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情緒總是不受控製地為他起起伏伏。 陸封識就是這樣。 前兩天還陰雲密布，今天就已經雨過天晴，那種雀躍歡喜的心情藏都藏不住，全都放在了晃來晃去的龍尾上。 這是遇到什麽好事了？ 陸吾幾個人不明所以，唯一知道真相的小藺道長微微挑眉，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心情這麽好啊，怎麽著，是和小路表白，他同意了？” “還沒有。”陸封識聲音低沉，“但我覺得，事情或許沒有我之前想的那麽糟糕，他有可能也會喜歡我。” 你才知道？ 藺辛表情微妙：“你之前為什麽會覺得小路不可能喜歡你？” “因為他喜歡溫柔的人，而我不是。” “那怎麽現在就覺得是了？” “因為他覺得我是。”陸封識來來回回想著路濯昨晚說的那些話，感覺都能嚐到甜味兒，“他說我是很溫柔的人，並不像別人想的那麽凶。” 那肯定。 畢竟你雙重標準，對小路和別的妖怪根本就是兩個態度。 小藺道長心裏嘖嘖嘖：“那你得把握好機會啊，投其所好搞起來。” “我知道。”陸封識在這事上比小藺道長上心，“我問過了，他喜歡旅行看書寫文章，最想去的地方是西藏，西藏的旅行攻略我已經在看了，至於情詩情書……我也會寫。” 雖然陸封識並不喜歡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但路濯喜歡，他便願意去了解嚐試。 藺辛有點驚訝。 陸封識這人和鍾山上經年不散的霜雪一樣，生來冷冷清清，沒愛過人，也從不在意別人的愛意，注孤生人設立得死死的。 藺辛根本沒指望陸封識會追人，沒想到他不僅會追，追的還挺好，不錯不錯。 小藺道長心裏很欣慰：“你最近還有沒有夢到辟邪？” 陸封識一頓。 之前他隔三差五夢到辟邪，從煞意反噬裏醒來後卻再沒夢到過。 “沒有，怎麽了？” “夢是你的記憶碎片，本來還指望你能想起點什麽，沒有就算了。”藺辛惆悵道，“我愁啊，小路還有三十多個小時就要成年，但他的角隻長出來一半，翅膀也一點影子都沒有……這種不完全形態，總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幼崽的不完全形態，意味著他身上靈力不足，在妖怪們的世界裏，成年是個很重要的轉折點，這一天來臨之前，他們要刻苦修煉積攢靈氣，才能讓自己順利激發血脈，成為更強大的妖怪。 之前有過這樣的例子，幼崽身上靈力不足，無法支撐成年所需的靈氣供養，到那天神魂紊亂陷入沉睡，過了三百多年才醒。 萬一路濯也這樣怎麽辦？ 藺辛越想越怕，越想越愁，甚至已經開始想要是路濯昏迷不醒，他們該怎麽照顧了。 陸封識卻不是很擔心。 “這事我問過樊休，路濯的情況和以前那些幼崽不一樣，他身上的靈力很充沛，神魂也穩定，現在這樣……可能是燭的緣故。”陸封識說，“樊休說他們有辦法，不用緊張。” “我沒法不緊張，希望一切順遂吧。” “會的。”陸封識看著小隔間的方向，眼神暖融融的，“他是隻很好的崽崽，會得到眷顧的。” 藺辛從不信什麽天道眷顧，要是有這種東西，當初的辟邪也不至於身死魂消，要陸封識獻祭一半的神魂為他斂魂，而且時隔八千多年才重新回到這世間。 但他沒反駁陸封識。 因為藺辛也覺得，像路濯這麽甜這麽好的崽崽，所有美好的事在他身上，都是值得的。 …… 另一邊，小隔間。 路濯處理日常工作，不久，聽到窗戶咚咚咚被敲了幾下。 他轉頭，看到窗外站著幾隻鳥，三足青羽，眼神很靈動。 這就是青鳥，路濯和它們合作了一個多月，這還是第一次打照麵。 他打開窗戶：“你好，是來取包裹的嗎？” “不是的啾，取包裹的青鳥晚上才會來，我們隻負責送的啾！” 為首的青鳥抖抖羽毛，從旁邊拖了個快遞箱過來，箱子約莫半人高，路濯看著都覺得沉，但青鳥隻稍稍抬了一下翅膀，箱子便到了路濯麵前。 “這是你的包裹，快遞費到付，要十個青果啾！” 路濯到裏麵拿了十個青果給它，青鳥把青果放到頸上掛著的小布袋裏，歪頭看他：“聽說客棧的零食都是你做的，我們想問一下，你後麵有做青果蜜餞的打算嗎？” 路濯之前沒想過，但它們想要，他當然也想滿足小鳥們的願望：“有的，不過推出時間會晚一些。” 青鳥能看出路濯是為了它們臨時做的打算，眨眨眼睛，把放到小布袋的青果又拿出來還給了他：“你真好，我喜歡，這次就不收你的快遞費啦！” 路濯笑笑，沒拒絕它的好意：“那就謝謝啦。” “不客氣啾！” “沒關係啾！” “啾啾啾啾！” 青鳥們還有別的快件要送，沒在路濯這裏停太久，很快便拍打著翅膀離開了。 路濯把箱子拖進來，關上窗戶，開始拆快遞。 快遞是和蕭玉寄來的，他打開箱子，先看到了阿玉昨晚說過的那兩隻毛絨兔，一藍一粉挨在一起，笑得很柔軟。 路濯把兔子們放到沙發上，繼續往下看，除了兔子外箱子裏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零食幹花工藝品，每一個都很可愛。 要是楊戩看到，恐怕視線要黏在上麵收不回來。 而在這些小物件下麵，放著一張便利貼—— [小路，兔子是給你的，其它那些禮物我每樣都買了好多份，你給大家分一分。] 可以說是超貼心了。 路濯笑笑，把箱子裏的禮物拿出來放到了桌上，差不多在同時，小隔間的門被推開，小龍崽浮進來，看到沙發上的兔子，尾巴尖尖一卷。 “你喜歡這個？” 小龍崽點頭，龍尾在藍色兔子的耳朵上卷了一下，最後落在路濯手心。 【能送給我嗎？】 兔子是和蕭玉送路濯的禮物，隨意轉送似乎不太合適。 路濯猶豫著，接著看到小龍崽浮到他麵前，巴巴朝他眨了眨眼睛。 小龍崽：［wink］.gif “……”路濯拒絕的話瞬間就說不出口了，像是聊齋裏被妖精蠱惑的書生道士，暈乎乎的應了下來，“好。” 小龍崽尾巴開心的打了個圈圈。 路濯手指在他尾巴上勾了下，也笑了。 …… 晚一些的時候，下班。 路濯抱著小龍崽出去，剛要上樓，藺辛在身後喚了他一聲：“小路，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們就去妖怪局。” “好。” 幼崽乖巧應了一聲，臉上兩個小酒窩隨之出現，看起來輕鬆自在無憂無慮，回房間後卻變了個模樣，心事重重。 【你怎麽了？】小龍崽問他。 路濯不想給幼崽傳播負能量，搖頭不說估，小龍崽垂下尾巴，沒繼續問，到不久外麵便傳來了敲門聲。 是陸封識。 “藺辛說你好像有心事，我便來看看。”陸封識走進來，拿小藺道長當理由，“你怎麽了？” 路濯看著他：“明天你會和我一起去妖怪局嗎？” “會。”陸封識揉揉幼崽，“這是你很重要的時刻，我自然不會錯過。” 路濯心裏一動，又聽到陸封識問他：“你願意把你的心事和我說說嗎？”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有點害怕。”幼崽低著頭，看起來頗有幾分可憐。 陸封識的心驟然便軟了。 人在麵臨未知的事物時，總是會有些不安，陸封識能明白他的心情。 他輕聲安慰幼崽：“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會陪著你，萬一出意外，我……我們傾盡所有，也會把你安然帶回來。” 路濯沒說話。 陸封識揉揉他：“怎麽不說話？你說你害怕……是怕什麽呢？” 路濯依舊沉默，陸封識也不催，隻靜靜等著，這樣過了快十分鍾，終於聽到他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小的。 “我不知道我即將麵對的會是什麽。”路濯說，“ 所有事到了我這裏，好像都模模糊糊的一團糟……連自己的物種都不知道，後來猜來猜去猜到了辟邪身上，辟邪的情況也複雜，來來去去和你也有很多牽扯，讓我越來越……覺得心裏沒底。” “……” 陸封識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路濯在剛剛知道自己是妖怪的時候，還會論壇搜索一些帖子記筆記猜自己的原形，後來卻再沒做過這樣的事，任他們幾個人怎麽猜，也隻是在旁邊靜靜聽著。 陸封識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幼崽，他看著路濯，半晌，想到了從前的自己。 以前在鍾山，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陸封識會找一個暖陽天，把自己浸在鍾山湖泊裏，被溫水包裹的那一瞬間，恍然間會有一種為人擁抱的感覺，會讓他的心情好很多。 現在，看著幼崽越來越低的頭，陸封識覺得，他應該是……需要這樣一個擁抱的。 他這麽想著，輕輕換了路濯一聲：“路濯？” 路濯抬起頭，下一秒，感覺眼前一暗，緊接著，便被溫暖的感覺包圍了。第77章 來到客棧的第07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