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從部委回到工業局,曹衛國順理成章的成為代理局長,各部門的負責人對此雖然一點兒也不意外,但還是滿臉驚喜的表達了各自的祝賀,從而所有人也篤定了文某人的再也回不來了。


    下班後,大家共同決定,自掏腰包,湊錢在豐澤樓要了一個大包廂,點了一大桌豐盛的酒菜,一起慶祝曹局升職。


    張康山是分管審計的副局長,正值不惑之年,一直跟曹衛國的關係不錯。


    鄒振是分管紀律的副局長,北大畢業的高材生,性格沉穩,一向沉默寡言。


    唐世齊是分管人事的處長,身材高大,部隊轉業,同曹衛國同一年進入的工業局,兩人是酒友,還經常一起訓練打靶,槍法一流,打麻雀一槍一個。


    曹衛國的一場升職酒,四個實權副局長和各科室負責人悉數捧場,也難免上級領導有所擔心。


    尤其是經過和文某人的鬥法,文某人又倉促落馬的事件後,說他是一手遮天,當上了土皇帝也毫不過分。


    不管曹衛國是不是故意的,但在其他的眼中,這就是殺雞儆猴,樹立權威。


    誰不服我就搞誰!


    我搞誰,誰就完蛋!


    這麽一套操作下來,誰不害怕誰敢不聽話?


    “我的大領導啊,你瞧瞧咱們是一起進的單位,你現在是一把手,我呢,還是一直原地踏步,半死不活的像條鹹魚,你說說,你也不知道推兄弟一把,能不能讓我升個副廳?也讓兄弟我嚐嚐甜頭兒,來點兒幹勁兒。”


    桌子上的空瓶兒越來越多,幾瓶兒大曲下肚,唐大處長醉醺醺的握住曹衛國的手,一臉心酸的說了起來。


    曹衛國口舌不清的握著唐世齊的手:“唐,唐大哥,你,你是光見,見著我吃肉,沒見著我挨打,這麽跟你說吧,這個一把手的位置,不,不好幹啊,任務重大,我不敢馬,馬虎……”


    “我知道很多,很多,人都在傳,傳、傳什麽,傳說,是我,是我,我把文……搞下,搞馬的,可,天要下雨娘,娘要嫁人,物先腐,後蟲生……”


    “是他自己的思想不不達標,出了問題,關,關我什麽事兒,我,我冤!冤!不冤!”


    “你想讓我推,推一把!”


    “那,那應該的,你好好幹幹,拿,拿出成績,咱,咱們一起進步,咱們兄弟做事兒,向來,光!明!磊落,絕不!給組織抹黑,絕!不!拖後腿。”


    酒桌上大家喝多了,但也不能不注意細節。


    細節決定成敗!


    人心隔肚皮!


    這一桌人坐在一起心眼子加一塊兒比王府井的蒼蠅都多。


    但凡今天晚上多放了幾個響屁,明天都能傳的人盡皆知。


    說不定在某個關鍵時刻,就給成了絆腳石。


    曹衛國結結巴巴,磕磕巴巴的說了一通,唐世齊咧著大嘴傻笑:“大領導說,說的對,我一定好好幹,兄弟,一起進步,我,敬大領導,喝,喝好了,咱們去打鳥兒!”


    這個時候,一個身穿灰色中山裝的瘦高男人走了進來:“衛國啊,我聽老劉說你這兒吃飯,就過來湊個熱鬧,不嫌棄吧。”


    曹衛國扭頭一看,大東城的高區長。


    高區長表現的開朗親切,曹衛國也是滿臉喜氣的站起來:“高!高大哥!好!好久不見!快請坐,咱們好好好久沒,沒一起喝酒,了吧,今天,趕,趕巧,喝好。好好,喝。”


    朋友來了,高興!


    喝!


    一起快樂!


    高區長開心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鄭元作為曹衛國的狗腿子,非常有眼力見的讓座。


    宣傳處的一枝花童婭坐在李天驕的身邊耳語:“瞧瞧咱曹局的人緣,走到哪兒都有朋友,連區長都過來湊份子,這路子也太廣了,你在辦公室,可要好好的抓住機會。”


    李天驕不冷不熱道:“什麽機會”


    童婭輕笑道:“裝什麽糊塗,近水樓台先得月啊,你別說你沒想法。”


    李天驕紅著臉道:“你別瞎說。”


    童婭笑嘻嘻道:“還裝,你沒想法?沒想法兒你搶著給曹局送文件送報紙?”


    李天驕羞惱的掐了童婭大腿一把:“在胡說我撕爛你的嘴,吃飯。”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在世界最大的染缸。


    稍有風吹草動,都能引得雞飛狗跳。


    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工業局就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曹衛國前腳走出部委,後腳這消息就傳遍了。


    工業局的城頭變幻大王旗,曹衛國這個萬年老二終於當上了老大。


    有人驚訝,有人感歎,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猜疑,有人興奮……高立春作為曹衛國的老相識,自然是尤為關注。


    想當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結婚辦喜酒,曹衛國去給他掌勺,那時候曹衛國是紅星軋鋼廠的食堂主任。


    但那個時候,他的父母身體還硬朗,他哪怕犯過錯誤,隻是街道辦的副主任,但在他眼裏曹衛國這個食堂主任就是個手藝不錯的廚子,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沒想到,曹衛國這個廚子會官運亨通。


    一路從紅星軋鋼廠青雲直上,一路升到了市工業局。


    還從三把手、二把手幹成了一把手。


    要知道他是靠著父母的政治資源,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


    可曹衛國靠什麽?


    曹衛國的父母是烈士,祖上更是清一色的農民,完全可以說是土生土長的泥腿子,能走到這個位置,那絕非常人能夠辦得到。


    這麽一位能人,他高立春自然得把握住。


    眼下父母過世,高家能用得上的政治資源越來越少。


    人情社會!


    曹衛國這樣的朋友,那這就是寶貴的財富。


    說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能幫上自己的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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