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淮像是得到了某種訊號,彎著眼睛握住了陸鹽的手。  這個黏糊的alpha似乎特別會得寸進尺,隻要察覺到你有那麽一點點的心軟,他就會立刻纏上。  果然下一瞬赫淮就擠了過來,明明床這麽大,他非要緊挨著陸鹽,跟他肩並肩。  但陸鹽沒推開赫淮,這是跟赫淮認識以來,他最心平氣和的時候,說不清楚為什麽,仿佛是極度彷徨迷茫後的觸底反彈。  外麵的流星雨下起來沒完沒完,整個天際都被映得絢麗璀璨。  他們倆肩並著肩,像是互相依偎支撐著彼此,在這個陌生又危險的地方生存下去。  -  六年後  自從赫淮參加特訓,那之後陸鹽白天很少見到他,到了晚上赫淮才會帶著一身傷回來。  這種生活持續了好幾年,直到赫淮十五歲那年,如他當年所言,他成了那三個人中的其中一個。  赫淮正式成為星盜後,他們倆的生活才變好了,沒人再欺負他們,陸鹽也被調去了廚房。  廚房的工作不繁重,每天隻工作幾個小時,其餘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晚飯結束後,陸鹽收拾完廚房並沒有回房間,而是去了二層的觀景台。  巨大的舷窗外是一片沒有邊際的墨色,星艦的探照燈仿佛宇宙的裂痕,深深地烙在這片恢弘壯麗的星空。  沉寂億萬年的小行星帶,在清冷的光束下纖毫畢現,就連細小的星際塵粒都躲不過強光的窺探。  今天一早赫淮就跟著星盜們坐巴塞羅2號離開了,據說有一筆大生意。  赫淮不是星盜核心人物,不知道這筆大生意的具體消息,科萊昂今早才發布了命令,赫淮連早飯都沒吃就離開了,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每次赫淮出任務,陸鹽的心情很煩躁。  他既然不想赫淮經曆惡戰,又想科萊昂這幫子星盜被聯盟政府逮捕。  科萊昂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他劫星艦的時候從來不會留活口,不管星艦裏有多少人都會直接殺了。  所以陸鹽告訴過赫淮很多次,讓他不要出風頭,最低程度的保命就好。  雖然在星盜窩裏待了六年,但他們倆不是星盜,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裏,不能跟這幫人攪和的太深。  在觀景台等了一個多小時,陸鹽才看見在探照燈裏若隱若現的星艦。  銀色的龐然大物掀起一股超強氣流,星際塵粒被卷起,形成可怖的沙塵暴,觀景台的落地窗都蒙了一層灰塵。  漫漫灰塵中,可見度極低,戰艦的轟鳴聲卻越來越近,最後停穩到了巴塞羅號旁邊,兩個星艦放下了梯板。  五分鍾後,一隊人從艙門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科萊昂,他深棕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但麵容依舊冷峻沉靜,寬闊的懷裏似乎抱著一個人。  那人身上裹著科萊昂離開時穿的黑色大衣,隻露出一截纖細突顯的腳踝,其他地方被裹得嚴嚴實實。  陸鹽站在二樓,看著科萊昂跟他懷裏的人,很快陸鹽的視線就被隊伍最末的alpha吸引了。  那人也穿著黑色的作戰服,但優越修長的身形讓他顯得鶴立雞群。  眉像是刀裁出來,被白熾光渡了層霜一樣冷光,唇卻極豔,看見等他的陸鹽,微微上挑時,有種濃彩重抹般的昳麗。第16章   六年前科萊昂帶回來十幾個孩子,還留了陸鹽跟赫淮一條命,之後巴塞羅號就沒再出現過新麵孔。  所以這次他從外麵又帶回來一個新人,而且還是親自抱回來的,這引起許多人的好奇。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廚房早就熄了火,以往這個時間點,科萊昂他們都會在巴塞羅2號進行補給,自行解決晚飯。  但今晚科萊昂卻讓廚房重新開了火,特意叮囑廚房要用最好的黃油跟牛奶,煮一鍋奶油蘑菇湯給大家當宵夜。  奶油蘑菇湯熬好後,科萊昂沒在餐廳吃,端了一份回了自己房間。  被他帶回來的那個新人,從頭到尾都沒露麵,這勾起更多人的興趣。  科萊昂一離開餐廳,就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問,“老大懷裏抱著的那個人是誰?俘虜?”  參加這次任務的人笑著調侃,“算是俘虜吧,不過是信息素的俘虜。”  “什麽信息素俘虜?”  “那人是一個omega,跟老大信息素匹配度很高的omega,要不是我們都在,我看老大當場就把他標記了。”  “當著咱們也能標記,omega發情的時候那麽浪,還怕別人圍觀?”  這話一出,餐廳的人哄笑了起來,其中還夾雜著汙穢下流的玩笑。  陸鹽靠在廚房牆上,冷冷看著外麵那幫起哄的星盜,突然一個勺子喂到他嘴邊。  已經長開的alpha,褪去了過往那股純然的稚氣,眉骨利落,眼眸狹長,皮膚白得像鍍了一層薄冷的光。  他此刻低垂著眉眼,將手裏那碗奶油蘑菇湯,專心投喂給自己的omega.  陸鹽看了一眼那勺奶白色的湯,張口咽進了胃裏,赫淮再給他時,他卻撇開了頭,“你喝吧,我晚上吃過飯了。”  “你想吃蜂蜜了嗎?”赫淮在陸鹽耳邊說,“我藏了一瓶在我們的房間。”  陸鹽高高揚了一下眉,眸底閃過一抹細光,緊接著又被赫淮喂了一勺有著濃鬱奶香味的湯。  蜂蜜是稀缺品,他隻在赫淮家吃過天然蜂蜜,口感很細膩,甜味持久,還有股淡淡的花香。  市麵上買的大多都是人造蜂蜜,赫淮帶回來的蜂蜜也是人造蜂蜜,不過這對普通家庭來說已經是微奢品了。  赫淮沒讓陸鹽喝太多湯,讓胃留出一點空地給蜂蜜。  幫著陸鹽收拾完廚房衛生,他們才一塊回了房間。  -  赫淮正式成為星盜的一員後,分到了一個新房間,不過他跟陸鹽並沒有搬過去。  雜物間雖然空間小,床還非常硬,但睡這麽多年他倆已經習慣了,最重要的是,雜物間在星艦負層最偏的地方。  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陸鹽是omega,他們倆一直住在雜物間。  赫淮拿出那罐蜂蜜,用餐刀挖了一勺蜂蜜,均勻地塗抹在吐司上。  陸鹽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蜂蜜甜味,閑散地靠在超合金鋼板上,他問,“科萊昂真的帶回來一個omega?”  赫淮‘嗯’了一聲,顯然不感興趣的樣子,他在吐司上又塗了一層黃油。  陸鹽:“你們是怎麽遇見那個omega?做任務的時候?”  赫淮將吐司放進了便攜式烤箱,頭也不抬地說,“他是任務目標的兒子。”  陸鹽皺起了眉。  隻要錢到位,不管什麽生意科萊昂都來者不拒,這次他們受雇去截殺了一名政府議員。  這位議員目前正在競選某個星球的執行長,他積極推行的新政策,會讓很多權貴階層蒙受損失,因此有人花大價錢買下議員的命。  科萊昂得到內幕消息,知道這位議員為了慶祝結婚二十周年,帶一家人做私人星艦去旅行,他就劫持了星艦。  隻是令科萊昂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在這艘星艦遇見一個跟他匹配度很高的omega.  這個omega還是議員的兒子。  所以那幫星盜才會這麽肆無忌憚的調侃,把人家父親給殺了,然後又把人帶回來了,明擺著就是單純被信息素吸引了。  等科萊昂玩夠了,那個omega要麽成為公共的泄欲工具,要麽被扔出星艦成為太空垃圾。  科萊昂畢竟殺了對方的父親,他再傻也不會跟這樣的人過多攪合,這個omega的命運多半是後者。  陸鹽不由想起了赫淮的父親,眸色漸漸沉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烤箱‘叮’的一聲,赫淮打開烤箱,將烤得金黃的吐司拿出來,放到一塊幹淨的餐巾上。  “有點燙。”赫淮將吐司遞給陸鹽。  陸鹽沒說話,低頭咬了一口,黃油混著蜂蜜有種甜甜的濃鬱香氣,吐司烤的鬆軟。  赫淮隻烤了兩片,他沒吃,他也不太愛吃甜食,擺弄著手裏的白色餐布,疊出一個小天鵝。  看著赫淮手心那隻昂著修長脖頸的‘天鵝’,陸鹽嘴角忍不住鬆了鬆。  陸鹽想起以前跟赫淮在垃圾星逃生時,他總是把防寒服疊的方方正正,跟有強迫症似的。  其實強迫症隻占一方麵,另一方麵是因為這個alpha從五歲的時候,就開始上手工課,所以善於規整這些東西。  陸鹽拿過那隻有棱有角的布天鵝看了看,挑眉道:“怎麽,你還沒忘了你以前學的手工課?”  聽出了陸鹽話裏的調侃,赫淮眼睛也有了笑意,他又疊了一個天鵝。  把兩隻天鵝放到桌子上,讓它們倆交頸相依,赫淮自己也將腦袋靠到了陸鹽身上,埋在他後頸輕輕嗅了嗅。  “你快要第二次分化了。”赫淮彎著唇角說,“身上很好聞。”  陸鹽聞言露出了驚悚的表情,他自己什麽感覺也沒有,更沒聞到身上有信息素的味道。  赫淮跟他匹配度高達百分之百,alpha又對omega的信息素很敏感,赫淮比他先一步發現很正常。  難怪這幾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赫淮總是有意無意地用鼻子蹭他後頸。  前兩年陸鹽就一直擔心,他第二次分化時還沒離開這個鬼地方怎麽辦,一眨眼擔心即將變為現實。  見陸鹽一臉駭色,赫淮拿出一瓶抑製劑放到了陸鹽手裏。  “你分化那天,如果我不在,你就打一針抑製劑。”赫淮重重垂下的眼裏是星星點點的碎光,他在陸鹽耳邊說,“如果我在,那我就可以標記你了。”  前兩天他就聞到陸鹽身上若有若無的氣味,不過他也是頭一遭經曆這種事,不知道這是第二次分化的前兆。  直到今天科萊昂留了一個omega活口,還把他抱回到了巴塞羅2號,聽到其他星盜的調侃,他才開了竅——  陸鹽要第二次分化了。  他的omega馬上就要分化了,而且現在隻有他能聞到他信息素的味道。  陸鹽心髒突兀一跳,他不自覺握緊了藍色的抑製劑。  半晌之後,陸鹽用一種缺乏感情的口吻說,“哦,那太好了。”  赫淮抬眸去看他:?  陸鹽神色平平,“等他們發現我是omega,先把我身上的標記洗去,然後再賣給其他人,到時候我就能多受一回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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