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瀾塵一腳踏空,滿眼不可置信,他倉皇墜落,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隻能憤然開口:“天道誤我!天道騙我!” “江瀾塵!” 鳳凰一聲清鳴,遮天蔽日的長翅擋在他的身前,然而銀紫色的雷電毫不留情地打下來,在她漂亮的赤色羽翼上留下一片觸目驚心的傷痕。 江瀾塵心神巨震,魂不附體,他喃喃自語:“這不可能,這隻是我的劫,我乃九天之上,我乃天帝轉生,我……” “你是。”凰焱垂眼看著他,眼帶笑意,“我知道你是。” “我比天底下誰都知道,你是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所以你不能死在這兒。” 他微微張了張嘴,凰焱振翅而飛,頂著天道雷劫把他拋飛出去:“往西跑!” “天帝當年於玄安觀修道,你去玄安觀,那裏有他的佩劍!” “我替你擋住雷劫,你快走!” “可你……”江瀾塵的理智總算回籠了一些,他愧疚又感激地仰起頭,“你不會……” “傻子。”凰焱微微笑起來,傲然抬起頭,“我可是鳳凰,我不會死的。就算變成一顆蛋,也不過等待時機複生而已。” “不過你可讓我知道了,你是天帝,到時候,我就是搶,也要把你天後的位子搶到手。” “快走!” 江瀾塵被她一翅膀扇得踉踉蹌蹌跑出去兩步,忍不住倉皇回頭看了一眼:“你等我,我會回來的!” 天劫正要追著江瀾塵跑,凰焱忽然張開雙翅振翅而飛,燎天火焰不要命一般呼嘯而出,整片天空被灼得通紅,恍惚間天上沸騰,焚山煮海,雷與火互不相讓。 但即便是鳳凰神力也有極限,凰焱終究哀鳴一聲,於半空墜落,她遠遠往西看了一眼,那裏已經沒有了江瀾塵的蹤影。 天劫傾瀉而下,將這一片土地和數十萬大軍一同化作了焦土,這才像是失去了江瀾塵的感應一般,隱隱收斂。 鳳凰巨大的焦黑屍身倒在原地,而後忽然自燃,鳳凰神火生生不息,凰焱緩緩化作一顆鳳凰蛋。 鳳焱出現在此地,歎了口氣把她撿起來,微微搖頭:“蠢丫頭,要不是我幫忙抹掉他的蹤跡,他一個凡人,哪裏逃得過天劫感應。” “嘶。”垂方不怎麽痛快地擰了擰眉頭,“我覺得這看起來還真是天帝自己的問題啊?這片子保不保真啊?” 燭幽君垂下眼,若有所思,而後抬起頭:“應當是真的。” “隻不過天帝轉世肉身尚未回歸,恐怕自己都還沒有參透當時玄機,隻知道自己成聖路半途有人插手,因此半聖功虧一簣。” “但尋常人功虧一簣就是死,他偏偏活了下來,甚至轉世凡身都修了地仙之身……” “他原本應當並未渡劫成功。” 司南星擰著眉頭,試探著開口問:“天道是不是故意的?” “那是個陷阱吧?說是功德圓滿,可他當時……怎麽看都不是功德圓滿的時候……” 李妙緊張地抬頭看了看天,生怕司南星在這兒“大放厥詞”的時候被天道感應,也降下雷來劈裏啪啦把他們全部劈了。 燭幽君卻點了點頭:“他這一生鬱鬱不得誌,驟然得知自己乃是天帝轉生,如今功德圓滿可以回歸天位,自然欣喜若狂。” “他以為修的無情道,便是這時候放棄人間的老母發妻,同伴家國……卻不想這是天道故意的,他須得無情且堅毅,放棄近在眼前的通天坦途,接著沉浮人海,把這一生未做完的事做完。” “哪怕到最後,或許也不過一場空,但他此刻登天,無異於半途而逃。” “天道果然狡猾。”司南星肅然起敬,“怪不得我弟弟要說他惡心。” 李妙縮了縮脖子提醒他:“你弟弟是當今世上唯一名正言順的半聖,天道奈何不了他,但你還沒成呢,小老板,咱們低調點,小心太過囂張,遭雷劈。” “有道理。”司南星采取了他的意見,若有所思地說,“那我們換個代稱?人家指桑罵槐,我們指什麽罵天道?” “要不罵天帝吧。”李妙摸著下巴,“要是他自己心性堅定點,也就沒後麵這麽多慘事了……雖然換我可能也不行,但我好歹有自知之明,我不成聖!” 垂方鬱鬱歎了口氣:“可憐那數萬將士。” “你當年豁出一條命才救下幾萬人,如今他這麽一遭刷地就死了幾萬,嘖,真不把人命當回事!” 燭幽君看著眼前迷霧漸濃:“戲演完了,他們也該現身了。” 司南星卻打量著這兒的地界,忽然瞪大了眼睛:“哎,燭幽君,你看這兒,這兒是不是……雲浮山?” 作者有話要說:無責任小劇場: 垂方:當年那兒成聖天劫都沒把你劈死,燭幽君你這命可真夠硬的。 李妙:那可不!我們燭幽君哪裏都硬! 司南星:噫,燭幽君不正經! 燭幽君:? 結局是李妙被毆打。第116章 終局 司南星這麽一開口,其他人也跟著探頭探腦地看。 可惜眼前的霧濃得飛快,眼前的景物一下子看不真切一般白茫茫一片,直到人睜不開眼,他們便出了幻境,回到了空蕩蕩的小院中央。 李妙一臉的摸不著頭腦:“啊……回來了!” “怎麽回事?他們真就讓咱們看個戲就好了?那幺蛾子居然連麵都不露了?” “他們不在了。”一道細弱的聲音從老桃樹根下發出,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曾經幫司南星房間布下結界的阿絡,他往後縮了縮,小聲說,“他們帶著那個道士走了,我在他們身上粘了蛛絲,能找到方位。” 燭幽君抬手指了個方向:“可是那裏?” “是。”阿絡鬆了口氣,“燭幽君也做了準備嗎?” 燭幽君微微搖頭,看向司南星:“是雲浮山的方向。” 垂方已經騰空而起:“那還等什麽,走吧!” 燭幽君卻沒動,他微微皺起眉頭:“冥王說,不必管這些閑事,如今守著他是最重要的,灰慈既然沒衝著我們來……” “遲早的事。”司南星抬起眼,“他要是拿到了千年魂,自然就要朝著剩下的來。” “他都打到我家裏了,總是躲著也不是辦法,而且……天問道長不是說了嗎,他到了終局之日會來找我,他既然來了……” “你想去?”燭幽君定定看著他。 司南星一肚子正兒八經的理由又咽了回去,他緩緩點了點頭:“我覺得我該去。” “雖然看起來非常像作死,但我總覺得……如果我不去,會發生讓我很後悔的事情。但好像我去了,預感也不是很好。” “也無妨。”燭幽君垂下眼,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司南星,還是在安慰自己,“你渡劫本就艱難,有些不好的預感也是正常的……” 接著他又看了司南星一眼,“但你最好還是不要說出來。” 司南星識相地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雲浮山的所在已經被我掩藏,一般人進不去的。但上次龍族結界之間,他們都來去自如,或許當真有辦法進去。” 燭幽君通知了冥王這個消息,深深看了司南星一眼,“我帶你去。” “我也去!”垂方亦步亦趨地跟上,一臉正色,“可不止你一個人護著他!” 李妙趕緊把貓放下:“我這就叫齊人手!能喊多少狐狸來喊多少來!” “這幺蛾子一天抓不著,我這心裏就沒法踏實,得想辦法把他給……” 他做了個故作凶狠的抹脖子表情。 張愛梨也往前擠了擠:“我、我也去……” 就連萬歲都跟湊熱鬧似的“喵”了一聲。 司南星眉眼彎彎地笑了笑:“哎呀,那我這一次就算沒渡過劫,這麽多人送我上路,也不虧了。” “呸呸呸!”垂方氣得跳腳,“你這張嘴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好吧,那說點好聽的。”司南星真誠地雙手合十,祈願,“逢凶化吉,否極泰來。” 幾個妖怪也真誠地跟著拜了拜。 …… 雲浮山前。 灰慈輕聲哼著不成調的曲子,看著山頂上那棵傳聞中的,遮天蔽日的燭芯木,滿是悠哉地往山上走。 他身後跟著抱著劍的誅天,此刻她一襲黑衣,看著已然不像是當初那個滿身貴氣金光閃閃的“天子劍”了。 她身後有兩個小妖怪,抬著昏迷不醒的天問。 誅天一點眼神也沒分給自己原本的主人,隻是對著灰慈蹙了蹙眉頭:“你已經在這兒走了半天了,這樹近在眼前,卻怎麽也靠不過去,怎麽看都是有貓膩。” “你倒是不笨。”灰慈一臉讚許地看向她,微微點了點頭,“自然有貓膩。” 誅天眉毛一挑,差點直接拔出劍來。 她都不知道這幺蛾子究竟是怎麽做到,一張嘴就能這麽討人厭的,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她冷笑一聲:“我看你今日倒是心情不錯。” “自然不錯。”灰慈笑得比平日裏更加燦爛,“今日,我又能見到他了。” “誰?”誅天追問。 灰慈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自然是內應啦。” “你在那兒的時候,沒聽他們猜測過嗎?你們之中呀,有我的內應,等到大決戰的時候,他就會出其不意的……要了司南星的命。” 他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的一下,人類的心髒就掏出來了。” “你應該沒見過這種場麵吧?畢竟你原本是天帝的佩劍,他殺人的方式,和我們妖怪不太一樣。” “其實呀,要不是天道護著,人類這種脆弱得要命的生物,肯定一不小心就死絕了。畢竟他們的皮肉那麽脆弱,一不小心就會桶個對穿……希望他可得記得下手輕一點,別不小心把他的心髒捏碎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盯著誅天的表情,就好像特意觀察著她的模樣。 誅天神色不動,隻是冷笑一聲,故意看向他的眼底:“可你故意說了這麽多,卻就是不說他是誰,怎麽,你是還不信我?” 灰慈上下打量他一遍,忽然笑彎了眼:“怎麽會呢。” “你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他朝誅天勾了勾手指。 誅天皺著眉頭,站在原地沒動,他隻能歎了口氣,自己靠近誅天,彎下腰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誅天就算早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變了臉色,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