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一個糖尿病,兩個癌症的家族病史,不提八字克不克,也不要怨叔叔說得難聽,你又能陪阿飛多久?要真是個姑娘,還得擔心孩子的遺傳問題。” “我……”樓連還沒找到能反駁的話,就聽到了對麵的一錘定音。 “你很好,隻是跟我們家有緣無分。言盡於此,你自己思量。” …… 伴奏一響,有關的記憶就跟魚吐泡泡一樣浮上來,樓連現在回想起來,那種堵得慌的感覺還在胸口。 事實證明,秦父或許是對的。 不管是他上輩子死前,還是在涼了半年的如今,沒有他,先生的事業,至少都很成功。 捧了好幾座金獎杯的大影帝啊,換做那時候,想都不敢想。 回過神來,伴奏卡到了副歌節點,音有些高。樓連站起來躬下身子,讓氣息能順利衝出喉口:“為何你不懂 隻要有愛就有痛。 有一天你會知道,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 “……” “……忘了我就沒有痛,將往事留在風中。” 尾音開始顫抖的刹那,樓連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匆忙中也隻好轉個身,把帽子蓋下來,整個人都快藏進大披風裏。 唱完最後一句,他把話筒放回去,灰溜溜下了圓台。 葉老板已經等在了那裏,遞上水和紙巾。 樓連很有些愧疚:“對不起老板,我搞砸了。” 硬是把個酒吧駐唱搞成了什麽感情流演唱會獻唱現場。 葉燁搖頭:“沒有關係,第一次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啦,你看下麵那群醉漢,都快被你唱哭了。” 樓連囁喏著打哈哈,沒好意思說自己鼻子已經酸了。 葉燁輕歎:“小夥子,你好像有故事啊。” 樓連搖頭:“有花生米嗎,我想冷靜一下。” 葉燁哈哈大笑,讓他滾去休息,自己上了台。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身後忽然傳來了字正腔圓、非常富有韻味的《道德經》背誦,樓連腿一軟,差點一頭磕死在吧台前。 不、不愧是道教接班人。 好生厲害。 他扶著冷台子勉強站回來,脫下披風,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剛想繼續走回去 沒走動。 樓連:“?” 他回頭一看,有人捏住了他的尾巴。 是個醉醺醺的大叔。 那大叔的眼睛很紅:“弟弟你唱的真好聽啊。” “……謝謝。” 樓連幹笑著想扯回自己的尾巴,然而對方可能以為它是假的,抓的愈加用力。 樓連開始覺得疼痛,趕緊騙道,“這位客官,不能這麽用力掐,會斷的。” “哦哦,”那隻肥胖的手頓時鬆開,改為抓住樓連的披風,“弟弟,同是天涯淪落人,今晚要不要抱一起取個暖?” 樓連沒聽懂:“啊?” 大叔嚶嚶嚶道:“抱一起啊就是開那個,滾一滾,懂不?” “……” “叔叔有錢來買醉,就想抱個漂亮弟弟一起睡。” “……您是gay?” “當然啊,不是gay還來這兒?” “……?” 樓連感覺自己仿佛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 這竟然是個gay吧。 橘老師他知道嗎? 見他遲遲沒反應,那隻手竟放棄了鬥篷,轉而沿尾巴往上走,試圖做些別的。樓連驚怒地將其狠狠拍開,眉頭緊鎖,尾巴甩去另外一邊。 剛想冷漠地說“叔叔不約,我們不約”,尾巴一緊,竟是又被抓住了。 雖然很輕,但尾巴尖已經被抓敏感,這一下存在感巨強。 更不用提那個人還在摩挲。 樓連:“……” 這個吧怎麽回事,還有完沒完! 道德經都冷靜不了你們嗎! 他回頭 一團陰影籠罩下來,雞尾酒香撲麵,額間一暖,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印在上麵,逐漸變作滾燙。 尾巴尖僵住了,仍由大手揉圓搓扁。 藏在狐狸耳朵裏的貓耳朵悄無聲息立起來,撐得滿滿當當。 不過一會兒,那隻手鬆開了毛茸茸的尾巴尖,轉而長臂一身,將矮自己一個頭的貓尾弟弟摟入懷中,同樣血紅的眼睛瞪著中年男人,唇線緊繃。 右臂勾緊,像是宣誓主權。 大叔大聲嚶嚶:“……好,你走,你們都走,大騙子!” 樓連被強行扣入懷裏,驚喜不敢置信過後,聽到中年男人的話,有些哭笑不得,覺得這人還挺好玩。 這個角度他看不清秦方飛的臉色,但也知道恐怕會有些駭人,雖然不知先生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但既然出現了,斷是沒有放手的道理。 樓連安心地反抱住秦方飛,闔上眸子。 真是……好久沒有這樣子親密抱在一起過了。 他聽著秦方飛的心跳,發現有些不正常的快,他抬頭:“先生?” 昏暗光線中,秦方飛低下頭,目光迷茫了會兒,忽然一手放上樓連後腦勺,往裏一扣 像是護崽的老母雞。 樓連被自己的比喻笑到,剛想說話,忽然膝彎一重,緊接著天旋地轉。 “先生……!” 他驚呼。 先生充耳不聞,把無助小貓咪抄起來,就扔上肩膀,托住屁.股,拍了拍讓其安靜。 然後搖搖晃晃回了自己角落裏的小卡座,把人扔到沙發上,跟著撲上去,牢牢將人困在自己與沙發之間,宛如抱窩雞。 帽子順著重力落下,露出兩隻堅強樹立的貓耳朵。 秦方飛俯下身,眼睛黑漆,兩人的距離無限拉近。 “……”樓連的呼吸急促起來,一眨不眨地盯著上頭的人,綠眼睛裏有緊張,有期待。 他看出來,先生肯定是已經喝醉了。 一個記憶中沒有他的醉鬼會對他做什麽…… 他很是好奇。第27章 人言人語(6) 秦方飛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不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傳入耳中的歌聲,闖入眼簾的身影。 光影下,少年一閃而過的眉眼秀麗,卻被兜帽深深藏起;他身軀彎下,脊背似弓,全縮成一團,像是被世界遺棄在後的鬼影。 唯有一段黑色的尾巴還露出,與外麵的世界相連係。 “先生……” 唱那首《當愛已成往事》時,一句帶著哭腔的呢喃,在其主人都沒發現之時,不小心漏出了唇齒。 含著京戲元素的伴奏瞬間將呢喃吞沒,一絲餘音卻偏偏,傳入了在角落曲中沉淪的某君耳朵。 ……他在哭啊。 叫人心肝俱顫。 要抓住他。 秦方飛的腦海中冒出了這個念頭。 抓住他。 把他圈在懷裏,畫地為牢。 誰也剝不走,誰也奪不去。 否則……這團毛茸茸又軟又小的東西,可能又會在不經意間,悄無聲息地消融在這片天地裏。 對方順從地被放倒在卡座裏,尾巴軟軟勾在自己的腿上。 酒精使人意誌潰亂,若換作清醒時,秦方飛斷不會貿然將一個陌生的少年扛起來就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