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比其他中間人更有信譽,拿了錢一定會做事,辦不到的事,絕對不會收錢。 所以哪怕他性格古怪,大家也都願意找他平事。 黑喬克的診所,在b區最偏僻的街道,門口破破爛爛,連門診牌子都沒有。 太陽已經消失在地平線,氣溫驟然下降十幾度。 陸鹽給赫淮裹上防寒服,在診所對麵觀察。 他想進去探探黑喬克的口封,但又不放心把昏迷的赫淮丟在外麵。 這麽低的氣溫,赫淮的身體就像個大火爐似的,體溫不斷在攀升。 擔心赫淮撐不下去,陸鹽咬了咬牙,背起他,快步走進診所。 黑喬克是個很獨,很古怪的人,診所不管多忙,他都不會雇一個人幫自己。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診所幾乎沒人,陸鹽推門進來,那聲吱呀顯得尤為刺耳。 陸鹽一進去,就看見一個精瘦的白發老頭在吃飯。 他臉上有著很深的歲月痕跡,皮膚像幹癟缺少水分的樹皮,望過來的怪誕機器眼瞳,冰冷瘮人。 黑喬克不悅地看著陸鹽,“不是讓你八點再來?” 陸鹽語氣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焦灼,“他被老鼠咬了,需要打血清,肩上的傷口也感染潰爛了。” 黑喬克咬著麵包,冷冰冰說,“我在吃飯,沒空。你要等不及了,血清在右邊第二個櫃子,自己給他打。” 診所雖然小,但五髒俱全,還有著最先進的供暖裝置,室內已經到達23攝氏度。 這在垃圾星,絕對是奢侈的室內溫度。 陸鹽將赫淮放在長凳上,脫下他身上的防寒服,檢查他被咬傷的腿。 原本淡青的沉澱色,現在變成了黑色,咬痕附近高高腫起。 陸鹽按黑喬克說的,打開了第二個櫃子。 從瓶瓶罐罐中,陸鹽翻出血清,注射進了赫淮的靜脈血管。 赫淮後肩已經化膿,傷口局部潰爛,陸鹽能做的就是簡單消毒。 赫淮還在昏迷,濡濕的頭發黏在一起,臉上還有在陸鹽衣服上蹭出的黑印子。 “我想洗個臉,能用點水嗎?”陸鹽問黑喬克。 黑喬克頭也沒抬,“我這兒沒熱水,自己拿盆去水管那兒接。” 陸鹽說了聲謝謝,從循環水管接了小半盆水,先給赫淮洗了臉跟手,他才洗了洗自己的。 又等了十幾分鍾,黑喬克吃完晚飯,走過來檢查了赫淮肩上的傷。 “傷口感染,需要做清創。”黑喬克金屬質感的瞳色一轉,看向陸鹽。 他用一種直白的敘述口吻說,“下次取追蹤晶體,不要硬扒傷口,晶體很薄,碎片容易留在體內,造成傷口感染。” 陸鹽悶聲說,“我知道了。”緊接著他又問,“那晶體碎了一點,還能繼續追蹤嗎?” 黑喬克:“可以。” 陸鹽這下放心了,隻要晶體沒壞,要是有什麽東西吃了它,德爾就會跟著那東西到處跑。第8章 黑喬克給赫淮做了清創手術,又打了一針抗生素。 清創手術188,抗生素198,再加上之前打的血清,一共是431星幣。 陸鹽猶豫了一下,對黑喬克說,“我的光腦可能被人定位了。” 要是現在打開光腦,德爾很有可能會追蹤過來。 正在洗手的黑喬克,頭也不抬地說,“我這裏有屏蔽信號的裝置。” 也對,像他們這種中間人,最反感的就是被人竊取信息。 陸鹽放下心,打開了自己的光腦,支付四百多的醫藥費。 黑喬克擦幹手,終於騰出工夫跟陸鹽談下一筆生意,“你想離開垃圾星去哪兒?” 陸鹽:“主星。” 黑喬克從抽屜拿出一個古董煙鬥,每放一點煙絲,他就要敲兩下桌子。 煙絲頓結實後,黑喬克點上煙,才問陸鹽:“幾個人?” 陸鹽無聲地滾了下喉嚨,“……兩個。” 黑喬克報出一個數字,“十萬星幣。” 陸鹽眉頭擰了擰,“坐星艦去主星,一個人也才四萬星幣。” “你想從垃圾星悄無聲息去主星,就是這個價。嫌貴的話,要麽去坐星艦,要麽去找其他中間人。” 黑喬克吞吐著青白的煙霧,意興闌珊地談著這筆生意。 陸鹽認識黑喬克兩年了,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氣:“我沒那麽多錢,有沒有便宜一點的辦法?” “明天et22星的貨艦來這裏,你們先到et22星,再想辦法去主星。” 黑喬克重新報了個價,“去et22,兩個人,四萬星幣。” 其實沒必要非去主星,et22星歸聯盟政府管,隻要脫離垃圾星,就可以聯係赫淮父親了。 隻是…… 陸鹽難得露出一絲窘迫,“四萬星幣……我也沒有,我隻有兩萬多。” 黑喬克敲著煙鬥裏的煙灰,堆在臉上的褶皺紋絲不動,他麵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這四萬報價,我已經剔除我那部分的報酬。我的規矩是,不會給自己的顧客墊錢。” 黑喬克用那雙冰冷的機器眼看向陸鹽,“——哪怕你奶奶救過我。” 陸鹽用力地抿了下唇,現在還差一萬多星幣。 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智腦,陸鹽沉默地把自己的智腦解下來,連同一把槍,一並放到黑喬克麵前。 他問,“加上這倆夠嗎?” 這已經是他全部的家當。 黑喬克沒說話,把智腦跟槍都收下了,從抽屜摸出一個紅色光卡給了陸鹽。 “拿上這個,去垃圾星的空間站,找et22貨艦的皮德森。具體什麽時間找他,等我跟他聯係了,會告訴你的。” 陸鹽應了一聲,接過光卡。 - 黑喬克雖然孤僻古怪,但也沒有不近人情到,這麽冷的晚上,會趕陸鹽和赫淮走。 赫淮還沒醒,高燒卻慢慢退了下來。 他躺在診所隔間的病床,臉上還泛著潮紅,陸鹽喂他喝了幾口水。 今天背著赫淮走了十幾公裏,全憑著一股意誌力支撐,到現在陸鹽已經累得睜不開眼。 他脫了鞋,爬上病床。 躺在赫淮旁邊沒一會兒,陸鹽眼皮開始打架。 就在陸鹽快要睡著時,突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黃蜂尾後針,哪怕陸鹽再累再困,瞬間被蟄醒。 陸鹽彈坐起來,屏息聽著外麵的動靜。 “……醫生,我頭上的傷又裂開了。還有,你能不能加大止疼劑的藥量?我今天打了三針,先前兩針還頂用,最後那針連兩個小時都沒撐過去。” 說話的男人,身形高大,肌肉虯結。 他額角凹陷了一大塊,結著薄痂的傷口裂開,不斷有血湧出來,被男人用一塊紗布捂著。 黑喬克無視麵前的大塊頭,繼續盤點著庫存,嘴上仍舊不饒人—— “要不你來當這個醫生?這樣你想開什麽藥,就開什麽藥。” 德爾是個火爆脾氣,臉色鐵青地瞪著黑喬克。 黑喬克在垃圾星上地位特殊,怕他們倆真鬧起來,旁邊的莫克迪趕緊出來打圓場。 他衝黑喬克笑道:“他就是開個玩笑,您該怎麽用藥,就怎麽用藥。” “走了走了,今天累一天了,趕緊找個地方坐坐。”莫克迪將德爾拉走。 - 德爾被莫克迪拉到診所其中一個隔間,這是給重病人休息的地方,裏麵擺放著幾張病床。 德爾的臉陰沉地幾乎能滴出水,“這個老東西,總有一天……” “你小點聲。”莫克迪打斷他,緊張地看了一眼外麵。 見黑喬克並沒有聽見,他才鬆了口氣,“黑喬克就是那個臭脾氣,你跟他置什麽氣?” 莫克迪坐到病床上,掏出兩支營養液給德爾。 看見營養液,德爾的臉色更差了。 今天他喝了一整天的營養液,就因為這玩意兒飽腹感強,能縮短用餐時間。 德爾摁著頭上的傷口,表情狠戾陰鷙,“等找到那兩個小兔崽子,老子一定要剝了他們的皮。” 黑喬克的診所雖然小,但手術設備一應俱全,堪比一家小型醫院。 陸鹽跟赫淮就躲在手術台後麵,跟德爾他們的距離不足一米。 而莫克迪坐的那張病床,就是陸鹽赫淮先前躺的那張。 好在手術台旁邊有個消毒櫃,將病房跟手術室隔開了。 陸鹽抱著赫淮,身體繃緊,呼吸放得很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