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我的三個室友都不是人 作者:柴萬夜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日記上逐漸落下一些字跡。“大家都會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目標,大胖想要努力地賺錢,娶一個老婆;小瘦想要好好讀書,超脫自己的階級。我想做什麽?我不知道。但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的人很多,我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們沒有目標,可以模模糊糊地按照大家的要求,順著社會的洪流活下去,可我卻明確地知道自己活著的每一秒都是在浪費時間。”“我肯定有什麽目標,有什麽活著的意義,隻是我還沒有發現。”“在上大學之前,我總是覺得那個意義很可能藏在那裏,我隻是要盡力地去發現ta。但當我真的跨越了那座高山之後,才發現,高山之後沒有我想象的桃源,隻有新的高山。”“高山不會成為我的意義,活著就是虛無,死亡是我與虛無的等價交換,它不會成為沒有意義的事情,它會成為我和意義的唯一一次交接。”“爸爸媽媽不必為我傷心,死亡或許是終點,但我的人生從來就沒有起點。”寫完這通我根本看不懂的話之後,鄧齊突然冷笑了一下,他第一次在我麵前說了句話,連說話的方式都不太一樣。這裏的鄧齊就像一隻喃喃自語的小動物一般:“連死……都是沒有意義的嗎……”他選擇的是割脈自殺,最痛苦最漫長的死亡方式之一,大概如同他所說的那樣,他一直在追尋著那個不知道在哪裏的意義,千方百計的,殫精竭慮的。意義有成千上萬種,對於他來說,猶如大海撈針,但他從未放棄。連死亡,都是他追尋意義的一種方式。第105章 *我靜靜地看著他,他似乎毫無觸動地對自己做著終結生命的動作,這讓我意識到他的自殺行為並不是一時衝動或者一場意外,而是長時間埋藏在他心底的一顆地雷。此刻,那顆地雷正在劇烈地炸裂,連帶著他的血肉,慢慢地湧濺出來。他睜著雙眼,冷靜地看著血液從自己的雙手中流淌出來,汙染上本來純淨的水源。割脈自殺向來是最難死亡和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一是因為它消耗的時間過長,而死者常常在最後突然回心轉意,明白人世間還有自己所留戀的東西,二也是它讓人痛苦的時間太長,所以,選擇它的人,要麽是看了太多的電視劇,誤以為這種死法很容易,要麽就是需要切身體驗漫長的痛苦。這個世界裏的鄧齊就是那種可悲的,需要用疼痛來證實意義的人。隻可惜直到最後,他都沒有迎來他想要的意義。時間太久了,我不可能真的陪伴這個鄧齊幾個小時,所以,直接跳躍了這些時間,來到了他的最後。我看見他的臉皮逐漸泛蒼白起來,雙眼也開始無神,在最後,他突然把自己的雙手伸向天空之中,似乎在祈求著什麽。快來了,快來了!顧不上關注他的痛苦,我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努力地把自己心底因為對方和鄧齊一樣的皮囊而探出來的憐憫按回原地,隨後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肉身。這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果然,不一會兒,就有我熟悉的透明的東西開始隱隱約約地往外飄散,與此同時,他眼睛裏的焦距似乎又散了一些。我賭對了!這驗證了我的一個想法——人在死亡的時候,肉身消弭的瞬間,靈魂並不會直接消失,而是會先脫離肉體,而後消散——也就是說,人剛死亡的那幾秒,就是我可以爭取的時間。在這個鄧齊最後的那個瞬間,我現出了真身,緩緩地附在他的身邊,給予了他一個擁抱。我能感覺到他無力的身體在那個瞬間突然一顫,而後就是永久的寂靜。當我移開的時候,看到他的嘴角,是微微笑著的。他的靈魂和我的不一樣,沒有知覺,在空中傻乎乎地飄了大概三秒,就立刻消散了。但即使是那三秒,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笑容。他找到了他的意義,他的死亡是有意義的。*這個世界的鄧齊給我解答了很多的疑惑,比如人的靈魂可以出殼多久,人的靈魂是否有自己的知覺等等,但他卻依然解答不了我最關心,也是最重要最本質的問題。毫無疑問,我來到這裏,也是破壞了這本“書”的內容,那麽,為什麽,在我來到後麵的時間點的時候,小瘦會直接告訴我,鄧齊是笑著死的呢?是因為我來到了這裏,他才笑著死去;還是因為他笑著死去,所以我注定要來到這裏?這兩者之間,到底誰是因,誰是果?我之前做的那麽多的事情,到底誰是因,誰是果?這些事情又一次纏繞在一起,沒頭沒尾的,鼓弄著我的腦袋。到底是什麽東西,在我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悄悄地在推動著我們的人生?真的是書嗎?真的是大綱嗎?真的僅此而已嗎?我歎了口氣,把疑問吞回肚子裏,幾乎是連拖帶拽地,努力地舉起了這具鄧齊的身體。橫跨了兩個世界,我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個世界裏。剛一進去,我就感覺到mama滔天的怒火,當然,這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的,畢竟,我確實是欺騙了ta。不過,在ta的怒火將我席卷之前,我提前發問了:“雖然我確實隱瞞了你一些東西,但……有風險嗎?”對麵一怔,似乎沒有料到我居然可以這麽厚臉皮地為自己辯解。“我有違規嗎?沒有吧。”我振振有詞,“正是因為瞞住了你,才讓你享受到提心吊膽的滋味。”“你有多久,沒有體驗到這樣刺激的感覺了呢?”似乎是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懸於我頭頂的聲音逐漸消散。我呼出一口氣,與我展現出來的熟練自如相反,實際上,我的每個行動都是極有風險的,連我自己都不能百分百確定保全自己的性命。在鋼絲上走太久了,每一秒都有掉下去的可能,我卻反而沒那麽害怕了。……當然,或許和我現在擁有的力量也有一定的關係。我能感覺到,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力量的逐漸融入,我作為“人類”的同理心就越來越低。如若放在從前,哪怕作為一個普通室友,讓我觀看鄧齊的死亡都會是一場痛苦的刑罰。可我現在,看著那個和鄧齊一模一樣的人,卻完全沒有什麽波動。mama所體驗到的,就是這種感覺嗎……明明知道自己作為人類,不應當如此冷漠,但無論看到什麽,內心都波瀾不驚。那也難怪ta要努力地創造故事,彌補自己空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