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飛抬起頭,看向頭頂金光罩的中心。那裏,來自四麵八方的繁複梵文符印戛然而止,留出一個圓環的空隙,就宛如缺了陣眼的……法陣。 阿銀也看去,不過一會兒,眼中竟流露出驚恐:“你不” “魚和熊掌?我都不要。” 秦方飛搖頭,閉上眼睛,雙手翻飛。不斷有金色的法力從那十指間溢出,修羅鬼怪撕嚎著躲閃,魑魅魍魎尖叫著逃跑。 然後在下一瞬間,嘈雜歸於虛無。 “人,也非你區區妖身所能染指。” 金色的法力在現世凝結成型,一瓣一瓣純淨的顏色光華流轉,萬籟俱靜中,蓮刹緩緩升空。 樓連呆呆看著眼前一幕,美得近似虛幻。 他認得,那花若成了平麵圖形,便是先生胸前的樣子。 那朵金色的九瓣蓮花,最終翩然落入陣正中。 永恒的寂靜中,蓮華在陣中開展,透明的鍾罩濃重得像有了實體。 然後在下一瞬間,訇然炸開。 有明王虛影自三十三重天來,以蓮刹為引,降下現世。 金剛忿怒,菩提薩。 黑白無常俯首行禮,修羅魔物再起不能。 始於不該的存在,此刻迎來它們的必然。 明王像閉著眼,虛虛立於秦方飛身後,三頭六臂,馬頭人身蛇纏,形容看起來可怖至極。 他倏忽睜開雙眼,明王像也圓瞪三目。 他的視線所過之處,低階魔物即刻伏誅。 “蓮華部……馬頭……明王……”阿銀呆立原地,嗓音顫抖,“發大願以召如來,你不是修羅……” 他的金印所及之處,修羅眾魔即刻降服。 不應來到人間之物,被順應天理地消滅。 金剛薩,大怒大悲,以渡蒼生。 “你是重塑蓮身的天人……” 他的目光終於落到豹妖身上。 威壓讓阿銀頃刻跪下,阿銀卻仍掙紮著冷笑道:“就算你已經了卻前塵,塑就蓮身,大願也不是這麽好發的……” “更何況你還有自願進入修羅道的前科啊” 鮮血從豹妖的口鼻中溢出,他體內,屬於修羅道的力量正在崩潰瓦解。 沒了這份力量,他就隻是一隻……豹妖。 “少主!!” 狼妖擋在阿銀身前,卻在短短一瞬間,便被打成了原形,苟延殘喘。 “不淨蓮”金發的妖族發出慘叫,眼中滿是怨懟和瘋狂,“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不要忘了,對‘他們’來說,我們都有要被祓除的惡” “消失吧。” 隨著一聲輕歎,阿銀的瞳孔放大,直直倒在地上。 頃刻間,以阿銀為首的修羅眾,大亂。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新增1.5k字,多了一段連連和秦父的對話,記得翻一翻呀~】馬頭明王就是觀世音的忿怒相 當然,有關這方麵的看個樂嗬就行不能當真=w 下一章就結束這個小標題了,然後認真探♂討一下小小貓嘻嘻這兩天翻了翻評論,大家都好可愛啊,怎麽會這麽可愛,你們都是小天使啊我好愛嗚嗚嗚第81章 修羅之道(7) “……” “樓……連……” “連連……” “連連……” “喂,聽得到我說話嗎?” 混亂中,樓連猝然睜開眼睛魔物的尖叫如潮水般褪去,無常的鬼幡於風中靜立。周遭的一切都定格住了,時光在此停留,唯有馬頭明王的紅蓮火仍在靜止中燃燒。 他似有所覺地回過頭。 目中所見,紫金花落滿土地,緩緩盛開,嬌小的花朵鋪成了一條花道,源頭是自己,盡頭站著一個笑著的少年。 少年穿著與樓連的妖相相同的古式短打,披著頭發,赤足踏著小花,向樓連走來。 “連、連。” 那是與他相同的音容。 “滅。” 無機質的聲音如同從天上來,樓連霎時驚醒,才發現自己正半蹲在地,將昏睡過去的樓遠山收入蓮花中。 再低頭,紫色花朵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出現過,時間又開始流動。 明王威嚴的麵容仍在眼前。 修羅們的數量銳減,有的放下屠刀,被重新打入輪回;有的執迷不悟,被打得魂飛魄散。前者叫超度,後者叫消滅。 界門已經關閉,它們上天入地皆無法,隻待束在原地被審判。 ……作繭自縛。 樓連收回目光。 馬頭明王虛影將目光掃來,卻至樓連時,稍稍停留。 它緩緩,緩緩地對著樓連咧嘴,似是想露出個笑的表情然而金剛低眉,隻是徒增可怖。 樓連一怔。 下一刻,明王虛影消失,天地重歸安靜。 喧囂過後是寂靜,死一樣的寂靜,空無。 還站著的就隻剩下四個,一對鬼,一隻貓,和一個不知本體到底是什麽的人。 樓連搶上前去扶住踉蹌的秦方飛,才發現後者臉色異常地蒼白,幾乎連站立都吃力。 “還好嗎?”他將秦方飛一隻手臂繞過後腦放在肩上,扛起來。 秦方飛看著他擔憂的神情,忍不住伸出手,揉捏因緊張而立起來的耳朵:“沒事,都結束了,回去吧。” 聽到這話,樓連才有種恍然重生的感覺,不由得眉眼彎彎:“好。” “嗬……” 聽到詭異的聲音,兩人齊齊朝不遠處的地上看去。 是秦祥。他竟然還保持著清醒。 但半截下半身已經透明化,且不斷向上延伸,是快入輪回的征兆。 他嘴唇顫動,似是想說什麽。 樓連嘴角抽動:“命是真的硬。”竟然能留到現在。 秦祥掙紮著抬起頭,盯著兩人:“你出生的時候……是家裏最艱難的時期,轉型融資都失敗,新型企業被扶植趕超……當時我隻能通過聯姻,才能穩定下家族,隻好先將繈褓裏的你接回來,每個月都讓秦竹看望你……” “沒多久,‘欲天’出現了,我知道這東西不能碰,但為了你們,我能走鋼絲……” “母親已經死了。在秦磐光出生的時候,她把剪刀插進了肚子。”秦方飛冷道。 樓連駭了駭,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捏緊,疼得厲害,不知該放任下去,還是幹脆把秦祥物理超度算了。 他悄悄側過頭,見秦方飛隻是這麽說著,神色倒是沒變多少,也沒有動手的意思,才猶豫著安下心。 秦祥置若罔聞,深深吸了口氣,語速越來越快,像是想一口氣說完,“真正接觸到這東西,我才知道,這世上原來真的有很多東西是不可說的,沒法解釋的。他說隻要按照他說的做,我的願望都會實現,包括讓小竹活過來,讓一切能重來……我信了。” “唯一的一點,就是二十五歲前不能讓長子離開秦家,否則一切成空。” 他的表情似笑似哭:“……我不信。” 秦方飛道:“可是你做了,我甚至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麵。” 樓連捏緊了手如果他沒記錯,當年與秦方飛認識的時候,對方恰好是二十四歲。 從哪裏認識的呢? 啊,是了。是從一個國風音樂類選秀節目上。 他一聽說心心念念喜歡了好久的“片羽先生”參加了真人節目秀,就飛奔著也參加了。 透明化已經快要抵達脖子,秦祥喃喃:“是啊,我關了你二十三年,最後卻心軟了……到底,我是一個父親啊。” 樓連出離地憤怒了:“呸,你也配叫父親?!” 他忽然想起“片羽先生”早期的幾首曲子,痛苦、絕望、掙紮,苦苦糾結,不得解脫,若非親為籠中之鳥,又怎能譜得這樣刻骨銘心! 一個孩子從出生起就被關在家裏,不被允許外出,媽媽不是媽媽,爸爸心懷鬼胎,還有兩個弟弟,這日子到底要怎麽熬才能過下去?樓連越想越心疼,隻恨不能將眼前這畜生千刀萬剮。 正快要氣得失去理智時,肩膀卻被拍了拍,樓連回過頭,落入了一雙漆黑的眼眸。 “先生……” “回去吧。” 樓連一愣:“可是……” 秦方飛眨了眨眼睛,湊近樓連耳畔,吐氣,“樓叔不是要請我吃飯?走吧。” 樓連呆住,秒被美色俘虜,嘴巴自己動了:“哦……哦,對,走。” 似有若無的輕笑竄過耳朵,樓連紅著臉,夢遊一樣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