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濯一臉茫然。 “我哪來的男朋友,你們在說什麽?” “嗯?”室友們同樣茫然,“杭陽給我們說的啊,說我們小路同學有男朋友了,還是個大人物。” 大人物這三個字一出,路濯就知道他們所說的這個男朋友是誰了。 “他誤會啦,陸先生不……” 路濯想說陸先生不是他的男朋友,但想到八千多年前的事,否認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口。 最初是他先招惹的陸封識,讓無情無欲的燭龍為他生出了情意,後來為了斂魄讓路濯複活,更是獻祭了自己的燭,獨自在不見天日的鍾山下沉睡了八千多年。 要是沒有認識路濯,陸封識不會經曆那些事,而他做了這麽多,現在路濯要否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聽起來總有一種撩了就跑拔那什麽無情的感覺,聽起來…… 挺渣的。 路濯低下頭,不說話了。 幾個人同寢住了快兩年,詹明江和冉狄對這隻小崽崽也有所了解,看他這樣突然間好像明白了點什麽,過來一左一右拍拍路濯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小路啊,欺騙別人感情辜負別人心意這種事我們可不能做啊,你是個好孩子……應該懂我們的意思吧?” 路濯聽得羞愧,頭更低了。 麵前兩個人對視一眼,最後是冉狄開了口:“不過我知道我們小路肯定不是那種渣別人感情的人,這背後肯定有什麽原因……你願意給我說說嗎?讓阿狄哥哥為你排憂解難。” “還有你的阿江哥哥。”詹明江在旁邊補充。 兩個人從大一就把路濯家裏的弟弟看,很照顧他,他們問,路濯心裏倒真有了一點傾訴的欲望。 想了想,他開口:“我確實有事情想問問你們,就……其實也不是我啦,是我的一個朋友……” 兩個人挑眉,表情瞬間微妙起來。 “嗯朋友……你這個朋友怎麽了?” 路濯聲音小小的:“他……很多年前,他喜歡上一個人,撩了人家很多次,也和對方告白了,他喜歡的這個人以前沒有談過戀愛,也不太想談戀愛,是被他招惹之後,才知道了什麽是愛和喜歡。” “後來我朋友遇到了一點事,他喜歡的這個人為了他付出了很多,差不多……算是把自己一半的性命都豁出去了,兩個人也因為這件事分開了很多年,前段時間才又見麵。” “這不挺好?”兩個人問,“按照這個兩情相悅的劇本走向,他們兩個現在應該已經在一起了吧?” “……沒有。”這話說出來路濯自己都覺得心虛,“這次重逢之後,我朋友對兩個人之間的事有點糾結,不知道以前喜歡的人自己現在還喜不喜歡,所以兩個人現在還沒在一起。” “……”兩個人沉默一會兒,“意思是,先撩的人是你……你這個朋友,現在說想不清楚不肯和人家在一起的也是他?” 路濯羞愧點頭。 “而且是在為你這個朋友付出很多甚至把自己一半性命都搭上之後?” 路濯再次羞愧點頭。 “……” 兩個人再次沉默,最終給出結論,“小路啊,你……你這個朋友是真渣……你可千萬不能學他。” 路濯已經羞愧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詹明江和冉狄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兩個人麵麵相覷,最終決定直接和路濯攤牌:“行了,也別和我們打啞謎說什麽朋友不朋友的了,以前到底是怎麽了?你詳細給我們說說看。” 路濯猶豫許久,到底還是選擇坦白,把他和陸封識以前的事給他們說了,兩個人聽完,表情和心情就是一個震驚三連。 我們小路是辟邪?! 我們小路的男朋友,那位傳說中的大人物是燭龍?! 我們小路把燭龍給渣了?! 好家夥! 幾個人震驚極了,好不容易才回過神,繼續問路濯:“那你現在為什麽不願意和人家在一起?” 他們覺得無法理解。 以前陸封識冷冷淡淡不回應的時候,路濯都能甜甜的撒嬌告白,期待對方的回應,而現在陸封識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還為路濯做了那麽多,兩個人覺得要是自己,早就歡歡喜喜的結束單身生活和喜歡的人去談戀愛了,哪裏還會想那麽多。 不過人和人畢竟是不一樣的,小路心思比較敏感,有點小猶豫好像也正常。 兩個人這麽想著的時候,也聽到了路濯的答案。 “我沒法完全代入從前的記憶。”路濯說,“所以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麽和陸先生相處,也想不明白我到底喜不喜歡他。” 詹明江千年單身狗一隻,也沒喜歡過別人,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情況,倒是冉狄聞言有點想法。 “你等等。” 冉狄撂下這麽一句,轉身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彎腰開始翻桌上的書,這麽翻了差不多十分鍾,終於從不知道哪個角落翻出幾張皺巴巴的紙來,送到路濯麵前。 那是幾張a4紙,對折折了起來,看不清楚裏麵什麽內容。 “這是什麽?”路濯謹慎問。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路濯把手裏的紙展開,一眼看到了第一張頂端一句加黑加粗的標題—— [怎麽判斷自己是否真的喜歡一個人?] “就是這個,我以前測過的,覺得說得還挺準的,你拿回去自己比對一下,覺得對的,就在後麵拿紅筆畫一個對勾,命中百分之八十以上那肯定就是喜歡了。” 詹明江發現盲點:“你以前測過?你有喜歡的人了,怎麽沒和我們說過?” “那不是還沒結果嗎?哪能隨隨便便就和你們說。”冉狄瞥他一眼,“再說你問這些做什麽,這不是你這種千年單身狗該問的問題。” 詹明江一噎:“……你好狠。” “一般。”冉狄朝他一笑,“你還是留點話待會兒問杭陽吧,這個人才是最可惡的,網戀一年了才給我們說。” 兩個人達成共識,把注意力又轉到了路濯身上,被看的人卻沒有看他們,視線停在手裏的紙上怔怔出神。 冉狄看到,覺得路濯已經不用做測試了——當他在認真考慮自己是否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這種在意其實就是答案。 不過他也沒點破,隻笑眯眯的看著路濯。 愛而不自知的懵懂時刻,其實也是戀愛過程中最讓人捧人心動的時刻。 他覺得路濯應該體驗一下這個過程。 ** 明天才是正式開學時間,今晚的班會其實就是做下簡單的返校登記。 路濯班上的輔導員研究生剛畢業就帶了他們,比學生們大不了幾歲,是個很幹練的小姐姐,該說的話說完便說了解散。 杭陽一下課就不見了,都沒麵對麵和他們說,幾分鍾後才微信告訴他們不回宿舍晚上要和海豹先生去看星星。 嗬,戀愛。 詹明江和冉狄帶著冷笑回了他一句知道了滾,偏頭看路濯:“小路你今晚什麽打算?是要回宿舍還是去山海客棧?” 自然是要回客棧的。 路濯的人身隻是神識分化出的影子,靠著陸封識的靈力才能凝實,維持不了多久,一夜過去肯定會模糊甚至變得透明。 再說他現在還沒恢複,還是盡可能的和陸封識多待些時間比較好。 詹明江和冉狄理解的點點頭:“那你去吧,明天中午再一起吃飯,我們兩個都給你帶了點特產,今天沒必要特意回宿舍拿了,明晚你回去的時候帶上給客棧的人分一分,也算是我們家裏人的一點心意了。” 路濯彎起眼睛:“好。” 幾個人在教學樓外道別,詹明江和冉狄回宿舍,路濯朝校外走去。 本來沒打算這麽麻煩,想著班會結束後找個沒人的地方散去神識就可以,但因為口袋裏多出的那兩張紙,路濯決定維持人身回去。 他走過學校的薔薇小道,剛出校門,聽到陸封識的聲音響了起來:“路濯,來右邊的小路上。” 這聲音很清晰,是神識交流,直接從他腦海裏想起來的。 路濯應了一聲,右轉去了他說的那條路,這條路比較偏遠也沒有燈,黑漆漆一片很有恐怖電影的感覺,平時基本沒人從這裏走。 他用手機手電筒照明:“陸先生?” 話音落下,看到不遠處出現兩點暖光,陸封識站在那裏,手裏提著兩盞燈,是他們以前在地攤上買的粉耳藍耳兔子燈。 他走過來,把粉耳朵兔子遞到路濯手邊:“拿著,照明。” 堅決不承認是為了享受那種手提情侶燈的繾綣意境。 路濯沒那麽多想法,把燈接過來提在手裏,兩個人並排朝客棧的方向走,走了一會兒後,陸封識突然出了聲。 “你口袋裏那是什麽?” 是冉狄給的那兩張紙,因為隻是來學校開下班會,路濯沒帶書包,身上衣服也薄,兩張紙放在口袋裏很顯眼。 路濯心一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想出一個理由:“沒什麽的,是,是導師給的,給的學年推薦書目表。” 麵紅耳赤,眼神飄忽,說話也結結巴巴。 一個有些傻的小騙子,連騙人都不會。 陸封識眼裏笑意盎然,沒拆穿他,低低應了一聲。 兩個人之後再沒說話,陪著彼此往前麵走,接著走了七八分鍾後,客棧到了。 路濯先走了進去,上樓回房間之前,突然聽到陸封識在後麵喚了他一聲。 “路濯。” “嗯?”路濯回頭看他,“陸先生,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心裏歡喜的很,想要把這種心情告訴你。” 陸封識對上路濯的眼睛,麵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眼瞳深處也仿佛倒映星辰:“像今天這樣的路,從前我和你走過許多次,以後,我也想再同你一起走許多年。” 從前,鍾山入夜之後,他們曾披著月光,一路從山下走到山巔。 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是龍都,沒有山上的寂靜也沒有山上的空曠,四處人來人往燈火懸掛,但還是有這樣的一個地方,能讓他們在夜風習習中提著燈一步步走過來,一如從前走在鍾山山間那般。 路濯聽懂了他的意思,提著兔子燈怔怔朝他看著。 而就在他愣怔的時候,陸封識走了過來,沒有詢問也沒有提前聲明,低頭在路濯眉心印下一個吻。 路濯瞳孔一縮。 這個吻蜻蜓點水一般,轉瞬即逝,陸封識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眉毛低垂,溫柔的看向路濯。 “晚安吻,路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