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這裏的六學和唐文風認知中的有很大不同。


    學生們是輪流在六個學院裏念書。兩個月一輪換,一年剛好輪換完一遍。


    舉個例子,像唐文風如今教的這個班,是二月底輪換到算學的,到四月底時,他們就會輪去國子學,六月底則再去四門學。


    與六學不同,弘文館和崇文館則是專門麵對王孫貴族,以及三品以上大員的子嗣後輩,非常講究門第出身。


    當然,若是不想去二館,也可以去六學。


    不過從二館出來的貴族子弟,隻要不自己作死,大多仕途順遂。這是屬於他們的特權。


    拎著特製小白板,夾著一疊卷子的唐文風走到教室門口時,看見裏頭學生全都擠在窗邊,探頭探腦往外瞧。


    他好奇地跟著看過去,發現是史監丞,在他旁邊,還有三個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貴族子弟的年輕人。


    唐文風收回視線,用戒尺敲了敲離得最近的學生的腦袋:“快上課了,趕緊坐回去。”


    那學生撇撇嘴,到底是坐了回去。


    前幾天那場考試之後,讓他們知道這個年歲比他們還小的小夫子有多不是人。


    他居然往每個學生的家裏遞了一張成績排名表。不及格的學生回到家後,有一個算一個,都挨了罰,屁股現在還是腫的。


    他們現在可不一點不敢小看他,就怕他又來這麽一招損的。


    唐文風的課是三天一講,每堂課一個時辰。相當於上一休三。


    將印好的卷子和小白板放下,唐文風坐下後盯著下麵的學生:“來吧,自覺一點,沒及格的自個兒上來領卷子。每人三份,絕不厚此薄彼。”


    眾不及格學生內心呐喊:我求求你厚此薄彼吧!!


    成謙這位主動要求做題的學霸拿到自己那一份,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怎麽又是兔子狐狸。


    唐文風敲敲桌子:“安靜。下麵開始今天的課程。”


    他將小白板立起來,用削成筆狀的炭在刷了石灰的木板上畫了一個叉。


    “知道這個是什麽嗎?”


    學生們用“你看我們像傻子嗎”的眼神看著他。


    唐文風嘖了聲:“說啊。”


    眾學生:“叉!”


    唐文風:“錯!”


    眾學生:“???”


    唐文風指著那個叉道:“這叫乘號。”


    他又畫了兩條短短的橫線:“這個叫等號。”


    “還記得你們背的九九歌嗎?”


    學生們來了些興致:“記得。”


    “很好。”唐文風寫下九乘九,“來,告訴我,九九多少?”


    “八十一!”


    唐文風寫下等號,後麵又寫了個八十一。


    他敲了敲小白板:“九乘九等於八十一。用了這兩個符號是不是一目了然?”


    一幹學生點頭。


    “現在,誰能算出一百九十九乘一百九十九?”


    見學生們要麽沉默,要麽埋頭擺弄算籌。


    唐文風用一種哄騙的語氣說:“能很快算出來的,可以不用做那三份試卷喔?”


    這下子沉默的那些學生也來了勁。


    許久之後,成謙不太確定地說:“三萬九千六百零一嗎?”


    唐文風笑著點點頭:“對。”


    成謙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


    其餘學生哀嚎。


    “想知道怎麽樣才能更快的算出來嗎?”唐文風用一副狼外婆的口吻問道。


    “想!”回答的絲毫不帶猶豫。


    “那就要用到乘法豎式計算。不過嘛,”唐文風笑,“步子邁太大容易扯著蛋。”


    眾學生:“......”


    “咱們先從加法學起。這個十字就是加號......”


    因為這從來沒接觸過的新鮮東西,一幹學生難得沒有左顧右盼,全都專心致誌地聽唐文風講課。


    時間很快過去,下課鈴敲響。


    唐文風秉承著絕不拖堂的原則,將東西快速一收:“下課。”


    他走後,學生們聚在一起。


    “沒想到這個唐文風還不是半桶水啊。”


    “倒是誤會他了。”


    “他教了那個豎式計算後,我發現算術好簡單啊。”


    “我現在就希望他快點教兔子狐狸。我爹說我下次要是再不及格,他就斷了我的月銀。”


    這位學生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他們也不想不及格。


    *****


    唐文風在京城教書教的風生水起時,唐文祖和於鯉也回到了易陽縣。


    崔鴻派來一路護送他們的人,在送他們進了縣城之後就回去了。


    於鯉和唐文祖打過招呼後,也各自駕著馬車回了家。


    唐文風科舉得了二甲進士的消息已經在鎮上傳遍了。


    附近十裏八村兒家中有未婚閨女的紛紛盯上了唐家。哪怕嫁不了唐文風,他們家不還有個老五嘛。總歸是一家人,以後唐文風發達了,還能不提拔提拔他五哥?


    不知道老七科舉一遭,連自己的婚事都被盯上了。唐文祖還樂嗬嗬地趕著馬車。


    進了村,原本在嘮嗑說閑話的村裏人全都笑吟吟地招呼他。


    “唐家五郎回來啦?你家老七呢?沒一道回來?”


    唐文祖回道:“老七在京城國子監教書,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國子監?那是甚地方?”


    “我也不大清楚,隻聽說很多官老爺的後輩在裏頭念書。”唐文祖老老實實說。


    “哎喲喲,官老爺的後輩?唐七郎還能去教他們?”


    “嗯。”唐文祖點了下頭,趕車,“我先回了啊。”


    “這唐家真是起來了。苗桂花他們一門心思供唐家七郎去學堂,還真賭對了。”


    有人酸的不行:“到頭來不還是個教書的。”


    “你沒聽唐家五郎說啊,人家這教的可是官老爺家的子孫後輩,可和一般的教書先生不一樣。”


    “有什麽了不起的。再厲害又和咱們沒關係。”苗翠蘭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說你們大房就是沒那個富貴命。”有那和唐家老宅那邊不對付的故意歎道:“當初沒把唐老二一房分出去,你現在不就是進士老爺的嬸子了嗎?你家霞姐兒有這麽一個弟弟,能找多好的婆家啊。嘖嘖嘖,真是可惜咯。”


    被她這麽一說,苗翠蘭心肝脾肺腎都在難受。她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走。


    留下一群碎嘴婆娘偷偷笑他們家沒眼力勁兒,錯把明珠當魚目。


    “爹,娘!我回來了!”


    坐在炕上織布的苗桂花激動的把梭子一扔,慌裏慌張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兒啊!”


    唐文祖將馬車牽進院子裏,咧嘴笑:“娘。”


    苗桂花抹著眼淚拍他:“臭小子,你們兄弟倆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這心啊,是整日懸著。可算是回來了。”


    她伸長脖子往外瞧了瞧:“老七呢?”


    唐文祖撩開馬車簾子:“老七留在京中教書了。”他一邊將車廂裏的東西往外搬,一邊和苗桂花說起京城裏的事。


    苗桂花聽的連連點頭,一個勁兒說好好好,眼睛發亮的合不攏嘴。


    “這麽說,老三那事成了?”


    “那姓房的都被拉下馬了,還能不成?”唐文祖說完疑惑,“爹他們呢?怎麽就您一個人在家?”


    苗桂花笑著說:“你爹他們插秧去了,幾個小的也跟著去玩兒了。想著你們也該回來了,家裏每天都留一個人等著。今兒不是輪到我了嘛。”


    “還沒插完嗎?”唐文祖說著就要擼袖子,“我這就去。”


    “你給我安生待著。缺你一個不成?”苗桂花拽了他一下,“就剩一塊田了,午飯前就能插完了。”


    唐文祖這才乖乖坐下來。


    果然如苗桂花所說,不到午時,唐成河他們就回來了。


    他們還在地裏時,就有人跑去告訴他們唐文祖回來了。三兄弟當即激動的就要回來,還是唐成河壓著他們,說人回來了又跑不掉,把秧苗插完再回。


    這不,插完秧苗,往日裏一行人還要先去河邊洗幹淨手腳才回,今個兒已經等不及,糊著一腿一手的泥巴回來了。


    苗桂花好笑:“也不嫌埋汰!”


    “唉,回來洗也是一樣的。”唐成河笑著說。


    “老七咋沒回來?”


    “你兒子厲害著呢。”苗桂花嘴角壓都壓不下去,“拒絕了當官,上頭那位就讓他教書去了。”


    唐文光他們舀水衝洗的葫蘆瓢都差點沒拿穩,急道:“咋就拒絕當官了呢?”這可是好些人做夢都夢不來的好事。


    “你們還不知道老七啊,他就想考個秀才給咱家免免地稅,壓根兒就沒想過當官。如今這祖宗保佑,讓他中了進士,當個教書的也不錯。”苗桂花非常看的開。反正在她這兒,孩子們過得平安快樂就好。


    唐成河他們聽完,又拉著唐文祖說京城的事。還要他說的特別詳細,從他們進京開始說。


    唐文祖也不嫌一句話翻來覆去說麻煩,興致勃勃地又給他們一通連說帶比劃。


    出去挖野菜的唐玉惠幾個回來,也湊了過去聽。她們回來的晚,隻聽到半截。


    唐柳他們這些個小的便纏著唐文祖再從頭說一遍。


    唐文祖當真又從頭開始說。


    其餘人也不走,笑著坐在堂屋裏再聽一次。


    一家人和和樂樂的。


    與這邊氣氛完全不同的是唐家老宅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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