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龍神活了這幾十萬年,也是頭一遭見到自己的同族活物。 他懷裏躺著人,胳膊支著額,歪頭看著瑟瑟發抖的蛋,神情淡漠。 好一會兒,龍神才抬起手,指尖與蛋相觸。 那一瞬間,龍神感受到了龍蛋的心跳,還有同族間的血脈連接,以及身為族群首領保護族群的本能。 而龍蛋,也感知到了龍神的召喚。 它光潔潤白的蛋麵閃了閃光,不再隻是球的樣子,而是在閃光的那一刻,短暫的露出了龍的本體——蛋麵上幻化出軟白的肉色龍鱗,仔細看,不再是球的樣子,而是一個蜷縮成團的龍身。 不日即將孵出的天地間第二條龍。 龍神的金瞳由晦暗轉亮,眼底如有金沙流轉,似是這一刻,才真正從幾萬年的休眠中徹底蘇醒了過來。 而這時,龍蛋恢複了球身,落回了昏睡著的岑羽懷中。 昏睡中的岑羽也下意識地摸向龍蛋,摟按在懷裏。 龍神靜靜地看著。 與此同時,自密林深處的山洞開始,一層層的龍息結界密密麻麻的向山林外鋪陳。 因龍息之氣過於厚重,密林上方的天空都被染成了淡青色。 飛鳥嚇得折了翅膀摔落在地,野獸精怪四散逃逸,日落星墜,四象不穩。 天界,當日值差的星君匆匆忙忙上報:“天君,龍息現世。” 天君正跟天後在瑤池賞花,聞言驚道:“龍神醒了?何處?” 值差的星君:“在人間一處山林中。” 天君:“快,命人去準備,隨時恭候。” 恭候什麽? 自是恭候龍神歸天。 —— 岑羽醒來時,差點以為自己還在他的擼貓館,睜眼前撈了撈手裏質地堅硬的球,才想起他正跟著小球坐雲霄飛車跑路。 這跑到哪兒了? 岑羽坐起來,舉目四望,發現是在某個山林的小河邊。 小球還真會帶路找地方,這裏有山有水,還有一間小木屋。 木屋被籬笆圍在一個小院中,院中有花有草,還有新翻過的小塊耕地。 岑羽抱著球,院裏院外地轉了幾圈,發現這裏非但宜居,除了他,還沒有別人。 這屋子就跟特意為他準備的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岑羽也想警惕些,可惜沒有警惕的能耐。 他見此處氣候宜人、鳥語花香,還沒有野獸,更沒有仙府後山那樣的大雪,直覺裏也很安全,心說算了,別多操心了,過一天是一天。 何況這裏還是小球找的地方。 岑羽便住了下來,掏出乾坤袋裏的家當。 隻是小球不知道為什麽不再有動靜。 岑羽鋪了被子,把小球裹在裏麵,去忙自己的,到了晚上,依舊抱著小球睡。 或許是拉雪橇找地方太累了也說不定,第三日清晨,小球才終於醒了。 隻是樣子也變了。 球身不再光滑,而是出現了細細密密的如魚鱗般的肉色波紋。 岑羽這麽摸著,覺得手感有點怪,就跟在摸兩棲動物似的。 他問小球:“怎麽變了?”進化了? 小球歡快地圍著岑羽團團轉。 於是一人一球恢複了先前在大雪山裏的生活。 還比從前更歡樂。 畢竟這裏沒有下雪還有山有水,上能爬樹掏鳥蛋,下能涉水摸活魚,乾坤袋裏裝了以前在仙府裏搜集來的帶靈力的種子,灑一把在院子裏的耕地上,結出各類瓜果。 隻是岑羽發現,小球哪兒都去,但從不去河對岸的那棵大榕樹下。 每每岑羽去那棵樹下納涼或者小睡,小球都不會跟著。 岑羽也奇怪過,從來也都相信小家夥們的直覺,但他在樹下睡得實在太好了,就跟從前在擼貓館二樓和他那隻金色緬因一起睡的感覺很類似。 於是自己的潛意識勝過了其他,岑羽覺得樹下應該沒什麽,過去睡就是。 某天,他正在樹下做著好夢,忽然聽到耳邊有人在喚他:“岑羽,岑羽。” 岑羽心道:“誰?” 一瞬間,有什麽攥住了他的心口,他豁然睜眼,忽然看到之前隱身在他床邊的那個男人,還有昆虛仙府的歐陽述、以及那個逼死原主的登徒浪子。 他們齊齊用陰狠肅穆的目光看著他。 再一瞬間,那些人消失了。 岑羽感覺不對,睜眼坐了起來,但周圍溪水芳草,院落小屋,哪裏有仙府的那些人。 岑羽重新躺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噩夢。 並不知道,他剛剛被人用了陰毒的追魂之術。 這追魂的術法一般需要被追魂者的生辰八字,而八字這種東西,除了自己,也隻有親近之人亦或所拜師門才有。 昆虛仙府,就有岑羽的八字。 燒了寫著他八字的追魂符的,正是歐陽述父子。 可竟然無用? 歐陽述蹙眉道:“不該。” 追魂並不是攻擊類的術法,一般無可抵禦,除非…… 虛影飄在半空的秋文:“他給自己下了結界。” 有結界,追魂術才會追不到人。 歐陽述:“那我試試鎖魂術。” 結果剛點燃符紙,歐陽述並指的右手忽然整個燒了起來,青綠色的火焰燒著肉身、灼的卻是魂魄。 歐陽述不知這是什麽,大喊著滾到了地上。 秋文施法滅火,那火非但沒滅,還燒到了他手上。 秋文沉著臉捂住手背。 不妙,大事不妙。 他這邊丟了龍蛋,岑羽又怎麽都找不到,那邊龍神還忽然蘇醒了。 要是讓龍神知道被他弄丟了一顆龍蛋…… 恰在這個時候,歐陽述的兒子吞吞吐吐道:“龍蛋,是不是白白的,璞玉一樣,球似的,約莫有這麽大個兒。” 歐陽述和秋文轉頭看向他。 “我好像……見過。” 秋文:“哪兒?” “岑羽房裏。” 岑羽跳湖,也就是他想霸王硬上弓那天,他在那破破爛爛小木屋的床上瞥見過…… 歐陽述怒道:“不早說!” 秋文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飛回天界,心說還真是柳暗花明。 又想:龍神都醒了,失了這麽大的責,無論如何都推脫不掉了,那不如破釜沉舟…… 秋文上了天,自己請了罪,跪在了天庭外。 他這樣的小仙,是麵不了天君的聖顏的,這麽跪著,自有小官替天君來問話,問他請的什麽罪。 秋文深深拜下:“天君,有人盜取龍蛋,龍窟失了枚龍蛋。” 內庭,天君正坐君位上吃葡萄,邊吃邊想:等龍神歸天歸位,怕是要去龍窟看看那數萬萬的龍蛋們的,屆時…… 傳話的小倌忽然匆忙跑進:“天君,守龍洞的仙官在外跪著,說龍窟被人盜了枚龍蛋!” 天君一口葡萄噴了出來。 龍、龍蛋丟了? 天君沉下臉:“把他叫進來問話!” 河邊,岑羽把在泥潭裏滾得烏溜溜的小球擺在腿上,拿沾了河水的帕子一點點擦掉鱗紋凹縫裏的沙泥。 他邊擦邊對小球嘀咕道:“你的本體不會是穿山甲吧?” 河對麵,隱了龍息和身形的龍神靠在樹下。 岑羽繼續擦著,給小球解釋:“穿山甲,腦袋尖尖的,尾巴長長的,身上也有你這樣的鱗片,很堅硬,可以鑽山,在山裏打洞。” 小球扭來扭去:是呀是呀~我們‘穿山甲’就是這樣的呀~頭尖尾巴尖,有鱗片,還會在山裏打洞穴休眠。 扭著扭著,被河對岸的龍神盯了一眼,安分了:好吧,是龍。嗚嗚。第5章 天大地闊,隻有他們一人一球,岑羽經常在單調枯燥中自己找樂子。 他拿乾坤袋裏的筆墨畫了許多身上帶鱗片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