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仔細想想,如果是你,被派去保護自己最討厭的人,想拒絕還被教訓了一頓,你會怎麽想。” “我……我大概會生氣怨恨懊惱難過?” 郎寰恨鐵不成鋼:“你怎麽不一下子把所有的形容詞都說一遍呢。” 樓連很委屈:“沒有完整的前後文,我不知道嘛。” 郎寰還想再說幾句,聽到那個軟綿綿又可憐巴巴的聲音,心中一軟,又教訓不出口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你呀,但凡有你秦師兄半點的功力,我也不至於堵到這裏來。” 樓連:“……” 這一段的劇情,是赫連浮羅讓身為弟子的炎月去暗中保護自己的養子,也就是赫連元朔。 說是“保護”,卻更像是“監察”。 自赫連伽故去後,炎月為了報恩,到了前者的兒子赫連浮羅門下。赫連浮羅發現炎月雖為妖精,筋骨卻不比人類差,甚至更為適合練武,便將炎月收入門下,當做殺手培養。 炎月與元朔,這一人一妖雖同在一門,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按理說是完全沒有交集的,但根據樓連拿到手的劇情觀之,兩人恐怕早已有所衝突,大概還不小。 妖怪炎月有著妖族天性的純真,也有後來被人世沾染的世故,但不論如何,能讓炎月在那個時候就那般討厭一個人類,樓連實在想不出來赫連元朔是到底做了什麽。 他是個挺鑽牛角尖的人,當然也有能力不夠的緣故,每次演的時候滿腦子問號,就顯得很不自然。 總之接到命令的炎月很糾結,他並不想到元朔那兒去,又不敢違抗命令,思考再三後向師父懇求換人,那是他第一次對命令有所異議,但被赫連浮羅嚴詞拒絕了。 赫連浮羅為此還非常生氣。 此刻樓連窩在沙發裏,兩隻手捧著杯子,愁眉苦臉。 他上輩子離這個圈子最近的時候,也不是影視劇演員,而是舞劇演員,雖隻有前綴之差,可全然不同。 隔行隔座山,像先生那般的天賦型選手畢竟是少數,比如他,就是個笨比。 郎寰道:“浮羅就沒把炎月當同類看過,炎月是妖怪,是東西,是他最趁手的刀;相比之下,伽把還是貓的炎月就當做是家人,當做自己的孩子,認真對待你說炎月會怎麽想。” 樓連這回有些理解了:“落差?” “對,”郎寰終於點了尊貴的頭,“你太執著於赫連元朔了,事實上這時候還沒他什麽事。” 樓連訕訕笑了笑。 確實是如此,他過於關注元朔,卻忽略了這時候的炎月,在他的世界裏明顯伽和浮羅占大頭,元朔隻是個“非常討厭的人類”而已。 郎寰瞥他一眼:“就好比從s大的學霸,變成演男三男四的糊咖,就是再遲鈍單純,肯定也是難受的。” 樓連:“……” 這女人這張嘴是真厲害,學霸和糊咖都是說的林朗,哪怕樓連並不是,也感同身受地窒息。 郎寰軟下了聲音:“不過既然你現在跟了我,就不愁做不成這學霸,你是有潛力的,努力一點,拿下這個角色證明自己。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兩顆水果糖,放到樓連手裏:“休息會兒,過會兒繼續。” “……謝謝郎姐。” 樓連剝開吃了,西瓜味的,很甜。 他把五光十色的糖紙折起來,心中感歎,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打一棒子給一顆糖”。 在“獻醜”“挨批”“改正”“吃糖”的無限循環中,一下午就這麽度過了。 窗外的天光暗下來,吹進來的風涼颼颼的。 郎寰這時候才有些放心的樣子,疲憊地揉了揉額頭,拍著樓連肩膀:“明天我親自來接你,加油。” 林朗並沒有助理,經紀人來接也說得過去,但樓連此刻心思完全不在這裏。 他看著掌心的七個糖紙千紙鶴,舔了舔嘴唇,目光發蒙。 郎寰樂了:“你幹嘛呢?疊得還挺好看,手藝不錯啊。” 那糖紙並不大,千紙鶴看起來卻很精巧。 “哈。”樓連揪著一隻仙鶴的尾巴,仙鶴的兩個小翅膀跟著扇了扇他不是有意去疊的,似乎反應過來之時,糖紙就已經變成仙鶴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個問題。 他問道:“郎姐,你以前帶秦……師兄時,也是答對了,就給糖吃麽?” 郎寰:“不是啊。” 樓連:“那為什麽……” “因材施教嘛。” “啊?” 郎寰笑眯眯的:“方飛根本不需要糾正呀,他對於角色的理解是很獨到的,入戲比你快多了。” “……”被學霸的教導主任鄙視的差生樓連,“好,好,我知道了。” “好吃嗎?” “啊?挺、挺好的。” “好吃就行了。”郎寰拿起包,打開門,“小孩該多吃點甜的,省得說我虐待你不用送啦,今天早點睡啊。”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樓連目送郎寰離開,關上門,癱在床上。 他在想,貓會蛀牙嗎? 一口氣吃了七八顆糖,好膩啊。 “甜嗎?” 挺甜的。 好久沒吃過糖了,還挺新鮮。 樓連毫無形象地趴在床上,撅著屁股蹭枕頭,沒一會兒,尾巴就從衣服和褲子中間鑽了出來。 晃晃尾巴,舒服了。 “我也想吃啊。”那聲音又道。 “?!” 樓連猛一紮子坐起,懷疑貓生地揉自己軟軟的耳朵,四下張望。 什麽什麽東西!? 大概是看他太過驚恐,那聲音極盡柔和色彩:“別怕,是我。” 然而樓連更慌了。 因為一個飄飄蕩蕩的白色人影憑空出現在他麵前,沒有雙足,沒有五官,形似幽靈。 “你、你……”樓連朝後退去,哆嗦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那人影似乎有些不滿:“你不認得我了?” “我該認得你?” “那片月見花海,跟著我進去的狸花貓,是你沒錯吧?” “?” “你跑累了,我還特意停下來,打算等你一會兒,誰知你轉頭就去撲了蝴蝶小孩,我沒說錯吧?” “……” 好一番交談,樓連才震驚地發現,眼前這個模糊的無臉人,竟就是那“白乎乎”! “……我在這個世界停留太久,大概冥府都已經忘了,現在鬼使還沒找上門,我隻好來找你。事情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白乎乎道,“我叫白世安,字念安。” 樓連直戳中心:“為什麽隻好來找我?” 白念安:“因為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什麽味道?” “死人的味道。” “……” 樓連警惕道:“我不是,你別瞎說啊,我還活著的。還有,死人的味道是什麽味道,腐爛的味道嗎?別瞎說了。” 白念安噗呲笑了:“小貓,你真不經逗。開動你的小腦筋,便是化了形,你也不會真的是人,又怎麽會是死人呢?我騙你呢。” “?”樓連,“你玩我。” “挺好玩的。” “……” “那你什麽時候走?”樓連問道。 “說不準,”白念安跟著飄到了床上,白色一長條折起,仿佛是“坐”著的樣子,“一般來說,人死身滅,魂魄由鬼使來勾,前往冥府。之後是轉世還是怎麽的都隨緣分,所以冥府有數不清的鬼使,一直在兩界跑,但統領者卻隻有兩個,也就是我輩熟知的黑白無常。” “黑無常出手是對付鬼煞、厲鬼,白無常出手則是引領特殊的魂魄比如身前有大功德的,這輩子有大機緣的,或者是迷了路的。” 樓連道:“所以你在等白無常?” 白念安:“對。” “那為什麽一定在我這裏?” “你挺可愛,我想擼貓。” “……” 樓連惱羞成怒:“你明明是有夫之夫!多看看你男人不好嗎,回家裏呆著不香嗎,為什麽要來我這裏!” 這次白念安卻沉默了。 良久,他的聲音才傳來,有些輕:“人死燈滅,似湯潑雪的道理,你懂麽?” “嗯?” “就是一輩子事、一輩子畢的意思。”白影悄然轉向,給了樓連一種被認真注視的錯覺,“你們妖怪可能不懂。人類的壽命很短,用情卻經常很深,如果每一世的情都將延續,那麽靈魂根本承載不住這份重量所以轉世才會要有孟婆湯。” “我已經死了很久了,如今心願畢了,與他的靈魂再無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