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裏從不缺美人,但往妖氣裏美的,還是純天然、兩種氣質同時出現的,不多。 幾乎是這孩子進來的瞬間,宋歡能肯定,自己聽到了不下三個輕輕的吸氣聲。 簡直像是“炎月”穿越到了現世。 隻可惜,這孩子接下來的舉動實在是…… 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跟郎寰以及秦方飛間的關係。 過於天真,那就是愚蠢了。 樓連不知道自己在導演心裏已經被打成“試圖攀關係走後門”的了,他隻知道自己方才確實太過出格,大概引發誤會了。 但那是本能啊,就像條件反射,重來一回,估計也逃不過。 樓連定了定神,搖頭否認:“沒有的,隻是見到了秦先生真人,確實有些興奮。” “哦?”宋導撐著下巴。 樓連歪著腦袋,眼睛明顯發亮:“秦先生是我偶像呢,我……我現在超開心的。” 他說得半真半假,神情卻毫無懼色,反而極其認真,眉頭微微蹙著,仿佛誰敢不信就要衝上去理論個不休。 “噗……” 在座的大多數人都笑了,紛紛揶揄地看向他們的主演“秦先生”。 秦方飛無可奈何地假作輕咳,而後瞥了罪魁禍首宋歡一眼,示意你適可而止一點,別嚇到小孩。 宋歡這時候也逐漸意識到這孩子大概就是真的單蠢……純,追星都追到鏡頭前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用情至深。 他忍不住把一個憋了很久的問題問出了口:“小朋友,坦白從寬,你今年幾歲,到底成年了沒有?” “……”樓連毫不心虛,“已經十九了,上個月的生日。”剛到手的身份證上明明白白寫著呢。 宋歡樂了,打趣道:“那等結束了,要給你個秦先生的親筆簽名嗎?” 樓連:“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反正你也是最後一個來試鏡的人了。” 樓連:“……” 怪不得你們都這麽有空看我笑話哦。 “宋導。” 被議論的焦點此刻終於出了聲,清清冷冷,惜字如金。 “趕緊繼續吧。” “……。”宋歡應了聲,右手朝前,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讓樓連去抽簽了。 樓連緩神,拿出張紙片。 “一百九十八場。”有人說道。 樓連瞳孔微縮。如果他沒記錯,這段應該是炎月在與赫連家決裂、加入妖界組織“天尾”後,與赫連元朔在涉江投江的岸邊“偶遇”的劇情。 說是偶遇,到底真相如何,大概隻有當事人心中才清楚。 帶著美酒與紙錢,穿著最尋常的衣服,是來祭祀故人。 不同的是炎月祭的是阿姐涉江,元朔祭的是友人朝六。 朝六沒有屍體,唯一留下的隻有一把劍,被涉江帶著一起投了江元朔並沒有為前者做哪怕是一個衣冠塚,一是因為江湖人,沒什麽長物,二是大概在他心裏,他的朋友應當更願意與愛人葬在一起。 半分鍾過後,宋歡示意可以開始了,樓連點頭。 …… “沒想到會又在這裏見你這次,又來做什麽?” “祭拜?”樓連垂著的眸中一片死寂,也不回頭,隻是輕嘲,“祭誰,你的劍下亡魂麽?……朝六?!” 幾息過後,他低垂的眼皮忽然顫動,瞳孔飛速收縮,變成極細的一條,又重新散開。似乎有什麽令他震驚至極的事實被鋪開在眼前,緩緩拚湊出真實的過往,撕開被欺騙的假象。 “你不是為了涉江而來,你是為了朝六朝六,是你的朋友?!他不是……” 聽到肯定的答複,有一刹那他連呼吸都凝滯下來,仿佛是下意識地,他摸上了腰上的刀。 他的武器是雙刀,彎月形,名“鏡月”。 “原來……是這樣。” 又是幾息過後,他重新放鬆下來,仰頭,一口氣灌了大半的酒。 “……她其實很喜歡人類,”扔下酒壇子,樓連一抹下巴,緩緩蹲下身,一片冥紙被輕柔放在江水之上,遠去了,“‘真想與他生一個人類模樣的小桃花呀,這樣從小就會有爹爹教它,而我會捧來最甘甜的朝露喂它。’” “有時我也這麽想,你們人類真好啊,生而與這世界有所相連,母生父養,宗族血脈,真是件……羨慕不來的事。” 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開始迷蒙,聲音開始輕飄,仿佛是微醺,像是有些嬌氣的抱怨。妖大多都生的漂亮,還天生有股妖異的美,這抱怨聽起來更像是嗔怨,讓人忍不住心生柔軟。 可偏偏下一刻,在身邊之人看不到的地方,貓妖露出了尖尖獠牙,目光凶狠過一瞬,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道:“……但除此以外,我與你,到底又有什麽不同呢。” 有誰忽然開口:“你本也可以擁有這些,雖非親生父母,亦有家族之護。”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轉向聲音來源處 隻見一直靠著椅背的男人此刻已經坐直了身,眉宇蹙著,放在桌上的右手緊握成拳,能看到凸起的青筋。他喉結微動,仿佛是咽下了什麽,而後鳳眼微眯,半是命令:“炎月,與我回去。” 樓連猛然抬頭,兩人目光對上,一樣的認真,一樣的瘋狂。 他仿佛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唇皮不斷顫抖,似哭亦似笑:“我的家族?十日前赫連家的慘案,八十門生、百多護衛,一夜間盡喪我刀下,你是要我回赫連家送死麽?” 秦方飛雙眸漸紅,咬牙切齒:“我說過,那是你的家!” “那是你的家!”樓連起身,前跨半步,毫不示弱地低吼回去,“父親大人對你有千般的好,對我就有千般的不屑與提防,他在我身上刻下奴隸的印記,要我戴上摘不下的枷鎖!” “對‘赫連家’而言,我不過是最鋒利的一把刀。你……” 似是情緒崩潰的一通吼還未完,他忽然瞳孔劇縮,一把摸上腰側,身體已經自發動作 隻見少年右腿猛一蹬地,腰身以驚人的弧度側轉過去,仿佛是用力推開了身邊之人,右手“抽刀”,劃破天光,也準確截下了飛來的暗器。 慣性下眼看著就要失去平衡,卻見少年郎順勢左手率先落地,兩腿一使勁,竟是就此接了個側翻,而後做出收刀歸鞘的動作! 全程動作緊密流暢,行雲流水。 他眨了眨眼,一滴淚此刻才遲遲落下。 “……” 秦方飛率先鼓起掌。 方才他明明是這上麵入戲最深的一個,甚至親自參與了後半段,此刻卻最先回過了神。 “樓連是吧?不錯。”他輕點頭。 緊接著是忽然跳起來的原著腳本作者,“太棒了!你們真的,可以啊!” “……幹嘛啊你們,懂不懂規矩。”半晌,宋歡才姍姍開口,聲音有些悶。 他敲了敲秦方飛前的桌子,示意這個不按規矩來的別再說話了,又看了不遠處的腳本作者一眼,示意你也閉麥,才和藹地對有些無所適從站在那裏的樓連道,“辛苦了,回去等通知。” “啊……” 樓連此刻終於回過了神,方才的後遺症有些大,緩了好一會兒。他無意識朝右歪了歪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宋導,一副想開口又不好意思的樣子。 他眸中還有些先前的水汪汪,歪著腦袋看人時,是能把郎寰都能感化的存在。 不知怎的,宋歡腦海中忽然浮現起了秦方飛家那隻秦貓貓的模樣。 如出一轍的歪頭殺。 他甩了甩手,把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出腦海,忽然又想起什麽,一根手指點了點,隨即抽出一張稍硬的白紙,一巴掌拍在秦方飛麵前。 “寫!” 秦方飛:“……?” 宋導凶神惡煞的:“承諾的簽名!” “……” 秦方飛被迫營業地寫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字,還給宋歡,宋歡嫌棄地衝秦方飛比吐口水的口型,又小心翼翼地把紙遞給走上前的樓連,笑容比先前剛看到樓連時真摯一百倍。 紙不大,樓連把它小心翼翼塞口袋裏,同樣真摯地笑:“謝謝您!” 宋歡點頭:“好了,回去等通知吧。” “好哦。” 出了門,郎寰第一時間迎上來,有些想問不敢問的樣子:“……怎麽樣?” 樓連不回答,徑直往外走,臉色不太好看。 郎寰瞬間心沉下去,開始思考怎麽安慰這孩子。 她沒有發現,自己此刻竟並沒有責怪什麽,反而第一時間想到的隻有如何安慰。 事實證明在可愛麵前嚴厲不值一提。 樓連一直沉默地走到電梯裏,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在郎寰終於忍不住,打算拚死吃河豚早問早結束的心態中一探究竟時,他爆發出一個大笑:“我跟秦先生對戲啦!” “沒選上也沒關啥?!”郎寰滿臉迷茫。 “我說秦方飛呀,他主動接戲啦,還給了我簽名……” “等會兒,你給我詳細說說,”郎寰徹底懵了,“方飛拉了你一把?為什麽?” 樓連隻顧著傻笑了。 郎寰會這麽驚訝也是有原因的,畢竟他之前的表現卻是不咋地,這一場雖然過得去,但遠遠不到能讓“評委”主動對戲的程度,但今天的發揮確實好,那時他是真的有種入戲的錯覺,屬於炎月的情感吞沒了他。 更何況後來還有了秦方飛的加入。 所以說,有些人能捧回獎杯真的是有原因的,隻是一個眼神,樓連就被帶入了更深層的感情中去。 可以說如果沒有先生的加入,他後來也不可能表現得這般好。 良性循環,嘻嘻。 回去路上,樓連斷斷續續終於讓郎寰聽懂了,郎寰表現得非常意外:“方飛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竟然主動幫你,就證明不隻是我的麵子,你自己也有值得他肯定的地方。恭喜。” 樓連眉開眼笑:“謝謝。” 郎寰挑眉:“這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