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譚愛卿,不給朕一個理由?”


    右丞相額頭死死貼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想不明白,這些信是如何到皇上手裏的。


    這麽多年都沒出過岔子,怎麽突然就暴露了。


    “說啊,朕等著你的解釋。”乾文帝語氣很平靜。


    但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快嚇傻了。


    事情既已暴露,那定是躲不過了。


    右丞相深吸一口氣,聲音略略發抖:“臣......認罪。”


    乾文帝猛地起身,上前一腳將其踹翻在地:“是朕對不住你,還是大乾對不住你?你要通敵叛國?你可曾想過,戎人的鐵蹄踏入國門,會流多少血?”


    乾文帝能文能武,盛怒之下的一腳踹的右丞相好半天爬不起來。


    “陛下並未對不住臣,大乾也未。”他艱難地爬起來,一雙眼角布滿皺紋的眼定定看著乾文帝,“可先帝卻有。”


    乾文帝愣住。


    跪趴在地上的太傅等人忙豎起耳朵。怎的又牽扯上先帝了?先帝在世時,你不還是一個小小的郎中嗎?


    右丞相捂著悶疼的心口,扯了扯嘴角:“陛下可還記得如妃娘娘?”


    乾文帝記得,怎麽可能不記得。


    如妃進宮前被稱江南第一美人,進宮後隻花了兩年就坐上妃位,獨得先帝寵愛多年。若非出身商籍,加上先帝疼愛新平長公主,皇後怕是都會換個人來做。


    當然,乾文帝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是因為在他被冊封為太子之前,前太子是如妃的兒子。


    因為偏寵如妃,也偏愛她的兒子。先帝力排眾議,在如妃兒子十五歲那年,將其冊封為太子。


    可惜啊,他那位皇兄不爭氣,爛泥扶不上牆。


    不顧皇家顏麵,跑去花樓裏和人爭風吃醋,讓人給廢了。


    一個沒辦法擁有後代的太子,怎麽可能登基為帝。


    於是太子之位落到了乾文帝頭上。


    如妃母子不甘心,在先帝殯天後,起兵謀反。最後謀反失敗,自焚於秋梧宮,也就是冷宮之中。


    右丞相時刻關注著乾文帝,見他沒有忘記,便用一種懷念追憶的語氣道:“陛下可知,在如妃娘娘進宮前,臣與她早有婚約?是先帝強取豪奪,將她納入了宮中。”說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


    乾文帝心中的怒火詭異地平靜下來,並且有些幸災樂禍,老頭子好像頭頂有點綠。今年過年祭祖時,很有必要特地給他上炷香說明一下。


    右丞相不知道乾文帝腦子裏在想什麽,自顧自說著他和如妃的往事。


    在場的大臣們這會兒真是恨不得聾了的好。本以為隻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秘密,哪知道會聽見這等宮闈秘事。


    見他半天說不到重點,隻顧追憶往昔,乾文帝沒什麽耐心:“所以呢?你和如妃關係密切,那廢太子是你的血脈?”


    右丞相噎了下:“臣敬重如妃,斷無冒犯之舉。”


    “喔。”乾文帝興致缺缺,“既如此,那便長話短說。”


    右丞相心梗,看他表情淡淡,心底冒出一種報複的快感,開口道:“陛下登基之時,並未得到傳國玉璽,臣猜的對否?”


    太傅等人:“!!!”今日,吾命休矣!


    乾文帝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狠意,波瀾不驚地勾起嘴角:“先帝殯天前一月就擬下傳位詔書,你怎麽會認為朕手中沒有傳國玉璽?如妃告訴你的?”


    乾文帝嗤笑一聲:“那她可否告知於你,先帝殯天當日,曾下旨讓她殉葬?”


    右丞相臉色巨變。


    “你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憐。”乾文帝負手走到他麵前,“你效忠的君主奪你所愛,你癡情的女子哄你騙你。而朕,將你提拔至相位。你不思感恩,反勾結外敵。”


    右丞相麵如死灰。


    “讓朕猜猜。”乾文帝俯身湊到他麵前,牢牢盯著他,“你之所以通敵叛國......如妃母子還活著,是嗎?”


    右丞相瞳孔一縮。


    “看來朕猜對了。”乾文帝直起身,眼中無悲無喜,“右相譚孝忠,勾結外敵,意圖謀逆......直係盡誅,旁係終身不得踏入仕途。”


    右丞相譚孝忠慌了:“陛下!稚子無辜!求陛下收回成命,饒恕......”


    乾文帝打斷他:“在你勾結如妃母子時,就該想到有這等下場。朕已經寬宏大量,沒有誅你九族。”


    譚孝忠癱軟在地。


    乾文帝擺了下手,守在殿外的禁衛軍快步進來,將他帶走。


    刑部尚書秦準戰戰兢兢抬起頭,問:“陛下,不審問嗎?”


    乾文帝:“不必。”他撥了撥大拇指上的扳指,沉吟片刻後,道:“右相負責的一應事宜,六部暫代,太傅從旁協助。”


    易太傅和六部尚書:“是。”


    乾文帝抬腳往外走:“朕乏了,免朝三日。”


    等他一走,易太傅等人才顫顫巍巍相互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


    今日所見所聞,可真是......刺激。


    沒過幾天,右相譚孝忠通敵叛國的消息傳出。


    京城嘩然。


    好些和譚孝忠私下有過往來,且關係走的比較近的,更是人人自危。


    一道又一道的聖旨接連頒下,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抓走。刑部大牢都快住不下了,整夜整夜的有人慘叫喊冤。


    連著半個月,執行斬首死刑的西市,那地上的血就沒幹過。


    百姓們一開始還有看熱鬧的閑情,到後來開始躲著西市走。


    經過這麽一遭,他們算是深刻體會到戲文話本中的“天子一怒流血千裏”是何等場麵了。


    寧家。


    新平長公主正和寧培安逗趣小兒子,說他二十多了還沒有意中人,怕是要成和尚。


    崔鴻很無語,正要把大哥拖下水,就見宮中來人。來的還是一直在太後身邊伺候的段嬤嬤。


    “嬤嬤怎麽來了?”新平長公主忙起身,“可是母後有何不適?”年前太後不慎感染風寒,拖了小半月才好。


    段嬤嬤笑著道:“殿下放心,太後身子康健,不過是想念您了,差奴婢來請您進宮說會兒話。”


    新平長公主鬆了口氣:“嬤嬤稍等。”


    她回房換了身衣裳,和丈夫兒子交代一聲,這才跟著段嬤嬤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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