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


    巨大的紅色橫幅拉了一個又一個,催人奮進的宣傳語讓人心潮澎湃。


    “勞動最光榮!”


    “人民當家做主!”


    “熱愛偉大祖國!建設美好家園!”


    “貪大黑,起大早,跟著月亮跑!”


    “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


    在激昂的廣播聲中,曹衛國準點兒來到廚房,立刻被工友們追問小汽車的事情。


    “主任,你昨天坐著小汽車去哪兒了?”


    “小汽車坐著舒不舒服!”


    “小汽車是不是跑的比馬兒還快!”


    曹衛國板著臉道:“上班時間不許閑聊,趕緊各就其位,好好勞動,認真工作。”


    工友們立刻跑回自己的位置,低著頭賣力幹活兒。


    傻柱撇嘴的切著菜,滿心的不屑,一個小人牛什麽牛啊。


    “曹主任,這是你四月份的工資、糧票和工業券”


    一個財務科的幹事拿著鼓囊囊的信封,滿臉笑容的走進廚房。


    曹衛國接過信封笑著道:“謝謝顧幹事,我說得閑了去領呢,這還麻煩你跑一趟。”


    顧幹事殷勤道:“曹主任擔負重任,工作繁忙辛苦,我跑個腿兒算什麽,再說了,給您跑腿兒是我的榮幸。”


    曹衛國笑道:“顧幹事言重了,大家都是為祖國富強而奮鬥的同誌,工作沒有高低之分隻是分工不同。”


    顧幹事連忙道:“曹主任說得對,我一定好好想主任學習,主任您忙著,有時間您可一定要多指導我的工作。”


    廚房的人驚訝的看著對曹衛國大獻殷勤的顧幹事。


    財務科管著錢袋子,個個都是鼻孔朝天的主兒。


    到了曹衛國麵前就跟店小二似的,這麽熱情的巴結討好。


    曹衛國簽了字,顧幹事麻利的離開。


    看到曹衛國隨手把信奉裝進上衣的內兜,傻柱陰陽怪氣道:“主任,不看看工資發多少啊,是不是怕我們向你借啊。”


    曹衛國正色道:“何師傅也太小看我了吧,工友們誰要是真遇到困難,不管缺錢還是缺票,盡管說,我絕不吝嗇。”


    李東立刻叫嚷:“主任仗義!”


    馬亮冷嘲熱諷道:“何師傅,你就別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劉嵐笑道:“傻柱,你以為主任跟你一樣啊,在全廠誰不對主任豎大拇指。”


    傻柱氣的臉色發青,憤懣的用力剁蘿卜。


    中午用餐後,因為夥食沒有得到改善,食堂主任和曹衛國都吃了瓜落兒。


    一正一副兩個主任被正副廠長輪番批評。


    采購部的正副主任也沒跑掉。


    采購和食堂可是一對“難兄難弟。”


    上麵撥了款批了票,結果工人一口肉也沒吃到。


    沒有讓辛苦的工人兄弟感受到關懷和犒勞。


    這就是采購和食堂兩個部門的失職!


    背到大鍋的四位主任也是相當無奈。


    全國物資匱乏,弄不到搶不到食材,他們有什麽辦法?


    好在正副兩位廠長也知道實際情況,對四位主任的批評也是走個形勢。


    然後來一波全廠通報批評,撫慰一下工人兄弟們的心情


    四位擔任要職的主人成了新鮮出爐的替罪羊。


    聽到曹衛國因為“工作不力”被通報批評,傻柱可是樂的合不上嘴。


    二大爺也在車間一陣的幸災樂禍:“這領導不是那麽好當的,曹衛國還是太年輕啊。”


    廣播室裏於海棠心情複雜,既竊喜又擔心。


    竊喜是因為曹衛國被批評,出了她被冷淡對待的一口惡氣


    擔心是因為曹衛國被批評,會不會影響他的前途。


    因為種種事情,她對曹衛國有這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感。


    如果不是因為她一時疏忽,說不定曹衛國現在的媳婦就是她。


    現如今,放眼整個軋鋼廠也沒有任何一個年輕人能跟曹衛國相比。


    現在和她談對象的楊為民也不例外。


    如果曹衛國願意和她談對象,她一定毫不猶豫的踹掉楊為民。


    可惜!


    曹衛國已經結婚了!


    她錯過了一個好男人!


    采購主任的辦公室裏,四個難兄難弟坐在一起長籲短歎。


    馮主任愁苦道:“哎,人人都眼饞我的位子,可誰知道我這個位子有多燙屁股!”


    曹衛國靠著椅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


    食堂趙主任苦著臉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勞動節過完了國慶節、國慶節過完了還有春節,辦不好任務,我們就得挨批。”


    馮主任委屈道:“到處都缺吃的!我能有有什麽辦法!那雞鴨魚肉能從天上掉下來啊!”


    三年自然災害剛剛過去不久,能吃上飯就不錯了。


    想吃肉割一斤十斤還能辦到。


    可全廠上萬人都要吃肉,上千斤的肉誰能搞到誰是祖宗!


    要是能搞到一頭豬,全廠都得敲鑼打鼓的慶祝。


    馮主任希冀的看向曹衛國:“衛國老弟,你路子廣,本事大,要是能在春節前弄到一頭豬,你就是我們的恩人,咱們四個都能受到嘉獎。”


    曹衛國苦笑道:“馮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十斤二十斤豬肉,我多跑幾趟鄉下,運氣好能弄來,想要一頭豬?你給我插上翅膀也弄不來啊。”


    采購副主任道:“靠野路子弄豬不現實,要想弄到豬肉,咱們還得從兩個地方著手,一是肉聯廠,一是公社的集體養豬場。”


    馮主任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沒下過力氣,我都快喊他們爺爺了,可人家都不拿正眼看我。”


    京城大小單位多如牛毛。


    軋鋼廠規模是不小,但等級更高、權力更大的單位多得是。


    幾百上千個單位盯著一頭豬。


    你一個軋鋼廠在京城算老幾啊?


    遠的不說,就是軋鋼廠的幾個兄弟單位。


    你搶得過汽車廠!


    你搶得過配件廠!


    你搶得過鋼鐵廠!


    一群兄弟單位你都強不過,更別說更上麵的單位了。


    采購副主任道:“主任,沒有辦法咱們就想辦法啊,我可聽說紅星公社養殖場的場長是個老饕,那張嘴可是饞的很,要是曹主任能幫他搞定,那豬肉不就有戲了。”


    頓時,馮主任和趙主任眼神發綠的看向曹衛國。


    曹衛國頓時壓力山大,苦著臉道:“別這麽看著我,這件事兒我隻能說盡力而為,而且我隻負責做菜,牽線搭橋還得你們來。”


    趙主任用手拍著大腿道:“請人的事兒交給我,我就是用八抬大轎,也得把那個場長抬過來。”


    曹衛國道:“行,隻要人到了,我一定拿出十八般武藝伺候他。”


    曹衛國實在沒想到豬肉這麽緊俏搶手。


    如果不是風險太大,他真想從農場提出幾頭大肥豬。


    哪用因為豬肉的事情挨批,還有絞盡腦汁的巴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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