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崽真聰明,你真的才一歲嗎?”阿銀舔了舔尖牙,“不錯,他說本座是畜生,所以該死。” “……” 成賀根本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就能招致殺身之禍,看著眼前這個見過好幾次的“人”,想起之前幾次的甚至稱兄道弟,一時間又震驚又委屈。 他趴在地上,抱著自己哽咽不已,“對不起,我真是個大傻.逼……” 樓連:“……” 兩隻妖看著地上越想越委屈的人類,半晌無言過後,阿銀摸摸肚子:“罷了,姑且放過你……反正也飽了。” 成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聽到。 樓連跟著下意識摸肚子,他被抓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呢,不過轉念一想豹子吃的是什麽,倒也不是很餓了。 “至於你,”阿銀正色看向樓連,“作為近千年唯一擁有靈智生而知之的妖,我想,你會乖乖被我抓走吧。” 話雖是問句,但卻是陳述的語調。 “我來這,就是為你。”他的目光朝身後歪了歪,“那幾個人類,倒也不是非殺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跟著走,樓遠山他們就會危險。 “銀半仙。” 階梯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秦祥一步一步走下來,剛好看到樓連與阿銀對峙的場景,頓了頓。 阿銀神色不變:“沒關係,自己人。” 秦祥微微蹙眉,還是說道:“陣已經擺好,欲天也已經全部燃起……” “很好。” 秦祥有些遲疑:“保鏢說,方飛那孩子與您對上了?” “怎麽,”阿銀斂了笑意,“不是斷了關係嗎,他怎樣你還要管?” 秦祥深呼吸,強壓下怒火:“我努力半輩子,還不是為了秦家,家業總要有人傳承,他畢竟是長子。” 阿銀憐憫地看著眼前的人類:“以後就不是了。” “還有那邊的貓崽子,別激動。” 原本想偷偷潛進去的樓連乍然聽到秦方飛的名字,頓時渾身緊繃起來:“秦先生也來了?” 阿銀笑眯眯地看了看手表:“到時間了,該走了。” 話音落,那隻手猛然朝秦祥伸去,頃刻間便穿透了後者的胸口! 秦祥不可置信地低頭,在手臂與皮肉的交接處,流出來的不是紅色的血,而是黑色的霧。 阿銀將手抽回,掌心握著一顆蹦跳的髒器。 秦祥的身體綿軟倒下,雙手顫抖沒了心髒,他竟然還未死,睜著眼睛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被穿透的胸口空空的,沒有血流出來,隻有一蓬蓬的煙霧,可怖的黑色。 “這,才叫祭品。” 阿銀將心髒拋向天空,“被無數純陽魂魄所恐懼怨恨的心髒,是‘它們’最喜歡吃的東西。” 與此同時,煙霧四起。 一陣極香的氣息傳入樓連鼻子,讓他越發頭暈目眩,眼前所見的一切都被煙霧遮蓋,霧中看花,朦朧不清。 然而不過幾息間,煙霧便震蕩開來,樓連扶著牆,依稀看見一道墨色的枯骨大門,竟是從那顆心髒中憑空出現,直至頂天! “嘻嘻嘻” “嗡” “嗡” 分不清是笑還是哭的嘈雜撲麵而來,間雜利器碰撞的尖銳聲響,仿佛無時不刻有打鬥在發生,絲縷鬼蜮霧氣從門縫穿出,被阿銀輕巧一握,便消散於無形。 那是…… 樓連瞳孔劇縮。 直至此刻,阿銀才真正露出了屬於非人的獠牙。自樓連重生以來,從未有一刻如此刻般,從頭皮麻到尾巴尖,指尖冷到腳尖。 滔天的恐懼如深海般幾乎叫他溺死,本能在瘋狂叫囂著逃離,雙腿卻僵硬難動。 黑門以極慢的速度緩緩開啟。 阿銀陶醉般吸了口氣:“歡迎來到阿修羅道。” 樓連在這一刻本能終於占了上風,化作小貓的本體,拔腿就跑。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成賀啊人質的統統顧不上,唯一控製身體的隻有一個清晰的意誌逃跑! 跑得越遠越好,那道門裏,不是他能活下去的地方。 “將他帶過來。” 一道黑霧在阿銀身邊凝實,成了個帶兜帽的地行夜叉。它渾身如在燃燒,不斷冒出綠色的火焰,兜帽下,一個三角形尖端的東西不斷伸縮,如同觸角,沙啞的嗓音好像破鑼:“是,阿須銀王。” 下一刻它便躥了出去,那速度比之阿銀,竟是有快無慢! 樓連恰巧回頭瞥了一眼,就看到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衝過來,頓時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喵喵叫著往上麵跑。 生死關頭,瞬移穿牆能力都用得爐火純青了,短短幾秒裏就竄過去幾百米,他也顧不得會不會有無辜人類躺槍,自己貓命要緊。 一路從地下室衝上三樓,樓連絕望地發現這裏到處都是那種香氣,到處都是那種煙霧,此刻他也辨認出來了,那不是“欲天”又是什麽? 這竟然真的不是人間該有的東西! “跑什麽。” “你又跑不掉。” 身後那個怪物桀桀怪笑。 樓連確實體力快耗盡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速度在變慢,四個爪子都在發疼,可能已經磨破了。 又轉過一個大轉角,黑白相間的小毛團忽然急急停住。 在那間打開的房門裏,有兩個人類,一男一女,全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樓連隻辨認了一眼,就衝到男人脖子上,兩個爪子瘋狂拍打那張俊臉:“喵!喵嗷!!” 毫無動靜。 樓連瞬間變成人,用力掐人中:“先生,先生” 然而秦方飛仍然沒有反應。 他身上沒有一處傷痕,但就是醒不過來,好看的眉宇深深蹙著,神色緊繃,像是被魘住了。 另一個女人則是袁菲菲,鼻下已經沒有了氣息。 樓連把房門反鎖,幹脆坐在了秦方飛身邊,身體蜷縮成一個球,牙關止不住顫抖。 大滴大滴的冷汗順著下巴滴落,坐等死神的滋味實在不怎麽美好。 “……我怕,”他把秦方飛的手抱在懷裏,“你醒醒,我好怕。” 短短幾息後,碰的一聲巨響,門鎖與轉軸承受不住巨力,整扇門飛了出去。 樓連把懷裏的手扔了,一步一步往旁邊挪動,眼睛瞪得溜圓。 以從下往上的角度,他終於能看清這個怪物的全貌了。 兩隻眼睛分別在頭頂與下巴上,呈極其怪異的三角形;那個伸縮不斷、像觸角一樣的東西是鼻子;麵部朦朧模糊,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臉”;而它的耳朵,則分別在“麵孔”的前後兩邊。 隻有嘴是正常的,但與別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反而成了最恐怖的存在。 樓連發現自己恐懼到了極點,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害怕了。 他重生的姿勢怕是不對,否則怎麽會看到這種東西,世界觀整個崩塌掉。 地行夜叉見獵物不再逃跑,好整以暇地慢慢踱步,嘻嘻笑著朝樓連走來,鼻子上下擺動:“別跑啦” 後腦勺一痛,樓連靠著牆,絕望地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夜叉揚起手,一道黑影朝角落裏的樓連甩來,似乎是鞭子一類,樓連下意識伸手擋住了腦袋。 啪。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隔了半晌,縮成一團的樓連才睜開眼睛,頓時呆在那裏。 熟悉的背影就在身前不遠處,淡淡的草木香氣突破層層詭異焚香的幹擾,籠罩在這塊角落。樓連貪婪地吸了一口,下意識朝前伸出手,想看看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入手的卻是一把觸感極佳的……頭發。 好長。 樓連愣愣地看了會兒,忽然被一把抓過去,尤帶體溫的大衣劈頭蓋臉將他罩住,額前被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先生。” 那聲音很輕,一吹就要散了。 男人憐惜地揉揉小孩毛茸茸的發頂,把他放在身後安全的地方,轉頭時,額間一道金色梵文顏色暴漲,那光亮刺得夜叉滾地哀嚎,而後在最盛的一刻,訇然碎裂。 墨色的蓮花紋爬滿全身衣袂,肉眼可見的煞氣縈繞全身,兩根蒼白的手指抽鬼氣為紅繩,將三千發絲紮成一束。 “真難聞啊。” 他蹙眉,看向在地上翻滾的怪物,嫌棄之情溢於言表:“地行夜叉?修羅道的乞丐怎麽到人間道來了。” 說著,一抬手,也不見他怎麽動作,那夜叉便如同灰飛煙滅般,直接消失了去,原地隻餘一朵黑紅色的蓮花苞。 樓連呆呆地。 他抬頭看著那個一步一生蓮的秦方飛,忽然覺得這是他的先生,也不是他的先生了。 處理完地行夜叉,秦方飛回過頭,看著窩在大衣裏的樓連,終於舒展開了緊鎖的眉。 他輕輕提留起樓連的後頸皮,饒有興趣地捏了捏:“小貓咪。” 樓連仰著頭,緊張地看著他。 就聽到他說:“跟貓媽媽走散了嗎?” “……” 咚地一聲,黑白相間的團子直直掉在了大衣裏。 作者有話要說:貓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