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周家上下燈火通明,很是熱鬧。


    周念棠在下樓的時候,碰到周媛,想起她早上說的那些話,隻是禮貌地點了下頭,就去找周韻琪。


    周家的一樓很大,除了客廳,還有兩個大小會客廳和餐廳。


    剛剛她聽張姨說周韻琪就在樓下,這會兒裏外走了一遍,都沒看到她。


    隨便找了個傭人問,才知道周韻琪在後院。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整個院子,包括後院的燈都亮了起來。


    白天下過雨,這會兒整個院子都帶有一點青草香。


    周念棠走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周韻琪站在後院,背對著她,似乎在看後院那棟樓。


    她印象裏,沒見過周韻琪來過後院。


    因為是去掃墓,周韻琪還穿著早上離開家時的那身運動服,頭發利落地紮起來。


    明明應該是比平時的職業裝更平易近人的裝扮,但是周念棠卻覺得她看起來,比平時要冷幾分。


    又走近了一點,她發覺,周韻琪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寂寥和孤單。


    她心裏發苦,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周韻琪很不容易。


    如果周韻琪可以放下那些事情,輕鬆一點就好了,她無數次這麽想。


    很快,周韻琪就發現了後麵有人。


    她轉身看到周念棠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紮著個丸子頭,一雙杏眼裏帶了些擔心,還有愧疚。


    愧疚?當周韻琪在她的妹妹眼裏讀懂了這一種情緒的時候,她心裏發涼。


    她又重新看了眼後院閣樓的位置一眼,然後收斂自己的情緒,語氣淡然地問周念棠:“今天去掃墓了嗎?”


    周念棠沒察覺到周韻琪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老實回答她:“去給我媽媽掃墓了。”


    “然後還去哪裏了?孫伯說你下午才回來,墓園那邊今天不是下雨了嗎?身上沒有被淋濕嗎?”


    連續幾個問題,把周念棠問懵了。


    而且周韻琪問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她看。


    周念棠心頭微顫,直覺如果自己不好好回答,可能會惹得周韻琪不開心。


    “我在墓園遇到雲梔,去她家吃了午餐,下午才回來的,早上墓園沒雨。”


    至於下午有沒有雨她就不知道了。


    她沒有說謊,讓周韻琪眉眼間的冷意散了幾分,她早問過周念棠的司機,知道她今天的行程。


    上次她就告訴過她,不要和雲梔往來。


    幸好,她老實回答了,沒有撒謊。


    “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少跟她來往嗎?”


    周念棠心頭一噎,這才想起上次周韻琪確實跟她說過,可是她當時沒有答應。


    想到最近的狀況,她嘟囔道:“最近確實沒有多來往啊,已經很久沒見麵了。”


    周韻琪雙唇緊抿,眼睛哪兒也不看,隻盯著她,周念棠知道,她姐不開心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果然,後麵就聽周韻琪說:“很久沒見就一定要見嗎?是不是還有別的更久沒見的人,最近已經見了?”


    嚴厲的質問,讓周念棠直接愣在原地。


    當年她把裴釋放跑的那天,周韻琪都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不,這不是在跟她說話,這是在質問。


    周韻琪說的那個更久沒見的人,她用膝蓋想,都知道在說誰。


    周念棠心裏發苦,一股酸澀的感覺襲來,讓她差點又抑製不住眼淚。


    她覺得自己最近好像淚腺異常發達,哭的次數比從前好幾年的總量還多。


    如果不是現在氛圍不對,她又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抑鬱了。


    她忍了忍,低著頭不敢再看周韻琪,因為她真的要說謊了。


    “我沒有見誰,最近什麽也沒做。”


    周韻琪眼眸往下,就看到周念棠一隻手捏著裙擺,這是她每次緊張的時候習慣性的動作。


    “是嗎?沒有最好。”


    大概是周韻琪也覺得自己剛剛語氣太嚴厲,她走了過去,歎了口氣,拍了下周念棠的肩膀。


    “走吧,去吃飯。”語氣已經徹底軟了下來。


    她今晚沒有多說,隻希望周念棠能聽得出她話裏的意思,知道要怎麽去處理那件事。


    她願意給她這個處理的時間和機會。


    雖然周韻琪輕飄飄放過她了,但是周念棠還是被嚇得不輕,以至於坐上餐桌的時候,人還有點發愣。


    周媛就坐在她旁邊,把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剛剛這對姐妹是一前一後進來的,周韻琪臉上雖然依舊淡然,可是可以看出來情緒不高。


    周念棠則是一臉惶恐不安的樣子。


    嘖,這對姐妹,感覺也不是很要好的樣子呢。


    作為周氏下一任掌權人,周韻琪的座位隻在周同林的下首。


    周念棠則是按著輩份,坐在小輩那一桌。


    她低著頭吃東西,完全沒心情和其他人周旋。


    腦海裏一直在分析周韻琪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麽,是哪裏出了錯,讓周韻琪知道了。


    她又知道了多少,是不是誤會她跟裴釋在一起了。


    但是如果真的知道了,怎麽會是這個反應呢?應該是會罵她一頓,或者不理她才對。


    可是後來進來的時候,周韻琪又恢複了正常的樣子,好像那幾句嚴厲的質問沒有發生過一樣。


    她想,或許周韻琪並沒有知道多少,隻是因為知道她還跟雲梔往來,所以故意這樣說,來敲打她,提醒她。


    但是不管怎麽樣,她都不可以再跟裴釋見麵,和有任何牽扯了。


    她其實很怕周韻琪剛剛那樣子,會讓她覺得,是自己逼著周韻琪那樣的。


    她情緒藏不住,周媛看她那樣子,覺得心裏暢快了很多。


    她一副好姐姐的樣子,看周念棠一直魂不守舍,估計她連吃進嘴裏的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


    周媛眼睛瞥到桌上的北極貝,拿起公筷,夾了一塊到她碗裏,還關切道:“多吃點,今天叔叔還在說你最近瘦了很多。”


    “謝謝。”


    如果不是周念棠心裏有事的話,憑借早上周媛跟她說的那些話,她不可能去碰她夾給她的東西。


    但是現在,她整個人都神遊天外了,隻憑著本能道謝,然後順著碗裏的東西吃。


    那塊北極貝她吃了一口,也沒發覺有什麽不對。


    等到要吃第二口的 時候,周同林喊了她過去,她馬上放下筷子,起身去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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