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方鉞這種沒什麽藝術細胞的人說不出什麽鑒賞大師級別的話語,他除了覺得很美之外就沒有別的想法了。 但是他似乎發現了孟維一作畫的一個很顯著的優點,就是他總能用寥寥幾筆讓畫麵變得異常生動,把觀眾帶到畫麵中,用二維的平麵給人四維的置身體驗感。 方鉞下午做功課時,感覺對方之前的畫也很厲害,但是還沒有給他這種稱得上震撼的體驗,想必是這段時日孟維一的畫工也進步了。 可惜他似乎沒有開放這一截廊道的想法,不然這幾幅畫曝光出去一定又會引起巨大的討論。 最後一幅畫在這每一幅畫都很特別的廊道之間也就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了。 畫麵中有一位英倫風的年輕紳士,正坐在窗邊眺望著外麵的莊園。 他的桌子上有一隻正露著肚皮示好打滾的乳白色長毛貓,樣子十分可愛。 這位紳士的身體似乎有些虛弱,皮膚很蒼白,扶著窗台的手指纖細柔軟。 明明沒有描繪具體的五官,卻能讓人看出他表情中透露出的對外麵世界的向往。 但是所謂的“平平無奇”也隻是同孟維一的其他作品比較,單把這畫拿出去看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方越本是打著與人約會的目的來的,到了這裏才發現這一趟還是很有收獲,他很受觸動,好的藝術真的有打動人心的能力。 心中隻能多次感歎,孟維一確實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美術界百年不遇的絕世天才。 “你真厲害。” 最後他忍不住眨巴著眼睛誇讚對方。 孟維一笑了笑,捏了捏方鉞的手,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句讚美。 從藝術中心裏出來時已經到晚上了,本來想一起去吃個飯,然而方鉞參與的大創項目小組又在奪命連環call,他無奈之下隻能先行離開。 孟維一家的司機把他們送回學習。 方鉞剛打開車門臨走時,孟維一突然又叫住了他,方鉞光速地扭過頭去,以為是要來一個黏黏糊糊的告別儀式。 “學校附近開了一家真人cs,這周四有空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一起去……”對方緩緩開口,“你可以叫上你的室友。” “有的。” 方鉞毅然決然地點下頭,就算沒有他也會把它變成有的。 真人cs是他尚未企及過的領域,甚至他連遊戲版的也沒玩過,心中不禁伸出幾分好奇和期待。 更何況他周四本就沒課。 “嗯,回去吧。好好吃飯。” 孟維一溫柔地笑了笑,揉了揉方鉞的頭發。 方鉞十分懷疑孟維一是不是把他當成狗狗了,常常擼他狗頭,明明是他的學弟卻常常擺出迷之“寵溺”的學長感。 不過這種感覺倒不壞就是了。 他也不是什麽學長學弟一定要階級分明的年齡差至上主義。 他點頭應下聲,約好後天的行程後,兩個人徹底分別。 晚上處理好小組項目的任務後,方鉞洗過澡,拿出了心心念念好幾天的神話書。 他一邊用毛巾擦著半幹的頭發,一邊再次準備出全套的翻譯的工具,甚至拿了一個筆記本隨時準備記錄筆記。 本著一定要看懂論壇網友們的討論的初衷,他鄭重地把書翻回上次結束的那一頁看了起來。 “…… 深淵凝合的最後一刻,一隻夜鶯衝破熔漿飛了出來,此後幾百年的人間諸事,皆由這隻深淵之鳥生發。 …… 五十年間,源頭之鳥早已孕育出無數夜鶯。 幼鳥啖肉飲血,成鳥寄人之軀,前者致死人血流盡失,後者人鳥一體,鳥死人亡。” 方鉞吐出一口長氣,翻頁的手指都有幾分不靈活了。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這幾天晚上都在窗外看到的夜鶯,好在那隻鳥兒聒噪歸聒噪,還有幾分可愛,不像書中寫得這般,純粹是魔物的化身。 他喝了幾口水便繼續讀了下去。 “…… 分教堂之中,一位神子領屍身前往教廷,不料教廷內部混有夜鶯寄生之輩。 …… 神子被捕,於幾日後行火刑示眾,不料天降陰雨,火勢卻愈演愈烈,在場眾人,幾乎無人幸免。” 方鉞看愣了。 這本書的行文敘事向來很冷淡客觀,沒有什麽情感偏向,語句簡單情節籠統,但是總能戳到他的內心。 這一段看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雖然作者沒有明說,但是從細節上看,這位神子一定不可能是凶手。 不僅如此,後麵那一句描述還讓他聯想到了今天下午在畫展上看到的第二幅畫。 一看到這句子他腦海裏就有畫麵了,教廷人員們的掙紮和痛苦他完全能想象出來。 “幾乎無人幸免”,這實在是一場完全的悲劇,方鉞的心情無法控製地沉重了起來。 他今天是看不下去了。 胸口悶悶的,異常壓抑。 剛好時間似乎也不早了,方鉞洗漱後便上了床,罕見地在睡前看了幾個搞笑視頻來放鬆心情,然後才與孟維一道過晚安,睡了下去。 放在桌麵上的神話書忘記被合上,深夜從自習室回寢的室友關門帶起了一陣風,把輕飄飄的書頁吹到了後麵的一張,上麵的內容得以展現 “…… 陰雨連綿下了三日,雨水有異,黏稠而黑漆。 心有惡念者、愚昧無知者、貪婪索取者、肆意妄為者,淋雨便生妖邪。 唯有一心向善者、明智清醒者、天真無邪者、是非分明者,存人之本性,築文明延續。 後世稱此雨為,神之審判……” 不過已經睡下的方鉞是無法看見了,沒有夜鶯在窗外嘰喳歌唱的夜晚,他早已安心地進入了夢鄉。 寢室的燈被關上,書頁隱在黑暗中,靜靜等待下一次被視見的機會。第40章 惡魔契約 時間一晃到了周四。 因為孟維一當時提到了他可以帶上室友,於是方鉞邀請了一番眾人,可惜大家都各有私事脫不開身。 黃修奇本來興衝衝地應下了,然而一聽同行隊伍裏還有孟維一,他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我說,你不會真的跟他……” 他麵露糾結,磕磕絆絆地開口,一句話說了半分鍾也沒講清楚。 但是方鉞已經明白了對方想要說些什麽,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遲疑了片刻後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 其實還沒到那個地步,不過也快了。 “唉,我就知道。”黃修奇像個古代的夫子一樣故作深沉地搖搖頭,“那天在醫院看到你倆抱一起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抱一起? 他跟孟維一什麽時候抱到一起過了? 明明牽手已經是他們做過最親密的動作了。 方鉞反應了一會兒,猜測著可能是當時灑了熱水淋到胸口時對方給他擦拭的場麵在黃修奇的角度看很像是一個擁抱。 “不是的……” 黃修奇斜眼擺出一個“你別狡辯”的表情,幾秒後突然擺擺手,嘀嘀咕咕道:“不過也無所謂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他信邪.教嗎?其實是個誤會,還是講清楚比較好,也省得你對人家存在偏見。” 方鉞默默噤聲,其實他早就知道所謂“邪.教”大抵就是第一人類文明神話的事情,因此心中並不是十分在意,還想著找機會問一問對方,現在聽黃修奇講講來龍去脈倒也是好的。 “他們搞美術的好像都有點個性,孟維一之前在宿舍裏‘割腕’,還寫各種亂七八糟的符文,把我小學弟給嚇到了,其實人家那是在搞行為藝術。傷口是畫的,他們後來說清楚了,誤會就解除了唄。現在天才小畫家也不住宿舍了,人家除了畫風詭異陰暗了一點,沒啥問題。” 方鉞一愣,想起圖書館時的匆匆一瞥,他確實看見了孟維一腕帶下麵的血痕。 這件事一直是他心裏的一根軟刺。 原來那些傷疤是畫出來的,實在是太過逼真了。 不過孟維一為什麽要畫自殘的痕跡,他是非主流麽? 方鉞陷入沉思。 黃修奇哼唧了兩聲,語氣一轉:“不過啊,我還是不想跟他一塊兒出門。上一次從醫院同路回來的經曆可真是尷尬死我了,這個悶葫蘆偏偏還挺有氣場,搞得我也不敢說話,差點憋死。” “你們還一塊兒回來過?”方鉞皺起了眉頭,有點困惑。 黃修奇什麽時候還跟孟維一這麽相熟了,怎麽他一點也不知道? “你看,我就說吧。那天我存在感弱得讓你都忽視我了……罷了罷了,反正你們自己去玩就得了,吃好喝好。” 最後黃修奇沒有靈魂地衝著他揮揮手,把人推出了宿舍。 方鉞隻好一個人去赴約。 自己叫不到隊友,孟維一更是個“帥到沒朋友”的,最終隊伍也隻有他們兩個人。 然而真人cs就是要人多才好玩,兩個人是不足以單開一局遊戲的。 於是當他們二人會麵去了店裏谘詢後,便被要求等著下午三點的場次,同另一批提前預定的人拚場。 “兩位帥哥,你們人太少了,不如等等吧,三點的場次已經有十多個人了,到時候一起進,大家玩嗨了就不分什麽自己人和陌生人了。” 店家大叔一邊捋著自己的胡子一邊悠悠說道,“這中間也就兩個小時,你們要是無聊,也可以看看咱們店裏的別的項目。室外有真人cs,咱室內還開著密室,也有雙人主題的,兩個小時足夠玩一局,要不要試試?” 方鉞:“……” 總覺得被推銷了呢。 密室逃脫他也沒玩過,聽說很需要智商,如果他表現不好會不會破壞自己在孟維一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