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發兵?”“要看我兄長。”“那就這幾日吧。”楚棲打定主意,道:“我來打前鋒。”他轉身,又想到什麽一樣,回頭看他,語氣禮貌:“可以嗎?”“我,我會盡量說服兄長。”楚棲點了點頭,抱著師父的衣服朝住處走。師父不在了,他要好好保護自己,魔域大能眾多,盡量要與人為善,要好好活到和師父見麵的那一天。幺索猶豫著跟上他的腳步,悄悄觀察他的表情,道:“小七,你如果不舒服,可以告訴我。”楚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麽要不舒服?”“你師父……”“隻是要一段時間不見麵而已,他又不是死了。”好生天真。幺索一陣心痛,道:“你說的對,他又不是……隕落了,你們還會見麵的,隻是可能,時間會久一點,你不要,不要胡思亂想。”楚棲皺了皺眉,道:“我為什麽要胡思亂想?”“……”小瘋子的腦回路他是真的搞不懂,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師父的話,還是強忍悲傷自欺欺人。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幺索都覺得十分難過,心中一陣窒息。“那,你要不要我陪你,喝酒?”“不要。”楚棲說:“師父會生氣的。”楚棲又在習慣性地以己度人了,如果他迫於無奈離開了師父,師父要與別人一起單獨飲酒,他一定會生氣的。幺索有些震驚。又有些不確定。楚棲是真的不明白神君去了破世天居代表著什麽嗎?他忍不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師父,是為什麽……突然散,突然離開?”“他給我傳功,不小心傳多了。”楚棲忽然停下了腳步,狐疑道:“傳功傳多了,會導致靈體散盡……”聲音戛然而止。這個詞是怎麽出現在他的大腦裏麵的,楚棲不知道,但他的確看到了師父,散盡靈體,魂飛魄散。他沉默地繼續往前。幺索心髒緊縮,遲疑地跟上他:“小,小七……”楚棲一言不發。他迅速在腦子裏規劃起了未來的事情。師父不在了,但他說了他要去破世天居,他不會騙自己的,所以,想要找到師父,就一定要去破世天居。也許師父就藏在那裏,也許師父是在暗示讓自己去殺了天道,然後將他複活。可要去破世天居,必然繞不過天界,繞不過明澹,繞不過找回心晶。那麽,先殺了明澹吧,殺了明澹,再考慮下一步怎麽做。楚棲回到住處,直接關上了門,幺索猝不及防被關在門外,差一點被門夾到鼻子。他擔憂道:“小七,你如果想哭,就哭出……”“轟”一股勁氣自門後傳來,透過門體直接擊在他身上,幺索猝不及防,直接倒飛出去,呲牙咧嘴地捂住了胸口。聽到他冷冷地道:“滾。”……這小瘋子,翻臉也太快了。楚棲盤膝坐在榻上,盯著身邊的白衣看了一會兒,伸手重新疊了一下,疊好再看了一會兒,又拿起來抖開披在了身上。細白的手指從寬大的袖口露出,楚棲垂眸望著自己的掌紋,呢喃低語:“師父……我會等你的。”順著人界往上,穿過仙界,神界,九重淩霄,無極太虛,跨過裂雲聖雷之地,白虹不滅之境,再行上九十九萬五千八百裏……樹下安坐的白衣人陡然張開了眼睛。他眸色如墨,眉頭微顰,緩緩抬手,輕輕捏了捏眉心。下一瞬,他的動作忽然頓住。烏眸轉為金色,徐徐揮袖,一張圖卷緩緩呈現。不過是捏了個眉心的功夫,下界已經過去數月。神君走後,魔主暫時駁回了楚棲準備這幾日就攻上天界的想法,理由是楚棲如今的實戰能力過少,還不能夠打贏明澹。楚棲什麽都沒有回答,便重新回到住處,披著神君留下的衣服耐心修煉。他一向不管做什麽都能一心一意,執著的模樣總能讓人品出幾分病態,神君的離開不光沒有讓他變得消極,他反而記住了對方那句‘別做傻事’的囑咐,不再輕易發怒,不再隨便挑釁,修煉的時候,也比之前更加認真。他是真的可以做到心無雜念的人。楚棲十分認真地修煉了一段時間,沒事兒就帶著陰陽怪器去與魔域的大能交手,贏了得意洋洋,輸了哼哼唧唧,看上去跟以前沒什麽區別。神君暗嘲,看來自己在他心中也不過如此。直到他發現楚棲每天回去都會看上好大一會兒的天,清澈的眼神裏隱隱帶著幾分向往與懷念,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與難過。金眸微暗。楚棲修煉了個把月,忽然在某一天晚上做了個夢,夢到神君說想家了。一覺醒來,他默默把床頭擺著的神君的衣物擁在了懷裏,他閉著眼睛,長睫毛微不可察地濕潤了。楚棲是真的很少哭的,哪怕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師父,他也沒有哭。可不哭,就真的代表他沒有心,不難過了麽?白衣人緩緩站了起來。他腳下的雲層忽然自覺地擺成了柔軟的階梯,任由他踩著,徐徐行下。小東西無知無覺地成為了害死他的罪魁禍首,但小東西什麽都不知道啊,他有什麽錯呢?瞧他,還因為想他哭鼻子呢。楚棲很快從衣服裏麵抬起頭,他垂著烏黑的睫毛,把衣服折起來放進乾坤袋,然後下床走了出去。他前去辭別了魔主,告訴他:“師父想家了,我要帶他回家。”魔主神情複雜。楚棲身上有一種很離奇的特質,初見的時候可能會因為他的惡毒與陰狠想要欺負他,但相處久了,就會被他身上那一股純粹的天真吸引,甚至會覺得他殘忍的時候,也是可愛的,當然前提是被殘忍對待的人不是自己。……一定是天道給他下了降頭。魔主板了板臉,道:“你一個人,可以麽?讓幺索陪你?”“不。”楚棲說:“師父陪我。”“你師父隻剩一件衣服了。”楚棲的眼神頓時變得直勾勾的,隱約滲著些森森鬼氣:“師父,會在破世天居,看著我的。”“……”令人心疼的小家夥。很難開口告訴他你師父其實就是死了,什麽破世天居,那不過是騙三歲小孩的鬼話。可楚棲跟他相比起來,說是三歲小孩也沒區別了。魔主揮了揮手,放他離開。楚棲頭也不回地走了,一直到了出口處,才有烏凡匆匆騎著妖獸跑來送給了他一個小包裹:“喏,二公子給你準備的,一些吃的,還有一些逃跑的符,比你自己畫的要好點,免得你又惹到了什麽不該惹的人,跑不掉。”楚棲接了過來,道:“謝謝。”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被他記住了人情,總歸謝人的時候沒聽出來他真有多感激。“真行……”沒心沒肺的東西。神君一邊往下,一邊暗想,這些人都不懂他的小東西,固然他看上去沒心沒肺,可其實好壞皆是記在心裏的,他心中有一杆秤,你隻要往上麵放了東西,隻要有機會,他定是會還的。他的小東西出了魔域,一路朝神殿而去,路過曾經囚禁神君的那個小鎮子,他停下來住了一日,要的還是那個房間。小二很不好意思地告訴他:“那位房間已經有客人提前訂了。”楚棲語氣淡淡:“把他趕走,讓我住。”“這,恐怕不好吧?”楚棲反手震碎了一把椅子,望著小二僵硬的臉,定定道:“把他找過來,我來會會。”神君想,沒有直接弄出人命,是個有長進的好孩子。然後楚棲在一眾驚恐的視線裏,堂而皇之地住進了那間房裏。下午,提前訂好房間的客人前來與他對峙,雙方相對,那房客黑著臉問:“你先,還是我先?”楚棲禮貌地說:“你先。”神君露出了寬慰的笑容,小東西還懂得禮讓了,有訴求本就該這樣商量著來才是。房客口若懸河,講了一堆什麽叫先來後到。楚棲沒吭聲。房客問他:“你有什麽好說的?”“輪到我了?”“對。”楚棲袖中垂下長善,長鞭揮出,一把卷起房客的脖子,直接狠狠一拽,將人甩進了巨大的水缸。房客頭朝下入水,半天沒爬出來,圍觀的人群終於回神,七手八腳地把人拽了出來,紛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房客嗆了好幾口水,大怒:“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要住就住。”楚棲慢吞吞地說:“跟你講勞什子的道理。”或許是想到神君的教誨,他還是認真地補了一句:“但你說,我會聽的。”就是字麵上的聽。踩著雲梯的白衣人腳下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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