頭,罪惡之城狹小的房屋中,一道黑影滑出窗台,體積龐大的異種怪物攀爬在密集老舊的建築中,冷冰的雙眼凝視著人群,注視人類社群每一個舉動所代表的含義。  王種隨著族群的王而蛻變,他將要披上人類的皮囊,了解斐瑞與他的同類所做出的行為。  隨著西奧多在城市中遊弋,他的氣息逐漸被捕捉,另一個族群的異種終於找到他的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0-27  01:05:03~2020-10-29  01:07: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路西法15瓶;金寶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4章   彌漫的夜色下,在罪惡之城潮濕而昏暗的角落,粘稠而沉悶的血腥味沿著黑夜蔓延。  血水沿著滿地殘骸流淌,異種古怪殘破的屍塊被拋灑在地上,而龐大猙獰的王種蹲在地上,絲毫沒有在意這些同類的屍體。  黯淡的霓虹燈小巷外閃爍,巨大的怪物用利爪勾起人類追捕者的殘肢,冰冷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塊碎肉,或是一件被拆解的工具,亦或是即將穿戴的衣物。  罪惡之城沒有白天,隻有壓抑連綿的地下之城,這是一座人類的核防禦工事,卻在多年後成為了犯罪們藏匿滋生的地帶。  西奧多站起來,怪物碩大的頭顱揚起,在霓虹燈下發出無聲的嘶吼,彌漫的信息素如同潮水一樣無法克製地從他身上爆發。  但是很快,霸道尖銳的信息素被重新收斂,黑夜中,漆黑冰涼的怪物攀爬上老舊的牆壁,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建築群中。  在另一頭,斐瑞踏上了回程,在顛簸的道路下,沿著月光一路回到罪惡之城。  夜色已深,斐瑞回到家,他站在走廊邊,身後是昏暗的廊道,而斐瑞握著鑰匙,他在突然之間感覺到莫名的寂靜,就好像這裏已經是個寂靜無聲的空巢。  樓下偶爾傳來的人聲,以及隔壁屋走動的聲音都無法打消斐瑞突如其來的異常。  斐瑞開了門,屋內很黑,沒有開燈,狹小擁擠的屋子一眼就能望到頭,隱匿在角落的異種也沒有了蹤跡。  斐瑞轉頭看向身後走漏,他抬頭打量頭頂老舊的天花板,所有一切都顯出空洞一般的寂靜。  西奧多不在家。  揉揉自己臉頰,斐瑞跨步走入屋內,他沿著房屋看了一圈,屋內一切如常,還是他剛才離開的樣子,房門鎖著,窗戶卻虛掩著。  斐瑞走到窗邊,他俯身看向樓下,隻看到潮濕髒亂的後巷。  將窗戶推開,斐瑞知道西奧多一貫從窗戶攀爬進來,他靜靜地站了一會,看著窗外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光。  斐瑞相信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傷到西奧多,而屋子裏的東西井井有條的擺放清楚,沒有暴力破壞的跡象,很明顯西奧多是自己離開的。  轉身看著屋內擺設,桌子上有他鋪設的桌布,而桌布上還有晚餐剩下的食物,燈光落在桌麵,看起來溫馨而有生活的氣息。  揉揉眉頭,斐瑞搖搖頭,他當然無法禁錮住西奧多,西奧多是一個智慧生物,他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  斐瑞想起傍晚時他回到家,西奧多卻在走廊裏出現,斐瑞回想起西奧多帶給他的異常感。  這些很難說明,幾乎是斐瑞的一種直覺,他在西奧多身上感受到近乎凝滯的質感,就好像西奧多在壓抑某種即將噴薄而出的改變。  斐瑞低頭看向自己手掌,他渴望親昵眷念的依靠,卻無意將自己拖入墜落的深淵,像個冷漠的怪物,將自己剝離成兩半,一半無法抑製地凝視著他的大怪物,一半凝視著自己不能躍入潮濕粘稠的欲望。  眨眨眼,斐瑞撕下筆記本的扉頁,寫上他要在哈裏森待上一段時間,讓西奧多照顧好自己。  將撕下的筆記本壓在水杯下,斐瑞再看一眼他與西奧多的房屋,轉身走出去關上了房門。  而隨著斐瑞的離開,窗外的霓虹燈永不停息的閃爍,屋內卻再沒有任何生物踏足一步,屋內空蕩蕩的像個空殼。  斐瑞來到哈裏森的地盤,這裏喧鬧緊張,就像是風雨來臨之前偽裝壓抑的平靜。  哈裏森依然坐在他簡陋的石室中,無數的人在他身邊來去,一起都顯得忙碌極了。  哈裏森見到斐瑞,揚聲道:“你終於回來了,快過來聽聽伍德的意見。”  伍德叼著煙瞥一眼斐瑞,他手撐在大會議桌上,與眾人商量刺殺布朗的計劃:“老板受傷的消息已經傳遞過去,布朗還沒有同意和談,但是他卻派瘸腿約翰來說服我,能不能少要些聯盟幣。”  伍德夾著煙冷笑一聲:“他以為我不知道瘸腿約翰是他的人,派人來我著探聽我的態度呢。”  斐瑞靜靜地聽著,看到哈裏森坐在上首,握著拳沉聲道:“看樣子魚已經咬餌,最遲明天布朗就會派人來談。”  說著哈裏森將視線轉向斐瑞:“斐瑞你身手好,你跟著伍德,刺殺的關鍵要落在你身上。”  哈裏森的目光落在斐瑞身上,目光炯炯有神,在那張大絡腮胡的滄桑麵容下,他像是部落的首領,卻也像寬厚的長者。  “即使是談判,布朗身邊也少不了護衛的手下,我不懷疑你殺掉布朗的身手,我擔心你跟伍德能不能全身而退。”  斐瑞轉頭看向伍德,與伍德對視一眼,他說道:“沒有萬無一失的辦法,能殺掉布朗才是關鍵,我和伍德會盡力活下來的。”  哈裏森撐著傷腿站起來拍拍斐瑞,他與斐瑞接觸的時間不長,卻把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了斐瑞,隻希望斐瑞不要辜負他的信任。  事情便這樣談妥,剩下的就是具體事宜的安排,斐瑞跟著伍德,靜靜等待布朗咬餌上鉤。  等到第二日,布朗果然排出了人員前來,遞出橄欖枝,表示願意談判。  斐瑞抱著槍站在伍德身後,看著布朗派來的人像個油滑的老狐狸,對著伍德油腔滑調的耍著花招。  伍德像個新上任蠻橫傲慢的首領,咬定十萬聯盟幣不放,還像個貪婪的毛頭小子,列出一係列占盡便宜的小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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