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童被他氣得臉色陰沉,恨恨的潑冷水:“醜死了,你就算再做十個,他也不會原諒你的!” “這是給活菩薩做的,”莊九析理所當然的說:“鬼哥已經有一個了,我為什麽還要再做一個?牌位又不是衣服,還能輪流用的。” 白有鱗一愣。 “給沈雲棲做的?” 鬼童先是驚訝,原本怨毒的神情竟慢慢褪去,化為一種扭曲的笑聲,帶著暢快淋漓的惡意, “好啊!特別好!我就知道他也好不長,瞧瞧,前幾日還以為隻有附身在紙片裏,就可以和人類逃出去雙宿雙棲,現在還不是馬上就被拋棄了嗎!” 一想到最後厲鬼與自己落得同樣下場,他便無比暢快。 莊九析臉色古怪的看著他,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他試探著問:“有魚,你是不是……嫉妒鬼哥和我出去玩了?” “我才沒有!” 鬼童反應非常激烈,抓狂道:“我隻是想看他悲慘的模樣而已!” 莊九析點點頭。 嗯,看來是真的嫉妒瘋了。 他正要再逗對方幾句,突然感覺到空氣中的溫度在直線下降,莊九析像一隻警惕的小動物,唰的揚起了腦袋左顧右盼,“鬼哥!” 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圖書室內,還沒站穩,就聽見小崽子歡快的聲音,頓時身體一僵。 尚未凝視的黑影又開始悄無聲息的潰散。 厲鬼先生若無其事的想跑路。 小崽子眼神多尖啊,直接撲了上來,讓你連走都走不掉,“鬼哥你先別走,我跟你說我今天看到你的後代了!” 驚天大料! 果不其然,厲鬼先生離開的身影一頓,又開始慢吞吞的凝實,一邊淡定的將小崽子從懷裏拎出來,一邊說:“我沒有後代。” “你有!” 莊九析順勢抱住他的手臂,免得他跑路,同時興高采烈的說:“我看見活菩薩了,就是沈雲棲,鬼哥你們長得可像了,都是小卷毛紫眼睛!” 這個形容詞讓厲鬼先生麵無表情的注視著他。 死亡凝視。 莊九析假裝看不見,自顧自的往下說:“不過他的身形看起來比你成熟,所以據我猜測,你應該是沈家英年早逝的老祖宗,死前不超過三十歲!” 鬼童在旁邊嘴賤潑冷水:“你怎麽不猜他是沈家的小輩呢,說不定他恰好就是死在十五年前那場滅門之案裏的受害者呢!” 莊九析怒目相視,義憤填膺:“胡說八道!我鬼哥渾身散發著大佬的氣息,怎麽是沈家老祖宗,輩分天下第一大!” 他這幅模樣,儼然一副不講理腦殘粉的樣子。 “你是不是有病!” 鬼童氣得要死,先罵莊九析,又憤怒的轉頭看向厲鬼先生,罵罵咧咧的道:“還有你,也隻有你會蠢到一直縱容他,現在被拋棄了真是活該,看見那個牌位了沒有,已經有人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嘭——!” 巨大的聲音讓整個空間震了三下。 白有鱗被粗暴的摔出了圖書館,緊接著又被結界彈了回去,如一個圓球般在房間內滾來滾去,最後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瞪著罪魁禍首:“他對你……你……拿我……撒氣……我他媽……” 厲鬼先生淡淡的說:“再吵殺了你。” 鬼童翻了個白眼,氣到昏厥。 ……好凶殘! 莊九析嚇得縮了縮脖子,也不敢吱聲了。 處理完鬼童,厲鬼先生走過來,濃重的黑影將莊九析籠罩在其中。 小崽子戰戰兢兢的抬頭看他,一副受驚的表情。 男人拿起了那塊被打磨好棱角的牌位,如白骨的手指劃過木板帶來輕輕地沙沙聲,嘶啞的嗓音淡淡的問:“給沈雲棲做的?” 莊九析小心翼翼的去打量他的模樣,昏暗的燈光下,男人一如既往神情冷漠無波無瀾,唯獨一雙紫瞳悄無聲息的染上黑色的陰霾,看起來格外恐怖。 少年相當識時務,立刻改口:“鬼哥不喜歡他,我就不做了!” 沒有得到回應。 整個空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連空氣都凝滯了起來。 小崽子惴惴不安的想著,難不成真像鬼童說的那樣,厲鬼先生吃醋生氣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將木板遞過來,平靜的說:“繼續做吧。” 真話?還是反話? 莊九析發現今天的鬼哥情緒不太穩定,一時間他還真有點吃不準,但是看對方一臉認真,他也就隻能硬著頭皮配合了。 小崽子乖乖的接過去,坐在旁邊哼哧哼哧的打磨起來。 房間內顯得格外安靜,隻有木板與刀具擦過的聲音偶爾響起。 似乎是因為旁邊有一個煞神監工,氣氛過於濃重,導致他都不敢摸魚,隻能埋頭苦做,磨好牌位,又開始找毛筆題字。 不多時,一個牌位就做好了。 莊九析鬆了口氣,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探出腦袋,小聲的說:“鬼哥,做好了。” 厲鬼先生的身影與黑暗的角落融為一體,聞言睜開眼眸,紫色的幽光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他定定的看了幾眼牌位,突然說了一句:“你怎麽這麽安靜?” 莊九析:“因為鬼哥你不是不喜歡吵鬧嗎……” 他也怕挨揍的。 雖然他從來也沒有被厲鬼先生收拾過,但是剛才那一幕也算殺雞儆猴了,話嘮崽子難得的收斂了許多。 “……” 厲鬼先生沉默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原因,他淡淡的說:“你不需要壓製自己的天性,想說話便說吧。” 莊九析震驚了,“……隨、隨便說嗎?” “嗯,” 厲鬼先生看了他一眼,微頓,慢吞吞的補充了一句:“除卻下廚的天性,其餘的都可以被允許。” 莊九析:“……” 他看出來了,這黑暗料理是真的給他鬼哥留下了很嚴重的心理陰影。 鬼哥對他這麽好,他竟然還毒害鬼哥,小崽子一時間竟然還有些內疚。 於是,他帶著補償的心理提議道:“那我們今天出去吃吧,怎麽樣?” “……可以。” 厲鬼先生的身影一晃,悄無聲息的進入了紙片中去。 不多時,一張巴掌大的紙片人慢吞吞的從牌位旁跳了下來,小短腿蹦蹦躂躂,跳過椅子,順著柱子往下滑,最後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非常敏捷。 還有一種天然的活潑感,和陰森森的厲鬼先生本體完全不一樣。 小黑袍挺胸抬頭走路帶風,還維持著自己作為厲鬼先生的氣勢,淡淡的說:“走吧。” 莊九析忍不住想把他抓到手心裏,立刻被紙片人的大眼睛嚴厲的瞪了一眼,收到警告,隻能悻悻的收手。 但是這樣的鬼哥好可愛哦。 小黑袍走在前麵,莊九析小步跟在後麵,賊心不死的繼續勸告:“鬼哥,你走起來太慢了,這樣我們走到天亮也走不下山的,讓我來幫你吧!” “你看,我今天沒長狐耳,不會再把你別在上麵了,你就坐在我的肩膀上怎麽樣?” 小黑袍腳步一頓,包子臉繃的緊緊的,露出沉思的表情。 如果是厲鬼先生陷入思考,那必然是優雅從容的,但是紙片人做出這種舉動,就像是一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小朋友。 還是一個紙片崽崽。 毫無說服力。 莊九析在努力憋笑,生怕一個沒忍住,再被鬼哥發現,那可就真的沒法套路鬼了! 小黑袍思考片刻,發現的確是這個道理,最後隻能無奈的點點頭,說:“你伸手,我自己上去。” “好好好!” 莊九析迫不及待的蹲下來,掌心向上遞給他。 紙片人邁著小短腿,踩在他的掌心上,一步步向上攀爬,最後順著胳膊坐在了莊九析的肩膀上,穩穩當當。 他嚴肅的聲音落在莊九析耳邊:“走吧。” 為免打草驚蛇,莊九析忍住用手戳他的衝動,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鬼哥,過兩天等活菩薩把車送來,我們就不用走著下山啦,到時候我坐在駕駛席上,你坐在副駕駛席上,怎麽樣~” 提到活菩薩,厲鬼先生皺了皺眉。 他想理智的去判斷這件事,但是受困於紙片人身體時,大腦的思維也會簡單許多,還不等他理性分析好,小黑袍已經脫口而出:“他不安全,你離他遠點!” 厲鬼先生:“……” 這話說完出來,味道就不對了,聽起來像是在吃醋。 莊九析一愣,低頭看他嚴肅的樣子,真是……奶凶奶凶的。 他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戳了戳包子臉。 霎時間,戳漏氣了。 小黑袍對他怒目相視。 莊九析噗嗤笑了出來,一邊笑還非常有求生欲的去哄對方:“鬼哥你別生氣,我發誓我肯定離他遠點,別生氣,真的別生氣!” 生怕真把鬼給氣跑了,沒人陪自己下山玩,小崽子非常無恥的將肩膀上的紙片人往手心一撈,扣住! 然後向著山下一路小跑。 山林間,伴隨著呼嘯的風和簌簌的樹,隱約間還能聽到一道咬牙切齒的怒斥聲:“——莊九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