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幽君遲疑了一下,開口問:“你是在開玩笑嗎?”  司南星有一瞬間的怔忪:“你難道不是在配合我開玩笑嗎?”  燭幽君沉默了幾秒,然後點頭:“……是。”  朋友你剛剛的沉默很不對勁。  天空閃過一道驚雷,幾乎就打在河麵,波浪之間淞澤的身影顯得有些扭曲,敖金言總擔心他是不是被落雷擊中了。  然而即便一路狂風帶閃電,淞澤也漸漸接近了入海口。  敖金言精神一振,又嚷嚷起來:“快到了快到了!”  李宜仙眉頭一皺:“遭了,他要沒力氣了。”  河麵下的深色身影,遊動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敖金言著急起來:“遊啊!淞澤!靠,你遊不遊!你信不信我拖著你入海!”  他氣勢洶洶地就要下水,燭幽君製止他:“沒用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入的海,他是成不了龍的。”  敖金言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就是止不住地焦急,他在天上一會兒扭成“&”,一會兒扭成“@”,就是靜不下來。  水中的淞澤現在正遇到了難題。  沒有人知道走蛟入海的時候,入海口明明沒有陡峭懸崖也沒有洶湧浪潮,但為什麽那麽多蛟都沒有度過這一關。  所有人在這兒遇到的考驗都不一樣,淞澤這會兒看見的,是盤踞在入海口的深海之下,蜿蜒曲折的黑龍身影。  他永遠不會忘記這條龍。  當年他龍骨初成,沿著自己的水澤探查一下入海的路線,才堪堪站在沿海,就被那傲慢的黑龍嗤笑。他當年年輕氣盛,拚著龍骨折斷,也要斬下對方的龍角,和他玉石俱焚。  如今那條龍,又虎視眈眈地守在了入海口。  他直覺這應該隻是幻覺,這前頭應該什麽都沒有,但他太累了,他有些揮不動爪子。  他腦中的念頭不斷回旋。  他當年憑著一口少年意氣,付出慘痛代價,硬生生扛起了自己的尊嚴,若是如今,他還會去嗎?  他如今身負重傷,意識不清,還敢隻身屠龍嗎?  淞澤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緩緩下沉,他知道一旦自己沉入水底,滾入泥沙,就再也沒有衝進大海的力氣了。  “淞澤!”  一聲通天徹地的龍吟響起,敖金言到底還是入了海,他在海的那麵翻騰,一會兒遊成“m”,一會兒遊成“0”,嗷嗷喊著,“你過來啊!隻要過了這道口,你就是龍了!”  “來啊!隻要你入了海,我讓你打一頓不還手!”  半空的司南星欲言又止,扭頭對李宜仙說:“他這樣的龍,要是被哪吒看到,是要被扒龍筋的。”  淞澤隻看到海對麵的敖金言撒歡似的滿大海亂竄,什麽盤踞的黑龍、往日的陰影都被他晃成一片碎波。  淞澤無聲地笑了笑,他昂首發出一聲龍吟,少年無畏,氣淩霄漢,黑色長蛟裹挾著滾滾江河水,悍然入海!  一聲龍吟通天徹地,璀璨陽光照破烏雲,黑色的真龍生出四爪和龍角,從此四海遼闊,無不可去。  敖金言也跟著揚起龍首,附和著發出一聲高昂的龍吟,遠處的海岸線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龍吟回應。  淞澤猛地從海中躥起,一口咬在了敖金言柔軟的下巴處。  敖金言的龍吟變調,成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我淦!淞澤你個臭爬蟲你居然還真咬啊!”  “嗷!差不多得了啊,你鬆不鬆口,等等你蹭哪兒呢?你是不是耍流氓呢!”  “李宜仙在上麵看著呢!你幹什麽呢!我還手了啊!我還嘴了啊!嘿你還來勁了是不是!”  一黑一青兩條龍糾纏在一起,滿大海翻來覆去,打得是浪潮滾滾,浪花飛騰,一會兒扭成“$”形,一會兒扭成麻花形。  李宜仙解脫般鬆了口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們倆:“你說他們倆這是打架呢,還是交尾呢?”  司南星用手指捂住眼睛,從指縫裏偷看:“這真的是可以讓我這種凡人隨便看的東西嗎?”  聲如雷站在雲端,一副見慣了大世麵的樣子,舉著大聲公開口:“公共場合,請兩位同誌注意影響,禁止鬥毆,也禁止假裝鬥毆實際調情……哎!”  聲如雷被底下掀起的海水濺了一身。  李宜仙無奈地笑了笑,隨後神神秘秘地朝著司南星擠了擠眼:“小老板不知道吧,龍族本就生性不羈,就是古籍也有記載,龍性本淫,打架打到床上也是常有的事。”  司南星無言:“啊,這個我倒是知道。”  “李妙看教材的時候我看到過,就是我沒想到他們前不久還是死對頭呢,結果突然就這麽拖拉機上山一樣轟轟烈烈地搞上了對象……”  李宜仙掩著唇笑起來:“哎呀,愛情不就是這麽回事嘛,常有的事,常有的事。”  燭幽君微微看了李宜仙一眼:“我倒是還知道一點別的,你們狐族的教材上麵似乎還寫著,不要和草木成精的……”  李宜仙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立即往後退了一步,露出麗又不失討好的笑容:“咳,一定是李妙拿錯了教材,那都是猴年馬月的老教材了,怎麽還有沒改的!”  “現在時代都不一樣了,真的,草木成精的那可是優質對象,環保,還能管飽。”  司南星麵露困惑:“什麽管飽?”  李宜仙笑得仙風道骨:“啊呀這個,不可說,不可說。”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到底對人家有什麽誤解啦,我這種小甜甜怎麽會隨便發刀呢(`w)第59章 寫詩  底下兩條龍看著還得打一會兒,司南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問:“燭幽君,灰慈追得怎麽樣了?”  燭幽君看他一眼:“他一開始不曾察覺我的木枝跟在後麵,但後來被某種靈火給燒了。”  “不像是他的手段,應該是有幫手。”  李宜仙有些訝異:“那這是跟丟了?”  “連燭幽君都會跟丟……”  “天底下能燒著我木枝的火焰不過幾種,而且我也基本認定了地方。”燭幽君看樣子並不在意,“一片梧桐林,以及……鳳凰火。”  李宜仙眉頭一跳:“敢對神龍下手,我想多半也是鳳凰那種等級的家夥了。”  “不過鳳凰一族和龍族半斤八兩,就算是上門去問,恐怕他們也什麽都不會說的。”  “我已經讓人去問過了。”燭幽君回頭看了一眼,“諱惡君打聽出來一些,近年來鳳凰一族和人族相戀的,隻有凰焱。”  “凰焱……”李宜仙眉頭緊擰,“倒是沒怎麽聽說過。”  鳳凰族的傳統,女兒姓凰,男兒姓鳳,和他們狐族一樣,都是在三界美人榜上赫赫有名的種族,但這位名為“凰焱”的姑娘,近幾百年都像是沒怎麽聽過了。  “鳳凰族受到重傷便會涅重生,重回蛋中。”燭幽君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這位‘凰焱’已經變成蛋五百年了。”  “五百年的蛋啊。”司南星摸了摸下巴,“那還能孵出來嗎?”  燭幽君罕見地沒有立即回話,他隻是看了司南星一眼,司南星莫名覺得他從剛才起,眼神就多少有點……幽怨?  他眨了眨眼,燭幽君依然是那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仿佛他剛剛看見的隻是錯覺。  燭幽君微微側過臉,對著李宜仙說:“一般來說,百年沒有涅重生的蛋,就會被鳳凰族送進梧桐林最大的祖樹腳下。這些基本在鳳凰族內就被當做死去了,但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機緣巧合破殼,當年鳳凰族的祖鳳便是足足沉睡了千年之後蘇醒的。”  司南星點了點頭:“大概就像是人間進了icu的植物人,一口氣吊著,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醒。”  他著重看了眼燭幽君的反應,燭幽君垂著眼,像是沒聽見他說話。  司南星心下又確定了幾分,他絕對在鬧別扭!  但這又是因為什麽?  司南星擰了擰眉頭,不應該啊,他一沒有非要逞強,二沒有跟他頂罪,怎麽看都是個被燭幽君帶著來湊熱鬧的熱心圍觀群眾啊?  李宜仙憂心忡忡地問:“那線索不是又斷了?凰焱既然還在蛋裏,跟灰慈合作的就不可能是她……”  燭幽君抬起眼:“諱惡君還問出來點別的。”  “凰焱的蛋沒放到祖樹下,因為她有個哥哥,想盡辦法要讓她複活。”  李宜仙神色一動:“那就和她的哥哥有關!”  “鳳凰一族恐怕不會讓我們把他們當犯人審問,燭幽君打算怎麽做?”  “回冥府,先問大帝。”燭幽君垂下眼,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司南星,“煩勞你幫我把……”  司南星直覺他要讓李宜仙把自己送回去,這要是就這麽讓他走了,燭幽君這麽個性格,這口氣還不知道要憋多久,當即一把拉住他:“燭幽君,咱們回去吧。”  燭幽君低下頭看了看他拉著自己手腕的手,幾不可見地動搖了一下,微微歎了口氣,退了一步道:“先送你回去。”  李宜仙本來打算跟上去,但看到這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湧動,眼珠一轉,又站在了原地,笑道:“這兩位好不知道要打多久,我等他們打累了,晚上帶著他們往小老板院裏來蹭飯吃,也算是了了這一樁心事。”  燭幽君沒有做聲,帶著司南星轉身離開。  剛一落進小院,司南星拉著燭幽君的手問:“燭幽君,你是不是不高興?”  燭幽君黑白分明的眼看著他,他的眼瞳似乎格外深沉,專注盯著一個人的時候,撇開他強大實力帶來的壓迫感,居然會給人格外深情的錯覺。  司南星動搖了一下,正要繼續開口說話,就看見燭幽君身後探出來一排腦袋滿院的妖怪凡人一個沒走,看樣子都在這等著後續呢。  司南星閉上了嘴,把垂方劍就地一插:“想聽故事的問小芳。”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許把我插土裏!”垂方顯形,嫌棄地抖了抖自己的腳,但司南星根本沒打算停下和他說話,拉著燭幽君往屋裏去了。  燭幽君看著司南星泛紅的耳朵,大約是剛剛匆匆忙忙地開口,被大家圍觀讓他覺得不好意思了。他神色晦暗不明地垂了垂眼,安靜等待他開口。  等關上了門,確定屋裏沒有一個人了,司南星才轉過頭,清了清嗓子,當做之前在外麵沒有開口一樣,重新問了一遍:“燭幽君是不是不高興?”  燭幽君目光微動,沉著冷靜地搖了搖頭:“小老板誤會了,我不過是看見那兩條龍胡鬧,惹出這麽大陣仗覺得胡鬧而已。”  “哦。”司南星點了點頭,“可是你往常從來不叫我小老板的。”  燭幽君:“……”  他似乎在感知別人的情緒這方麵格外敏感,就好像天生喜歡照顧人一樣。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跟落地生了個根一樣,司南星歎了口氣,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燭幽君,我可是個身體脆弱又熬了一夜的凡人,你看看天都亮了,你要再拖下去,我該猝死了。”  燭幽君一時間無言以對,垂下眼,低聲說:“你又忘了。”  “嗯?”司南星湊近了聽,“什麽?”  燭幽君微微擰起眉頭:“你忘了我曾經和你說過的,你和妖怪說的話都有可能成真,這會牽扯上你的因果……”  司南星想起來了,試探著說:“是因為那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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