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寅還在笑,笑裏有一點點凝澀,但過了一秒,就被瘋狂所取代,他舔了下唇,有點患得患失地問道:“那……我們能找到嗎?”陸城沒有回答,看了看窗外:“很巧,秋天,又是晴天,今晚我們去亡山看星星。”居寅像是被什麽巨大的驚喜給拍暈了似得,足足怔了三秒,唰得站起來,有點語無倫次地說:“我來準備東西,陸總,小顧,要什麽?我什麽都可以提供。”“手電筒吧。” 陸城揚了下眉。“隻要手電筒就夠了?”居寅熱血上頭,早已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雖然覺得隻帶一樣照明的東西有點坑,但他卻有一種盡在掌握中無名信心,隻要陸城說出口的,就可以得到保證,“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你準備一下,等會就走。”“好啊。”居寅幾乎是輕飄飄地飄出去,激動得像要哆嗦起來。班顧看著居寅的背影,再看看地圖,雙腳離地飄在那,有點茫然和不安:“真能找到顓頊墓?我們要打擾他的長眠嗎?”換成是他,就很不喜歡有人闖進自己的墓裏。“不會打擾到。”陸城篤定而冷靜。班顧投去疑問的目光。陸城像是說笑,又像是用一種漫不經心地語氣說了件真實的事:“顓頊不是化為魚婦,又讓煮著吃了嘛。”班顧瞪大眼,就算他是白骨精,聽了陸城的話,也是毛骨悚然,全身浸著寒意。他有點不安,不知是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還是平緩周圍凝滯的空氣,指指地圖上的符號:“那個是亡字。 ”“我知道。”陸城將手放在班顧的脖子上,拇指停在動脈處,一個危險而溫柔的動作。“啊……”班顧仰起頭,□□了一聲,下巴和脖子拉扯出一個優美的弧度,蒼白的皮膚透出一點脆弱,“陸城?”“那個字是屬於你的文字,班顧。”班顧的眼珠子輕輕轉動了一下,對,和自己墓裏僅有的兩個字,是同一種文字,所以他幾乎是馬上就認了出來。他走了一遍生死,過了千年,成了白骨,忘了前塵,卻還認得它。它在告訴他,他甩不開自己的湮滅掉的過往。“沒關係,那些並不重要。”陸城的手掌上移,遮住了班顧的眼睛,“別多想,交給我。”“嗯。”班顧在他的掌握中,緩緩點了一下頭。曖昧和溫情一點點氤氳,可惜還沒沸騰就被陸城的手機視頻電話提示音給打斷,氣得班顧一把抄過陸城的手機,暴露的指骨狠狠捏著機身,微帶著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電話來人。陸城笑起來,他身上的那點危險氣息消失不見,拿過手機點開免提:“祝宵,你們查的仙骨廟怎麽樣了?”祝宵叼著根煙,吊兒郎當地說:“沒啥,民間因為流言傳說建的廟,說遠古時期有仙人的仙骨遺落在水中,引來異象,附近居民就建了仙骨廟來供奉祈福。廟裏連個神像都沒有,而且,現在也基本上破敗了,也就這兩年,重新注重起老建築,這座仙骨廟才重新回到視線,和我們追蹤的仙骨沒什麽關係。你們那呢怎麽樣?”“有,也算沒有。”陸城看了眼班顧,避開瑣碎,“祝宵,我們要去找顓頊墓,魚婦、仙骨還有……也許都和顓頊相關。”第77章 星空異常得璀璨,明亮得有點過分,仰頭看得稍微久一點,會給人一種星空下沉的壓迫感。班顧看著星空,尋找著蒼龍星宿圖,一條巨龍頭朝下尾朝上飛在夜空中,代表心髒的心宿發出燦爛的亮光,它在遙遠的宇宙中指引著一個神秘的方向。重垂於野,聖人長眠。這是居寅在自己的書裏寫下的內容,男主憑著這句話找到顓頊墓的所在地,可他這個創造者抬起頭,仰望著星空,卻隻覺頭暈目眩。星空太神秘了,繁星億點,他甚至不能漫天的星辰裏找到那條所謂的巨龍,他勉強看到了心宿,勉強找到尾,但他就是沒法把它們組合成一條巨龍,旁邊閃耀的星光跟光汙染似得阻擾著他目光想象。“沒有龍,沒有龍,哪裏有龍啊?”居寅喃喃自語,什麽都沒看到。不對,不用管什麽蒼龍星象,不是說心宿是指引方向的,心宿他還是認識的。可這特麽得怎麽指引?它們遠在宇宙深處,距離不知多少光年,跟地球半點關係都沒有。他完全不能想象它們能指引地球上的一個墓葬。哈哈,這是瞎扯淡的,陸城在騙他,根本是胡說八道。“陸總……”“我們走。”陸城沒理他,拉過班顧的手。班顧壓住心底的一絲不安,毫不猶豫地跟著陸城,他的頭頂上萬年億年的星辰,腳下是千年萬年歲月流過的山林,他跟著他,好像已經走了千秋萬載。他沉睡在古墓的年月忽然模糊了,那像是個子宮,他在那裏孕育生長,由一具白骨,長成人的模樣,隻為了被這個人牽住手,行走在星空之下。.居寅跟得很辛苦,陸城和班顧在高高低低、詭譎複雜的山林之中如履平地,尤其是陸城,他的前麵像是有什麽在引路一般,每一步,每一個轉彎都不帶一絲的猶豫。心宿直能指路?居寅喘息著抬了下頭,也許是錯覺,也許他已經累得出現了幻視,心宿懸掛在陸城的頭頂,星光無限溫柔,陸城整個人像籠著珠暈一般的微光。他和班顧倆個像是兩個精怪,跟他似乎都不是一個物種。“陸總……”“跟上。”陸城的聲音清冽得像山間的幽泉,還摻著沒有化掉的冰渣子。居寅快要罵娘了,他早知道這倆不是正常人,可他特麽的□□凡胎,他可以說是全憑著毅力才勉強、馬馬虎虎跟上。但,居寅不敢有一點的怨詞,深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夜裏穿梭在亡山實在不是什麽美好的體驗,這裏不知藏著多少古墓,發現的,沒發現的,被保護起來的,被盜損壞的,密密麻麻。古人認為這裏是人間的魂歸處,將它視為安魂鄉,不遠千裏來長眠,人死有靈的話,這裏可以說到處都是古靈。居寅小跑了幾步,不知從踏處哪一步開始,或者是十分之一秒的近乎不可察覺的一瞬,他有奇怪的暈眩感,周圍的景物像是發生了質的變化,樹還是那些樹,草還是那些草,山石還是那些山石,可它們的內在像是有什麽東西活了過來,它們好像全部變得有知有覺,不約而同地朝他們看了過來。居寅全身都是冷汗,襯衫黏在身上,可他已經顧不上難受了。“陸……陸總。”陸城的腳步放慢了一點,唇邊甚至帶著一點笑,問班顧:“喜歡這裏嗎?”班顧環視了一下周圍,在他的視野裏整個亡山熱鬧無比,有無數的光點流螢一樣飛舞在樹木草叢之間,偶爾有虛淡的影子穿入樹木中間,又從另一處鑽出來,偶有宮裝的女子坐在樹木間吹著笛,然後一聲歎息化為流光消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