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看向路濯:“還是我們小路好,什麽事都做的很好,就沒讓我煩心過。”  周圍妖怪們:不是,這就是你不對了啊。  吹崽就吹崽,怎麽還能踩一捧一呢?  妖怪們心裏哼哼唧唧,小藺道長才不管他們,笑著揉揉崽:“好啦,別想太多,我真的沒有怪你,就是招不到人有點煩而已,然後還有一件事……”  藺辛不動聲色地朝二樓瞥了一眼,說:“小路,有幾個人想見見你,都是你以前的朋友,你見不見?”  路濯一怔:“我以前的朋友?”  “對,沉澤和付長生。”  沉澤是鳳凰,付長生是不死樹。  兩個人都是路濯八千多年前就認識的人。  路濯當然想見:“想見,他們在那兒,已經來客棧了嗎?”  當然來了,昨晚直播開到一半的時候就來了,怕打擾路濯休息才沒出來。  “已經在客棧了,在二樓的休息室裏。”藺辛說。  休息室三個字刻意加重音量,樓上兩個人會意,收回暗中觀察的視線,悄無聲息去了休息室。  路濯也隨著藺辛朝二樓走,其實也不算走,小崽崽在陸封識懷裏團成一團,要多愜意就有多愜意。  客棧休息室有三間,藺辛帶路濯去的是最後一間。  沉澤和付長生在裏麵等著,心裏除了期待之外,多少有些緊張。  “你說他還記得我們嗎?”付長生問沉澤。  “肯定記得,藺辛不是已經說了麽?他的記憶已經回來了。”  “說的也是,但也不怕你笑話,我現在特緊張,說不出原因的緊張,比我以前相親的時候還緊張。”  “緊張什麽?你自然點就行,我們從前跟他多好,和家人也沒有區別了,這樣的關係,不會因為八千多年的間隔消減的,你放心。”沉澤瞥付長生一眼,“所以把你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收一收,丟人。”  “……行吧。”  雖然沉澤話說的不耐聽,但還算有用,付長生感覺心裏的緊張稍稍緩了一些。  然而也就緩了不到十秒,十秒後,付長生看到沉澤從屏風後走出來,身上換了身衣服,那身衣服他認識,金線鳳凰羽織就,沉澤隻在重要場合才穿他,這一萬多年裏也就穿了五六次。  現在為了見路濯,他連這身大事專用行頭都換上了,可想而知心裏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輕鬆,說不定比他還緊張。  嗬,虛偽。  付長生看著沉澤,開口就是陰陽怪氣三連:“不緊張,自然點,有出息?”  沉澤:“……”  你這個人真是好不善良。  鳳凰先生心裏哼哼唧唧,剛要懟他,聽到外麵響起細微的人聲,其中一道聲音溫和清潤,讓沉澤和付長生瞬間噤了聲,怔在那裏。  這道聲音他們太熟悉了,從前幾乎每天都能聽到。  再聽到,恍若隔世。  兩個人恍然看著麵前緊閉著的木門,心裏不自覺又緊張了起來。  二十秒不到的時間在這一刻顯得分外漫長,沉澤和付長生感覺他們等了很久,才終於聽到門開的聲音。  “吱呀——”  休息室的門緩緩推開,走上樓的人不少,最後進來的卻隻有路濯一個人——大家知道故人重逢會有很多話想說,所以都停在了外麵,把空間留給路濯和他的故人們,連陸封識都沒進來。  沉澤和付長生的視線停在路濯身上,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角和從前一樣瑩潤,眼瞳和從前一樣澄澈,人和從前一樣溫潤,八千多年並不短暫,卻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和從前唯一的差別,就是比那時候看著更白更溫軟了一些。  沉澤和付長生心裏寬慰,卻又想到路濯身上沒有歲月留下的痕跡,並不是因為他得到了何種優待,而是他的歲月停在了那個時候,世間種種,與路濯而言從此盡成空白。  看著更白更軟,是斂魂重生後的結果,而斂魂重生的前提,是身死魂消。  他懷著對許多人的愛意和無法歸去的遺憾,在烏弋山的法陣裏,生生被山風撕成了灰。  想到這裏,沉澤和付長生的心沉重起來,隔著那段距離看著路濯,沉默不語。  路濯也看到了沉澤和付長生,八千多年過去,沉澤看起來比從前內斂許多,眉目不似以往張揚,而付長生短發利落,眼睛微微彎著,弧度很好看。  路濯記得,從前付長生喜歡長發,青絲長至腰間,垂下來像是墨色的綢緞,他也不愛笑,大多時候緘默不言,很少能在他眉眼間看到這樣漂亮的弧度。  無論歲月停滯還是繼續往前,大家都在變,沉澤和付長生是這樣,路濯也是這樣。  不過有些事情是不會變的。  沉澤看著路濯,稍稍揚眉,話音故意拉長:“幾千年不見我們小辟邪架子大的很呀,看到我們不說過來也就算了,連話都不肯說了?”  這種陰陽怪氣的感覺和以前一模一樣。  路濯哭笑不得,又聽著付長生聲音響起:“看來小辟邪連理都不想理我,這可真讓我傷心。”  以前付長生也是這樣,喜歡端著一本正經的模樣說這些茶裏茶氣的話,裏裏外外反差極大。  不說話的時候恍若隔世,一說話,那種熟悉的感覺便回來了。  路濯笑起來:“再造作打你們嗷。”  兩個人假模假樣驚恐後退:“哇呀,小崽崽好凶,我好怕哦!”  鳳凰和不死樹,放到外麵都是讓人敬畏的大妖怪,很難想象會是這樣的畫風。  沉澤和付長生卻不在乎這些,和從前一樣陪著路濯在那邊鬧,等鬧的差不多了,停下來恢複正經模樣,看向路濯。  路濯也在看他們,三個人視線相對,眼神如出一轍的溫暖,許久,齊聲笑了。  “歡迎回來。”沉澤俯身,輕輕抱了路濯一下,“我就知道,這次你也不會失約。”  付長生在沉澤之後也給了路濯一個溫暖的懷抱,路濯的心情其實很複雜,溫暖安慰有,而沉重低落也有。  沉澤話裏的‘約’,指的是他獻祭自身之前,說過的那句我會回來。  而這句話,路濯隻對兩個人說過,一是陸封識,二是天祿周垣。  他與前者已經重逢,從前再遺憾,往後也還有很多時間用來填補,但周垣的傳承已經換了,路濯熟悉的那個人,永遠留在了過去,和路濯再沒有相見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摯友,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路濯低著頭,情緒低落,沉澤和付長生了解他,稍稍一想,也就知道了路濯的沉鬱是為何而來。  兩個人暗自歎氣,半晌,是付長生出了聲。  “別難過,他過得很好。”付長生輕聲說,“在你……在你離開的第十一年,周垣找到了喜歡的人,和他走過了餘生,兩個人是在同天離開的,隻差了一個多時辰。”  “周垣走的時候,我們去看他了,他一直在笑,說他這一生過得還算不錯,沒經多少苦難,也沒留太多遺憾,唯一的遺憾就是你。”  “他說他很想你,說你要是還有來生就好了,要是有來生,他希望你不要做辟邪,不要做那種需要承擔太多責任的人,你就快快樂樂,平安喜樂就夠了。”  這話路濯很熟悉。  他記得從前周垣生辰許願的時候,每次許下的第一個願望都不是給自己,而是給路濯。  “希望我們小路濯諸事不愁,一生平安喜樂,做隻快快樂樂的崽,憨一點也沒關係。”  那時候路濯不樂意聽這些,總覺得周垣是在鬧,前麵那些隻是鋪墊,就是為了在最後說他憨,而事實上,這些曾經被路濯看做是玩鬧的心願,其實就是周垣真實的願望。  路濯在,周垣生日的第一個願望為他而許,希望路濯一生無虞,平安喜樂。  路濯離開,周垣在傳承裏留下遺願,希望他能不被遺忘,永遠為人所記。  周彥修說過,這是周垣唯一的遺願。  沒提任何和他自己相關的事,從始至終提到的都是辟邪。  路濯低著頭沒說話,沉默間,最後還是付長生先出了聲。  “周垣希望你快樂,肯定是見不得你難過的,尤其是為他難過。”付長生垂手揉揉路濯,“所以別難過了,笑一下,周垣說最你笑起來特別治愈,他最喜歡看你笑,心情再差再不堪,隻要看到你笑,就感覺所有的沉鬱低落都消失不見了。”  這話周垣也對路濯說過。  路濯揉了揉眼睛,許久,低低嗯了一聲,但是沒笑。  他心裏難受,實在笑不出來。  付長生理解他的心情,垂手拍拍崽,沒說話,倒是沉澤突然想起一件事,接著出了聲。  “對了,周垣走的時候不在烏弋山,他來不及回去,就把這個給了我,讓我放到你離開時的地方。”  “後來我去了烏弋山一趟,去的時候是冬天,山上大雪,什麽都看不到,我就想,何必呢?人已經不見了,連最後的痕跡都已經被風雪消磨,何必把唯一能用來想念他的物件也留下,就沒放到山上,而是一直帶在了身上。”  “現在,也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沉澤一邊說著,一邊把他說的那個物件拿了出來,送到路濯麵前。  那是兩隻玉環,是路濯在很小的時候用琈玉自己做的,周垣也有兩隻。  路濯的玉環在周垣那裏,周垣的玉環在路濯這裏,兩個人把玉環相互交由彼此保管,說好以後找到心上人了再來取。  “等你以後有了喜歡的人,確定要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無論隔多久,無論隔多遠,我也要把它們送到你手裏,見證你的歡喜和幸福。”  這是周垣當時說過的話。  回烏弋山獻祭自身之前,路濯把周垣的玉環留在了他家裏,自己的沒要回來。  他都已經要離開了,就算送給陸封識,也沒有結果,隻是憑白留給他一個禁錮和枷鎖而已,路濯不想這樣。  而現在,時隔多年,他又看到了這兩隻玉環,被沉澤從周垣手中接過,送到了路濯麵前。  就像周垣從前承諾過的那樣,無論隔多遠,無論隔多久,也要把他們送到他麵前,見證他的歡喜和幸福。  路濯的歸來沒有失約。  周垣的交還同樣也是如此。第100章 大結局  路濯抱過玉環,爪爪從上麵撫過去,琈玉微暖,很像周垣身上的溫度。  他的眼睛漸漸濕潤起來,不想讓沉澤和付長生看到,低下頭,過了很久才出聲:“他真的過得很好的吧?”  “這我們還能說假話?真的很好,他的愛人是一隻雲豹,兩個人感情特別好,時不時到我們麵前撒糖喂狗糧,羨煞了一眾單身狗,再沒誰能比他過得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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