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點名就寢。周嚴毫無睡意,便主動要求值班。


    看守所的監房中,每天晚上必須安排兩個人值班,前後夜,每人四個小時。


    犯人監督犯人,犯人管理犯人,據說是最科學最高效的。


    對於李青山會不會按照自己建議的,去找表姐,周嚴並無把握。


    畢竟上一世,共事的時間也不長,對李青山這個人,遠遠談不上了解。


    這種不確定性讓周嚴稍微有些焦慮,如果這條路行不通,就隻能通過石景峰聯係表姐,表姐有個閨蜜是有很大背景的。


    此刻,周嚴並不知道,此刻他想著的那個有背景的人,已經因為他的改變,提前和自己的事情扯上了關係。


    夜裏兩點多,陳文濤起來尿尿,然後甩著家夥問周嚴:“心裏沒底啊?有多大把握能闖出去?”


    周嚴苦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真不敢說多大把握。”


    陳文濤俯下身低聲在周嚴耳邊說了一句:“實在不行可以假裝鬧自殺!”說完朝周嚴擠擠眼睛,自顧自的爬上鋪板睡覺去了。


    周嚴心裏暗笑,這家夥,現在還沒有收了性子呢。記得上一世陳文濤洗白上岸,生意做得有模有樣,有一次一起喝酒時對自己說:“年輕時混社會,覺得人不狠,站不穩,要敢搏命。後來想搞錢,又覺得富貴險中求。到了現在才明白,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求時十之一,丟時十之九。”


    “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周嚴默默的念叨了一句,若有所悟。


    第二天一個白天都很平靜,號子裏沒有人被提審,包括周嚴。


    晚上七點左右,監房門被打開,石景峰站在門口說:“12號,加個人!”說著,推進來一個獐頭鼠目的人。


    周嚴往門口湊了湊,飛快的在耳邊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然後掩飾著打招呼:“石管又值夜班啊,辛苦辛苦!”


    石景峰笑著罵了一句:“你個呆逼,不要煩了!”


    周嚴鬆口氣,石景峰按照說好的換了夜班,讓自己不要煩了,是暗示自己電話已經打過了,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隻能見機行事。


    於是收拾心情,爬上鋪板,和陳文濤幾個一起看豹崽幾個打手給新來的“過堂”上規矩。


    長的獐頭鼠目的家夥畏畏縮縮的站在牆邊,臉上還帶著淤青。


    一個打手走過去直接抽了他一個嘴巴,喝到:“艸你媽,誰讓你站著的,蹲著!”


    新來的趕緊靠牆蹲下,眼睛盯著地麵,不敢抬頭。


    叫什麽名字啊,家哪裏的?


    “黃國華,徽省的。”


    “艸,是個外馬!”豹崽過去在黃國華頭上猛踹了一腳,發出“嘭”的一聲。


    “犯了什麽事兒進來的?”


    “強j。”黃國華聲音哆嗦著小聲回答。


    “哦哦哦!”監房裏馬上響起了一群人不懷好意的怪叫聲。


    靠在被子上閉目養神的陳文濤也立馬來了精神,一下子蹦起來湊到鋪板邊上罵道:“都閃開都閃開,老子來盤盤道。”


    於是圍著的幾個打手紛紛避讓,露出像待宰鵪鶉一樣瑟瑟發抖的黃國華。


    “你是幹嘛的啊,徽省人,怎麽跑到我們這來搞強j?老實交代!”


    “廚師,我在老鄉開的飯店當廚師的。”


    “哦,那你是把老板娘給幹了?”


    “不是老板娘,是個幫廚的。”


    “是雛兒嗎?”


    “不是廚子,是下麵條的。”


    監房裏一陣哄笑,周嚴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大華伸腿踢了一下:“呆逼,濤哥問你那個女的是不是處女,誰他媽的問你是不是下麵條的!”


    黃國華抬起頭,可憐巴巴的望著陳文濤,叫了一聲大哥。


    馬上挨了陳文濤一個大嘴巴,幾個打手一擁而上,監房裏馬上傳出黃國華的淒厲的慘叫聲。


    毆打持續了幾分鍾,巡邏道上的槍兵跑了過來,朝著裏麵嗬斥:“不許打人,都站起來!”


    裏麵的犯人並不怕這些槍兵,嘻嘻哈哈的停了手,有人朝上麵喊:“報告政府,這家夥是強j小姑娘進來的,我們是替天行道!”


    槍兵對這種事早就見怪不怪,低聲罵了一句,轉身走了。


    豹崽走過去,抓著頭發把黃國華拉起來,順手又對著臉狠狠打了幾下,才罵道:“你個小比養的,帶班的問你什麽就說什麽,懂了嗎?”


    黃國華已經被打懵逼了,鼻血流到嘴邊都不敢擦,隻是一個勁的點頭。


    “我再說一遍,你幹的是不是雛兒?”


    這回黃國華聽懂了,馬上回答:“是雛兒,大哥,是雛兒!”


    然後就又挨了豹崽一腳:“艸你媽的,你敢說大哥是雛兒?”


    黃國華突然跪下,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大哥們,你們別打了,饒了我吧!”


    陳文濤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興趣,揮揮手吩咐豹崽幾個:“把這個呆逼扒了,到廁所那邊讓他自己擼,擼兩管算過關。”


    豹崽幾個嘻嘻哈哈的笑著,連踢帶打的把黃國華拖進廁所的隔斷裏。


    沒一會兒,廁所裏傳來豹崽誇張的叫聲:“這麽小,像毛毛蟲一樣,你還搞女人呢!”


    ”大哥們,饒了我吧,真硬不起來。“黃國華哀求著。


    又是一通響聲,大概是黃國華被打倒在廁所裏了,不過這次,沒敢發出聲音。


    陳文濤伸手在望著房頂發呆的周嚴頭上摸了一下:“大學生,是不是沒見過這場麵?”


    “也沒什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可沒閑心同情他。”周嚴笑了一下。


    其實,他在坐牢的四年裏,見過比這殘酷得多的事情,一開始還會覺得太殘忍,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呢,後來看多了,也就變得麻木。


    在那個時候,周嚴已經開始理解為什麽很多醫生對待病人時很缺乏同情心,管教們為什麽經常不拿犯人當人看。


    看的太多了,習以為常,慈悲也好,同情心也好,都是會被消磨掉的。


    很多時候,隻有自身強大的人,才有慈悲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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