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骷髏狗愣了愣,飛奔過來銜回自己的骨頭,嗒嗒地跟在他們身後離開了m記,怕自己落下,還時不時地小跑幾步。沈思年跟行屍走肉沒兩樣,不發一言地跟著班顧走。廣場對麵有一家圖書館,修得平平整整的草坪,放養著很多鴿子,班顧買了包玉米飼料,引了一堆的鴿子圍在他身邊爭寵。小骷髏狗有如身在天堂,連尾巴不要了,一顛一顛地追著鴿子跑,人看不見它,鴿子卻看得見,但這些鴿子鳥多勢眾,又被人喂熟了,膽子異常大,見骷髏狗撲過來,拍拍翅膀飛到一邊,打個圈,再飛回來跟班顧要吃的。直把小骷髏狗氣得七竅生煙,壓低前肢,伏下頭,立著斷尾,做出攻擊的狀態,兩隻狗眼跟裝了小電燈泡似得,猛得一個虎撲衝上去就要跟鴿子來個撕殺。幾隻鴿子鳥都不鳥它,飛起來停到班顧的手臂上,咕咕幾聲,安逸地從班顧的掌心啄玉米。小骷髏快要氣炸了,在原地頭搖、身扭、尾巴甩的,又是跳又是撓又是蹦的。“你的小白一定有多動症。”連個一秒的消停都沒有。班顧的語氣裏滿是嫌棄,雖然都是小骨頭,自己可乖多了,他果然是全世界的最可愛的骨頭。沈思年的情緒就像隨手搭的積木城堡,搖搖晃晃,眼看要倒,拾掇拾掇,又七扭八歪地搭在那,他不得不花費無數的力氣提心吊膽地去維護。現在,他把這座城堡一塊快要塌掉的積木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就算是危房,還是門、窗、屋頂齊全,也有多餘的心力跟班顧說話:“小白雖然沒到撕家的地步,但也很活潑好動。”小骷髏半天沒逮住一隻鴿子,總算意識到自己隻是一隻菜狗,耷拉著尾巴垂頭喪氣地回到沈思年身邊,往地上一趴,將腦袋擱在沈思年的腳背上,狗眼的紅光都黯淡了不少。它很依戀自己的主人。“小白還是很喜歡你的,雖然你吃了它的肉。”班顧慢慢說。他們倆不熟,沈思年又是那種戒心很重的人,說的話,遮一半藏一半,嘴還緊。賴上自己,大半是因為病急亂投醫之下的倉惶,“你想看小白嗎?”沈思年猛的抬起頭,眼睛裏亮起的光芒足以令任何人動容。他找過靈媒,經驗老道,慌裏慌張把打開背包,翻出一卷現金,看也不看塞進班顧手裏,“我知道你們收費很高,我現在手頭錢不多,可能不夠,但你放心,我可以打欠條。我有在拍廣告,我的一個師兄還打算找我演網劇,還……還有選秀的綜藝,我打算去報名……”班顧瞪著手裏一卷錢,說起來挺不可議的,這還是他離開古墓後第一次接觸到現金:“樂年說現在的年輕人裏十個十一個不用現金的。”沈思年居然還揣一卷錢在身上。沈思年又開始習慣性抿唇,他的嘴唇跟塗了口紅一般,純是被他自個糟蹋出來的。他頓了一下,又從錢夾裏抽出幾張錢,全塞給班顧,緊張地問:“班顧,你怎麽收費的?”宅宅班顧用冷漠的表情對著沈思年:“你這話就很不對,我是非賣品,不收費。”沈思年從善如流,馬上道歉:“對不起,我的問法不對,我的意思,你施法請靈,一次要收多少錢?”班顧抽了一張錢看了半天,原來現在的一百元麵值的人民幣長這個模樣,看了之後連同剩下的一塊還給沈思年,認真地問:“你的小白已經死了,跟活著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雖然也挺可愛的,你確定你要看它?”“我確定。”沈思年隻差指天發誓。班顧怕把沈思年嚇出毛病,不大放心地問:“你有沒有什麽不能受到驚嚇的毛病?”沈思年一愣:“沒有,我很健康。”班顧仔細看了看他的表情,確認他真的想見小骷髏狗:“那好吧。”沈思年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天本來就有點熱,他又緊張 ,一手心的汗水,蒼白的臉頰更是泛著奇異的潮紅。班顧微歎口氣,彎下腰把不明所以的小骷髏狗從地上抱起來,輕輕放到沈思年懷裏裏。沈思年隻感眼皮微涼,像有一絲涼氣從未知的地方躥出來,無聲無息地鑽進了自己的眼睛裏,下意識地閉了閉眼,但又沒有什麽異物入侵的不適,手上多出一點重量,他連忙重新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隻骨頭森白的骷髏狗窩在自己的懷裏,他受驚之下,差點驚叫出手,兩隻手卻像有自己的意誌般,反倒把骷髏狗抱得更緊了一點。“小白?”沈思年試探著叫了一聲。小骷髏又驚又喜,騰地直起身,掙紮支起後腿站在沈思年的手上,前爪搭著沈思年的肩,伸出狗頭,想要去舔沈思年的臉頰,結果舔了個寂寞,它隻有骨頭,沒有舌頭。小骷髏狗焦急起來,無聲地叫了幾下。班顧緊緊盯著沈思年,生怕他對小骷髏狗露出厭惡、害怕、逃離的情緒。要是被嫌棄了,小骷髏狗應該會很傷心。不過,班顧馬上發現他白緊張了,沈思年的害怕一秒都沒有,緊緊抱著小骷髏狗跟溺水之人抱著最後一根稻草似得,再用力點,能把小骷髏狗全身的狗骨頭抱斷掉。“要不……你輕點?”班顧小聲提議 。沈思年這回是真的哭了,眼淚不要錢似得往下掉,他小心地抱小骷髏狗放到長椅上,撫摩著它有點猙獰的狗頭,小骷髏狗開心地甩著尾巴骨,沈思年注意到它少一截尾巴,緊張地問:“小白,你的尾巴尖呢?”小骷髏狗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嚓地跳下長椅,沈思年渾身一哆嗦,估摸著是怕自己的狗散架掉,跟個保姆似得慌忙跟上。小骷髏狗在周圍轉了一圈,刨出自己埋掉的尾骨,樂顛顛地叼給沈思年獻媚。沈思年溫柔地拍掉尾骨上的土,小心地替小骷髏狗裝好,手一撈,把狗抱進懷裏。班顧看著這一人一狗,不知怎麽有點羨慕。沈思年半點都不舍得把骷髏狗放下,走到班顧麵前:“謝謝你,班顧。”“不客氣,小事一樁。”“別人……能看到小白嗎?”沈思年問。“看不到,它是一隻死狗。”班顧回答。“那小白能吃東西嗎?”沈思年又問,大凡班顧答個是,估計他立馬會衝去買一堆雞胸肉煮了喂狗。班顧側了下頭:“它是一隻骷髏狗,不需要吃東西,它不是活的。”沈思年有些黯然,輕聲問:“小白能留在我身邊多久?據說人死了要轉世投胎,小白要不要轉世的?”“它對你有執念。”班顧把手裏一粒玉米拋給小骷髏狗,小骷髏狗迅捷地接住,不等嚼吧,玉米粒就從骨頭縫裏漏了出去,一隻膽大包天的鴿子掠過去搶走,拍拍翅膀溜了。小骷髏氣得兩眼直冒紅光,掙了幾下,想從沈思年的懷裏出來跟鴿子一決生死。沈思年連忙安撫:“小白,你不會飛,打不過它。”難道打得過鴿子,就放開小骷髏狗去追殺鴿子?班顧斜兩眼沈思年,這分明是慣出熊狗的熊狗爹。“也許,你的小白一直跟在你在身邊。”班顧又扔了一粒玉米給小骷髏狗。就算沈思年看不見它,對它的百般討好一無所應,但它還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主人的身邊,就算它所有的耍寶、逗趣、安慰、陪伴都是徒勞,但它還是萬年如一日陪著沈思年。忠誠,而又執著。“所以我能留著小白?”沈思年期翼的問。“嗯,它會陪著你到死。”班顧說,“它對你的執念就是永遠陪著你。”沈思年露出一個璀璨得如同正午陽光般的笑容,他抱緊小骷髏狗:“等我十八周歲,我就去租個房子,和小白一起過一輩子。”班顧跟著笑了一下,一個人活得再長,也就百來歲,沈思年還可以和小骷髏狗一起生活□□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