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濯第一反應也是向藺辛求助,沒錯過小藺道長的通話請求,語音接通,藺辛急切的聲音立即從話筒裏響了起來。  “小路,開門!”  路濯心裏慌張,但反應很快,迅速出去給藺辛開了門。  小藺道長走進來,看到陸封識煞霧已經從臥室裏蔓延了出來,它們在半空中纏繞翻湧,像是無數纏繞在一起的鬼影。  看這架勢……這位大佬是要入煞啊。  糟糕透了。  藺辛簡直要愁死了,來不及多想,把身上所有對煞氣有用的符籙都拿了出來,清心符鎮煞符退邪符辟陰符加起來一百多張,朝著陸封識丟了過去。  “嗤——”  符紙落在周圍翻滾扭曲的黑霧裏,像是被烈火焚燒那般突然卷了邊,被緊隨其後的煞氣一卷,在瞬間裏化成灰燼。  看到地上那層灰燼,陸封識滿心都是路濯在他麵前支離破碎成灰燼的模樣,他心裏戾氣翻湧,眼前的猩紅被加重,像是蒙了一層血霧,周圍的一切被籠在這層血霧裏,猙獰刺骨,不堪極了。  這樣不堪的顏色極大的刺激了陸封識心裏的殺意,他身周的煞霧越來越深,看向藺辛的眼神裏一點溫度都沒有。  這樣的陸封識藺辛以前見過,差不多是兩年半之前,客棧被一些心術不正的妖怪侵襲,這些妖怪和禍鬥相繇不一樣,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殺孽,當時陸封識就是像現在這樣瞥了他們一眼,然後一擊盡殺。  路濯雖然不知道陸封識這樣的眼神意味著什麽,但他感知敏銳,在這一刻清晰從陸封識身上感受到了殺意。  這殺意是衝著藺辛去的。  路濯一驚,眼看著陸封識要動手,身體動作比意識快,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幼崽身上溫暖的氣息和暖融融的溫度,起到了很大的鎮煞撫慰作用,陸封識眼神稍稍清明,藺辛看到,果斷把握機會,在陸封識身上施了一個昏睡咒。  像這樣的咒術,對陸封識來說抬抬手指就能破解,還好陸封識意識暫時清醒,知道自己現在的心境不對,於是沒反抗,在昏睡咒的作用下很快閉上了眼睛。  路濯扶著他躺下,看著四周依舊沉重,並沒有因為主人的昏睡減淡一點的煞霧,皺眉問:“陸先生這是怎麽了?”  “煞意反噬。”藺辛揉揉眉心,“還是很嚴重到差點入煞那種。”  煞意反噬。  上次路濯聽到這個詞是在窮奇和應龍的身上,前者失控瘋癲不知所蹤,後者重傷治愈後還被心裏的魔障困了那麽多年,怎麽看都不是小事。  路濯擔心地看著陸封識:“小掌櫃,陸先生為什麽會入煞?他應該不是凶獸吧?”  燭龍是鍾山的神明,天道不會讓凶煞之人執掌一山。  “也不能說不是。”藺辛說,“燭龍貫通陰陽,身上煞意和瑞氣都有,是凶獸和瑞獸的共存體,之前凶瑞兩位陰陽相衡,一直都沒事,結果……你應該知道燭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吧?銜燭之龍。”  路濯點點頭:“知道的。”  燭龍,又名燭九陰,銜燭之龍,銜燭可照九陰之幽隱。  “關鍵就是它。”藺辛終於點題,“這支燭火裏有燭龍一半的神魂,也是他身上瑞氣的來源,但現在……”  “他的燭丟了。”  路濯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怎麽會丟?”  陸封識為人嚴謹認真,不會迷迷糊糊丟東西,而以他的修為,也沒人敢去他那裏竊取爭搶。  “這個別說我了,連陸封識自己都不知道。”藺辛搖頭,“有件事沒和你說過,也很少有人知道,在入世之前,燭龍在鍾山上沉睡了八千多年,二十多年前醒來的時候,燭已經不見了。”  “燭火丟了,他一半神魂也就沒了,按理說記憶也會受到一些影響,但我看陸封識記事本來就不多,所以倒也無所謂。”  小藺道長總結的同時順便黑了一把陸封識,說完看著房間裏一點點往外散的黑霧,先設了個阻隔結界,然後朝路濯擺擺手。  “你能鎮煞,先在這裏陪著陸先生,我去找下麒麟和白澤,他們應該有辦法。”  術業有專攻,鎮煞這種事,還是他們瑞獸更擅長一些。  路濯點點頭,看著藺辛匆匆忙忙往外走,到門邊前還不忘回頭囑咐幼崽一句:“記住了,和陸先生的距離千萬別超過兩米啊。”  兩米,也就是床和床周邊一圈。  陸封識身上滾燙,路濯本來想打點涼水給他物理降下溫,聞言頓住,再看過去時,小道長已經不見了蹤影。  路濯低頭,重新看向陸封識,後者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鎖,似乎是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想到剛才的擁抱讓陸封識暫時清醒的事,路濯覺得近距離接觸可能他有好處,想了想,抬手輕輕覆上了陸封識的眉心。  眉皺得這麽緊。  是夢到什麽了呢?  ……  陸封識的夢裏是無邊無際的血色。  天上的雲像濃稠的血,地上是斑駁的血跡,他沿著路往前麵走,一路上一隻精怪都沒見到,到處都是燃燒著的烈火,仿佛將人間焚盡,隻剩下無數滾落的煙塵。  他停在茫茫煙塵裏,不知道該往何處去,這時候,聽到一個聲音從心裏響了起來。  “往東南方向走,別停。”  那個聲音告訴他:“那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陸封識依著這個聲音,晝夜不停往他想找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一座山。  四周血霧沉沉,隻有這座山不一樣,它被溫暖的日光籠著,遙遙望去雲霧纏繞,一片翠色。  這是霍山。  他在山下看了一會兒,緩步走了進去。  ……  山海客棧。  陸封識走進霍山的同時,小藺道長也去而複返。  他推門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人,一人是路濯認識的白澤溫融,另一人路濯沒見過,但他給人的感覺和溫融一樣,眉目溫和,一看性格就很好。  這應該就是麒麟陸岐了。  陸封識的煞霧此時已經蔓延出了房間,陸岐來不及說話,幾步走到陸封識旁邊,溫暖的白光從他手裏散出來,很快把陸封識籠在了中間。  房間裏的溫度驟然升高,不像路濯夢裏感受到的那樣灼熱,是那種讓人覺得很舒服的溫度。  溫暖的光點在陸封識身周纏繞跳躍,帶起一片炫目的光帶。  不久,陸岐收回手,藺辛看到首先出聲:“怎麽樣?”  “煞意反噬程度還好,沒入煞一切都好說,隻是他現在的沉睡和昏睡咒已經沒關係了,是神魂在煞意反噬後的自我保護,蘇醒時間未知。”  陸岐說:“現在得先把他身上的煞意鎮一下,我和溫融會在五樓設一個去煞陣,但你也知道,陸封識是燭龍,尋常的去煞陣對他沒什麽用,需要靈物加持……客棧有沒有能鎮煞的靈物?”  想鎮燭龍的煞意,那肯定不能是一般靈物。  但不一般的靈物,藺辛印象裏確實沒有。  怎麽辦?  小藺道長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把視線轉到了路濯身上。  “你們看……小路行不行?”第62章 來到客棧的第062天  讓這隻小崽崽主陣?  陸歧看向路濯。  燭龍的煞意非一般凶獸能比,房間裏到處都是猙獰翻滾著的黑霧,溫融身為瑞獸之首,身上的白光都被這層煞霧吞噬到隻剩一點模糊的影子,但路濯不一樣。  他身周纏繞著耀眼的光點,生生把煞霧撕開一條裂縫。  暖暖軟軟的幼崽,是四周暗沉裏唯一的暖光。  似乎……也不是不行。  陸歧覺得這是個辦法,那邊路濯也聽到了藺辛的話,尾巴尖尖往下一點:“我可以的,應該怎麽做?”  “小道長定一下陣法方位,我和溫融把陣法設在那邊,小崽崽坐在中間主陣就好,隻是還有一件事……”  陸歧心裏有些顧慮:“主陣過程中會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覺,你真的要來嗎?”  這還是隻幼崽,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些,讓人感覺怪心疼的。  “沒關係。”路濯認真說,“我不怕疼。”  不怕疼,倒是很可人疼。  陸歧一顆心驟然軟了下來,忍不住過去揉了揉崽,幾個人在煞霧裏等了兩三分鍾,那邊小藺道長終於用八卦盤定好了方位。  “找到了。”藺辛看著八卦盤上的指針,“在小路的房間。”  幾個人循著指針方向走過去,差不多是陸封識臥室的東南方位。  溫融和陸岐開始設陣,去煞陣並不複雜,兩個人一起不到二十分鍾便畫好了。  符陣落在地板上,最中間畫著一道圖紋,被符文眾星拱月般擁在那裏,古樸神秘,四周漂浮著暖白色的光點,正好能把一個人纏繞在裏麵。  “小路,那就是主陣位,你過去坐下就好。”陸岐指了指被光點纏繞的地方,“覺得無法承受的話就給我們說,別難為自己……還有,這個你拿著,或許能讓你稍稍好過一些。”  那是一隻纏著白光的小球,上麵刻著符文,色澤清透,暖融融的。  路濯接過來,小聲和陸岐道謝後,往前走進符陣,剛坐下,眼前畫麵一晃,身上仿佛被密密麻麻的尖刺穿透,帶起尖銳的痛意。  路濯搖晃一下,差點倒下去,藺辛看著一驚:“小路!沒事吧?!”  “……沒事。”路濯麵色煞白,呼吸急促,強撐著坐了起來,看向同樣擔心看著他的陸岐和溫融,“繼續吧。”  越是溫軟好說話的人,做出決定時就越是堅定。  陸岐和溫融也是這樣的人,自然懂路濯,所以沒勸他,在陣法兩邊坐下,手下散出溫暖的光點,往前覆在了符文上。  陣法光芒大盛,在路濯身周立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上麵隱約有淡金光芒流轉,路濯身上的光點像是受到召喚一般,一點點渡到了上麵,耀眼的白光從陣法裏破空而出,幾乎把一半的煞霧都衝散了。  但路濯的情況不是很好。  “嗡——”  刺耳的尖鳴聲在耳畔響起,路濯頭痛欲裂,心髒劇烈顫動著,熱度灼熱滾燙,血液卻好像是冷的,兩種極端的溫度在他身體裏來回撞擊,路濯蜷成一團,懷裏的小球滾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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