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回頭,布裏登那張神經質的臉映在他瞳孔,陸鹽呼吸一窒。  他迅速拔出腰間的槍,朝布裏登開了一槍。  陸鹽不經常摸槍,後坐力讓他失了準頭,隻射中了布裏登的手臂。  赫淮從陸鹽的背上滑了下去,倒在泥濘肮髒的地上。  陸鹽雙手握著手-槍,正準備開第二槍時,在垃圾堆裏摸爬滾打過來的布裏登,猛地上前,扣住他拿槍的手,反手一折。  陸鹽的槍被打飛了出去,布裏登掐住他的下頜,將他提了起來。  粗大有力的五指扣在陸鹽下巴跟脖子間,既讓他感受到了窒息,又不會一下子掐死他。  看著麵色痛苦的陸鹽,布裏登的眼珠爬滿了蛛網一樣的血絲,裏麵卻閃著奇異的光彩。  他全然不顧自己肩上的槍傷,咧嘴笑著,銀色牙箍若隱若現。  整個人看起來病態又神經質。  布裏登亢奮的指尖都在顫,他挑開了陸鹽肩上的旅行包,裏麵的營養液從拉鏈處掉落在地。  “這麽多營養液?看來,你是打算從捷森特的地盤叛逃。”布裏登神情愉快,“那你就不受他保護了……”  趁著布裏登說話的功夫,陸鹽鉚足勁一蹬,懸空的腿踢中了布裏登的下腹。  布裏登臉色瞬間白了,下意識鬆了手。  陸鹽重獲自由後,想也沒想,彎腰去撿地上那把槍。  但他剛彎下身子,頭發就被布裏登扯住了。  對方薅著他的頭發,朝破敗的殘壁狠狠撞去。  霎時,整個世界靜了下來,耳邊隻有鳴笛般尖銳的聲音,刺痛著陸鹽的神經。  “你的眼睛可真漂亮,我見第一麵的時候,就想把它挖下來。”布裏登笑著,眸色卻很陰冷。  他揪起陸鹽的頭發,水果刀尖沿著陸鹽的眼睛描繪,發出喟歎,“還是少見的純種亞裔。”  刀尖對準陸鹽的眼皮,布裏登正琢磨是帶回去下刀,還是現在就挖出這雙眼睛,突然響起槍的爆破音。  緊接著,一顆子彈射中了他的腦門。  布裏登瞪大眼睛,甚至沒來得及看誰開的槍,就倒在了地上。  陸鹽還沒從剛才的衝擊中緩過來,大腦一片空白,槍響時,他下意識看了過去。  赫淮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手裏握著槍,神色害怕。  在陸鹽看過來時,他立刻甩了手上的槍。  陸鹽舔了舔唇,血腥味讓他清醒了一些,他跌跌撞撞站起來,拉起赫淮。  槍聲很有可能會引來其他人,要是他們知道赫淮的身份,那就麻煩了。  得趕緊離開這裏。  -  垃圾星礦產能源非常少,好地方早被瓜分幹淨了,最底層的‘流浪者’,隻能聚集在e區。  e區是貧民窟裏的貧民窟,連循環供暖裝置都是最差的,大多數流浪者,隻能窩在一處早就挖空的礦洞。  陸鹽帶著赫淮鑽進礦洞,引起了不少流浪者的打量。  他們看著陸鹽赫淮身上的防寒服,流露出毫不加掩飾的貪婪。  陸鹽神色冰冷,滿臉血跡,顯然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在這些或貪婪,或躍躍欲試的注視下,陸鹽握緊手裏的槍,眼眸如刀。  赫淮拽著陸鹽的袖口,小心翼翼跟著他朝深處走。  雖然眼饞這兩個孩子身上的防寒服,但忌憚著陸鹽手中的槍,誰都沒主動發難。  而且一旦有人出手,一定會引發哄搶,到時候誰都得不到好處。  陸鹽知道這裏危險,但沒辦法,外麵零下幾十度,待一宿會凍死的。  越往礦洞深處走,光線越暗,最後什麽都看不見了。  陸鹽這才拉著赫淮坐了下來。  赫淮似乎有些害怕,一直緊緊挨著陸鹽,雙肩微顫,低聲啜泣。  陸鹽忍不住的煩躁,“別哭了。”  意識到自己口氣有點凶,況且赫淮又剛殺了人,陸鹽的唇蠕動了幾下,幹巴巴地說,“明天送你回家,別哭了。”  赫淮靠近陸鹽,黑暗中,他摸到了陸鹽的臉。  “還疼嗎?”他抽抽噎噎地問。  陸鹽別過頭,淡聲說,“趕緊睡吧,補充體力,明天還要趕路。”  赫淮沒再說話,又朝陸鹽靠了靠。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鹽感覺肩上一沉,赫淮的腦袋倒了過來。  人已經睡著了,他能聽見赫淮均勻的呼吸聲。  陸鹽抿了抿唇,抬手摸了摸赫淮的額頭。  不像之前那麽燙了,但還在發燒。  他想喂赫淮兩粒退燒藥,卻突然想起旅行包丟在了路上。  包裏不僅有急救藥,還有不少營養液,最重要的是,他母親送他的星艦模型也在包裏。  這一刻,陸鹽沮喪到了極點。  心裏難過,太陽穴也一抽一抽地疼,手指無意識震顫。  他之前打了兩支激發劑,現在副作用上來了。  陸鹽隻覺得渾身無力,頭暈耳鳴,後背浮著虛汗。  一直難受到後半夜,他才淺淺睡了一覺,體力也恢複了一些,但精神仍舊不好。  在礦洞裏,陸鹽對時間沒了概念,驚醒了好幾次。  每次醒過來,都要看一眼智腦,確認一下時間。  星際每個公民出生時,政府都會配發智腦,這相當於是身份證件。  光腦有定位功能,赫淮的光腦,早被捷森特處理掉了。  迷迷瞪瞪睡到淩晨五點半的時候,陸鹽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清醒。  在原地緩了一會兒,他摸著黑,把赫淮的防寒服拉鏈拉緊,帽子扣到腦袋上。  赫淮睡得很沉,陸鹽這樣折騰,他都沒有醒。  等把赫淮裹緊了,陸鹽背起他,踉踉蹌蹌朝礦洞外走。  他們得在這群流浪者沒醒之前,趕緊離開這裏。  陸鹽摸黑前行,一路不知道踩到幾個流浪者,對方罵罵咧咧地翻了個身,繼續睡。  到了洞口,才有了一絲光亮。  這個時候,太陽還沒從地平線升起,外麵的溫度依舊寒冷。  刺骨的寒風吹來,一直熟睡的赫淮才被凍醒了。  赫淮支開眼皮,濃長的睫毛被冷風吹得打顫,他下意識抱緊陸鹽的脖子,將臉埋進陸鹽的後頸。  那個地方溫暖幹燥,還沁著好聞的氣味。  赫淮徹底清醒後,對陸鹽說,“我自己能走。”  陸鹽體力透支的厲害,也沒勉強,將赫淮放了下來。  赫淮不知道陸鹽要去什麽地方,乖乖跟在他身側,經過了漫長的跋涉,腳步漸漸慢下。  陸鹽回過頭,看向赫淮——原本麥穗一樣的碎金軟發,失去了原來的光澤,一綹一綹地垂下。  臉蛋髒兮兮的,但那雙湛藍色的眼睛,仍舊幹淨的不染纖毫。  這樣的赫淮,像童話故事中出逃的公主。  隻不過,公主不會像他這麽狼狽,而且遇見危險的時候,會有白馬王子英雄救美。  陸鹽不是白馬王子,反而是他把‘小公主’害成這樣的。  陸鹽撇下視線,低聲說,“再走幾公裏就有商店,裏麵有食物賣。”  說完,他繼續朝前走,不過步伐慢了許多。  赫淮沒說什麽,一聲不吭地跟在陸鹽身後。第5章   終於到了陸鹽說的商店,但太陽剛從地平線探出頭,垃圾星的人沒那麽勤快出來做生意。  不要說赫淮,就連陸鹽也走不動了,他們找了個地方等商店開門。  太陽一出來,溫度就開始上升。  陸鹽脫了防寒服,將上麵的塵土拍掉,疊了起來。  赫淮也沒閑著,他整理著自己身上這套防寒服,將衣服疊成秀氣的豆腐塊形狀。  陸鹽掃了他一眼。  赫淮疊好之後,默默地把陸鹽的衣服拿過來,又重新疊了一遍。  兩個小豆腐塊整整齊齊放在一塊,看起來賞心悅目。  一路奔波,赫淮臉上帶著塵土跟疲倦,現在還沒那麽熱,陸鹽讓他趴在‘小豆腐’上補一覺。  赫淮的臉枕著一件防寒服,他騰了一塊地方給陸鹽,但對方卻沒有躺下來。  赫淮看著同樣疲憊的陸鹽問,“你不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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