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挑了一個旬假,唐文風上潘瞎子那兒借了小毛驢,去了縣裏藥鋪一趟。


    以防萬一,鹵料包裏的藥材他跑了好幾個藥鋪才買齊。


    買完需要的藥材,他又去買了些糖霜,也就是冰糖。


    準備離開的時候,和一個挑著擔子的老大爺錯身而過時,唐文風突然被擔子裏裝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


    連忙讓唐成河停下車,他幾個快步追上去:“大爺,大爺等等!”


    老大爺上了年紀,有點耳背,唐文風追到他身後才反應過來是在叫他。


    “哎喲,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老大爺笑著說。


    唐文風指著竹筐裏的東西問:“大爺,你這藕怎麽賣的?”


    “三文錢一斤,新鮮著,剛挖的。”


    唐文風數了三十個銅板:“要十斤。”


    老大爺吃了一驚:“要這麽多吃的完嗎?要不你再問問你爹。”他抬頭看向牽著驢車跟上來的唐成河。


    唐文風扭頭看自家爹。


    唐成河擺擺手:“你自己做主就好。”他這個小兒子主意大,他才懶得多嘴。


    聽他這麽說,老大爺這才撿了藕稱。稱完他還送了一節。


    唐文風樂的不行。


    回去的路上,唐成河到底是沒憋住,問:“你買這麽多不全是吃吧?”


    唐文風搖頭晃腦:“知我者阿爹也。”


    唐成河笑嗬嗬的。


    逗趣過了,唐文風這才道:“我想拿一些埋進狗兒家附近那個水塘裏,看明年會不會發芽長新的出來。”他沒種過藕,隻能試試看。


    唐成河點點頭:“應當是可以的。我以前見過那些挖藕的,每年這個時節挖藕的時候都會留一些不挖完,等到明年會重新長葉開花。”


    “那就成。”唐文風放心了。以後就有源源不斷的藕可以吃了。多出來的還能鹵了拿來賣,一舉兩得啊。


    回到家,把買來的藥材裝進罐子裏放到高處以免生潮。


    唐文風挽起袖子洗刷幹淨幾節藕,剩下的都拿去埋進了水塘裏。


    等到苗桂花回來,他便纏著苗桂花做了個涼拌藕片。他說做法,苗桂花動手操作。最後出來的成品味道很不錯。


    晚飯時端上桌,是最先被吃完的。


    苗桂花本來還嫌他浪費錢,這下也沒話說了。


    偶爾吃點新鮮的吃食,還是挺好的。


    *****


    一晃眼,已近深秋。


    家裏的五隻大白鵝可以宰了。


    到底是第一次,為求穩妥,唐文風準備先宰一隻鹵了試試水。


    雖然買鵝和雇人看鵝的錢都是唐文風掏的自個兒腰包,可家裏上上下下卻比他還擔心。


    不過這個擔心的情緒沒有維持太久。


    “好香啊!”唐文祖在灶房門口探頭探腦,“老七,這就是你說的什麽鹵鵝?”


    “啊。”唐文風用爪籬將鵝從鍋裏撈出來,放到砧板上。這可以算是他唯一做的好吃的吃食了。


    趁熱拿刀砍成小塊裝進盆裏,唐文風捏了截脖子啃。


    唔,雖然沒有老婆做的好吃,但味道也大差不差。很好!


    看他啃的香,唐文祖忍不住洗幹淨手也拿了塊。


    “好吃!”肉還沒咽下去,他就大聲誇道。


    “能賺錢吧?”唐文風斜眼瞅他。


    “指定能!”唐文祖想到自己之前還懷疑過老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文風在帕子上擦了擦手:“行,明早鹵兩隻,就拉到鎮上去賣。”


    “你準備怎麽個賣法?”


    “整隻一百二十文,一斤三十五文。”這一隻鵝也就四斤的樣子,不賣貴點掙不了啥錢。


    唐文祖差點把骨頭吞下去:“這......這麽貴!”


    “貴?我還嫌便宜了。”唐文風道:“等到大集的時候去縣裏賣,一隻得賣一百五十文才劃得來。”


    唐文祖臉都皺巴起來了:“賣的出去嗎?”


    “五哥,你要知道,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


    事實證明,唐文風說的是對的。


    他們坐著驢車剛進集市,就碰上了一個來采買的下人。聞到他們的鹵鵝後,二話不說就掏錢買了一隻。


    剩下的一隻,也被聞到香味圍過來的人你一點我一點的買了個幹淨。


    他們到鎮上還不到半個時辰,兩隻鹵鵝就賣完了。


    五隻鵝加上鹵料包的藥材,花了大概四百文,平均算下來一隻鵝的成本是八十文。鹵好的鵝一隻一百二十文,刨除柴火費人工費那些,一隻鵝能賺三十多文。


    這東西不用天天賣,未免那些人吃膩丟了新鮮勁兒,一個月賣個兩三回就行。


    按照今日的收入來算,一個月下來,不出意外的話,半錢銀子就到手了。


    這麽算算,明年自己的學雜費不僅有了,還能多出來一些補貼家用。完美!


    鹵鵝的錢唐文風沒要,全讓苗桂花收著。讓她找時間多買些鵝回來。成鵝最好,省了喂養的功夫。


    這看得見的錢捏在手裏,苗桂花是笑得嘴都合不上。私下和老頭子說風哥兒爭氣,以後定是有大出息的。


    唐成河咧著嘴樂嗬,直點頭。


    夜裏吃過飯,回到屋子,都開始說起白日的事。


    “先前我還覺得爹娘想供老七念書是浪費錢,現在倒是我看差了。”唐文光拽了下被子躺下。


    徐香草坐在床邊,將脫下來的衣服理了理搭在凳子上,免得明天穿的時候皺的跟鹹菜一樣:“我瞧著老七比老三厲害多了,那腦子活的,沒準兒還真能考上秀才。”


    唐文光笑起來:“老七要真能考上,咱柳兒今後也能找個更好的人家。”


    徐香草輕呸了他一聲,嗔道:“柳兒才三歲,你倒是想的遠。”


    “哪兒遠了。這孩子一天一個樣,不注意就長大了。”唐文光道。


    “倒是。”徐香草吹滅了油燈上床,將他往裏推了推,“明個兒我洗完衣裳上山去瞧瞧看還有沒有野菊,還能找著就全摘了。到時候烘幹了也能去藥鋪賣幾個錢。”


    唐文光往裏挪了挪,貼靠在牆上:“順便看看有沒有拐棗,鎮上那些老爺會買來泡酒喝。”


    “喲,那怕是沒了。山上就那麽幾棵樹,咱家離得遠,怕是早就被山腳下那幾家摘了幹淨。”徐香草躺下。


    “沒了就沒了吧,我幹完地裏的活上山去打幾捆柴。快入冬了,柴火不愁賣。”


    “行,快睡快睡,明兒還得早點起來。”


    老二屋裏,崔梅花推了下唐文宗:“你說,咱們問老七要了這賣鹵鵝的生意怎麽樣?”


    白日去了鎮上,又下了地,唐文宗累的不行,這會兒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爹娘不會同意的。”


    崔梅花嘖了聲,念叨著:“那老七要念書,又要賣鹵鵝,哪兒忙的過來。咱們就說......就說幫他賣,到時候咱們抽點辛苦費。也不要多,二十文就成。他一隻鹵鵝能賣一百多文呢,二十文才多少......”


    說了半天沒人應,崔梅花閉嘴,聽見耳邊響起的鼾聲,狠狠翻了個白眼。


    *****


    這裏過年是正月初一,家家戶戶有養豬的,都會提前一個月或者半個月拉出來殺了,到時候好做熏肉和臘肉。


    唐文風實在嫌棄沒閹割過的豬肉的那股騷味兒,便和苗桂花兩口子商量賣一頭,隻留一頭自家吃。


    其實他是想賣兩頭的,他寧願吃魚。可這話剛開了個頭,苗桂花和唐成河就連連搖頭。最後定下來賣一頭。


    這會兒的豬不肥,毛也長,個頭也沒有多大。


    唐家這兩頭豬是自家母豬在去年九月份下崽留下來的,養到現在一年多。兩頭加起來二百二三的樣子,這在村裏都算養的特別好的。從豬圈裏拉出來的時候,惹來村裏人好些羨慕。


    來幫忙殺豬的是鎮上開豬肉鋪的屠老板。因為他這個姓,沒少人打趣他天生就是幹這行的。


    臨近過年,殺豬的人家多。屠老板忙不過來,隻上提前預約好的人家裏。


    唐家在村裏算殷實的,一個月會上鎮上買一次肉,和屠老板混了個臉熟,他便提前來了這邊。順道也把唐家另外一頭豬買下來。


    “快快快,快稱。”唐成河將豬趕進籠子裏,眼疾手快關好籠子門。


    “一二三......起!”唐文光和唐文宗兄弟倆一人一邊提起提繩,將大秤提起來,漲得臉紅脖子粗。


    唐文風快速撥著秤砣:“一百......唉,你倒是別動啊!”


    兩個兄長道:“我們沒動!”


    唐文風頭也不抬:“我說豬呢。”


    唐文光和唐文宗:“......”


    “一百一十三斤!”抓住豬停下來的那一刻,唐文風撒開抓著秤杆的手,大聲報數。


    邊上的屠老板掃了一眼,確實沒錯。


    見稱好了,兄弟倆趕緊將裝了豬的籠子放下。這離了地,豬受到驚嚇一直在裏頭哼哼,還想頂破籠子鑽出來。


    活豬的收購價是一斤五文,這頭豬算下來是五百六十五文,去掉屠老板殺豬的三十文工錢,得五百三十五文。


    老三一直在鎮上,這錢是沒有他的份兒。所以隻分三家,一家能拿到一百七十八文。多出來的一文錢苗桂花自己收著。


    屠老板殺豬殺了十五年,那是熟練的不能再熟練,一刀子捅下去,被七手八腳摁在門板上的豬就再哼哼不動,脖子嘩嘩的往外流血。


    徐香草和崔梅花端著盆放到豬脖子下頭接豬血,這豬血到時候放點鹽攪一攪會凝成豬血旺,煮湯的時候放些也算葷腥。


    接完豬血,便開始用燒滾的水燙豬毛。


    唐文風看見屠老板從帶來的工具箱裏摸出來兩塊鐵皮一樣的東西,其中一邊磨的很鋒利。


    將其中一塊鐵皮交給他的大兒子,父子倆開始咵咵咵地刮起豬毛。


    被滾水燙過後,豬毛很好刮。就是味兒有點難聞,衝鼻子。


    刮完豬毛,屠老板拿刀破開豬肚子,一瓢一瓢舀水衝著血水,見衝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始缷肉。


    一頭豬卸了滿滿一籮筐的肉。


    唐文風本來準備走的,結果看見自家大哥端起裝著豬下水的簸箕就要往外走。


    “大哥,你上哪兒去?”


    唐文光道:“倒山腳下的溝裏。”


    唐文風驚訝:“不吃嗎?”


    聽見這話,唐文光比他還驚訝。轉念想想七弟之前是傻的,便解釋道:“這腥臊的不行,吃不下去。”除非是災荒年,要不然沒誰願意吃這些。家裏養了狗的,倒是能拿來喂。


    唐文風伸手:“我拿去琢磨下能不能吃。”


    唐文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給了他。有些事總要試過才會死心。


    唐文風摸進灶房,拿了他老子兄長們喝的酒,麵粉還有醋放進桶裏:“五哥,幫忙拎個桶。”


    “來了來了。”唐文祖應了聲。


    唐文風端著簸箕快步出了院子,往河邊走。


    唐文祖拎著桶追在他後頭。


    這會兒已經是午後,河邊沒有人。唐文風便踩在平日裏婦人們洗衣服的大石頭上。


    將酒,麵粉和醋從桶裏拿出來,唐文風挽起袖子開始清洗大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這沒有閹割的豬,感覺屎都更臭。那味兒衝的他想嘔。


    看著那一坨一坨被河水衝走的屎,唐文祖齜牙咧嘴:“老七,咱家也不缺這口吃的。”


    “先別和我說話,我怕吐出來。”唐文風艱難開口。


    唐文祖:“......”所以你這是何苦為難自個兒。


    將大腸翻過來清洗幹淨,唐文風大鬆一口氣。將其扔進桶裏,他翻找出豬肚繼續洗。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將所有豬下水洗過一遍。


    將豬心豬肝那些扔進衝洗過的簸箕裏,唐文風把豬大腸和豬肚扔進桶裏,然後抬頭看他五哥。


    “倒點麵粉進來。”


    唐文祖抱起裝麵粉的罐子,一邊倒一邊嘀咕:“你這小子,可真會糟蹋東西。”


    “這些都是好東西,丟了浪費。”


    唐文祖心說,我可從來沒見誰說這些豬下水是好東西。


    來來回回將豬大腸和豬肚用酒,麵粉和醋清洗了四五遍,味兒總算是祛了大半。剩下的就交給香料吧。


    兄弟倆端著簸箕拎著桶回到家,對上的就是唐成河父子三人和苗桂花心疼的眼神。


    個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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