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嶽庭眸光微動,他轉身藏起唇邊的笑意:“胸針?”  “嗯。”秦硯沒有隱瞞的必要,“是一個妹妹送給我的。”  聽到這句話,傅嶽庭試探的心霎時僵住。  妹妹?  什麽妹妹?第61章 這樣,也足夠了。  秦硯收存的那個胸針, 是一個妹妹送的。  傅嶽庭下意識摸上刀柄,緩緩握住。  難道當初也有人送了秦硯一枚胸針,秦硯把它留下, 反而把他送的扔了?  傅嶽庭轉臉看向秦硯, 薄唇抿直, 眸底壓著一團暗沉。  秦硯正切著手裏的菜, 沒察覺到他的視線。  白金細鏈上的戒指吊在半空,隨著動作微微搖晃。  傅嶽庭盯著它,不斷在心裏整理思緒,組織語言。  直到秦硯手裏的菜切到一半, 稍停下隨手把它理齊, 刀刃敲在砧板的聲音中斷, 傅嶽庭才堪堪回神。  他握著菜刀的手緊了緊,終於問:“這個妹妹,對你來說很重要?”  這枚戒指,是秦硯母親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 可想而知對秦硯有多麽重要,所以剛才聽到和它放在一起的另一件東西是胸針, 他才有些驚喜的奢望。  可沒想到,會這麽巧,還有另外一個人送給秦硯同樣的東西。  想到這,傅嶽庭垂眸看著桌上的食材,沉聲說:“讓你這麽珍惜她送給你的禮物。”  聞言,秦硯終於轉眼看他。  傅嶽庭避開他的視線, 握著刀作勢在食材裏挑挑揀揀。  見他沒什麽異樣,秦硯隻把剛才似乎聽到的奇怪語氣當成錯覺,回道:“她算是我第一個朋友。”  話落又輕笑一聲,“隻是,我不確定她會不會這樣想。”  看到秦硯麵上的笑意,傅嶽庭的心情急轉直下,墜到穀底,握住刀柄的手用力得僵疼。  秦硯已經把注意力又放在還沒切完的菜丁上。  再切兩下,看傅嶽庭好像不太著急,他才直起身,讓思緒稍稍回到記憶裏。  那個時候,他才被韓峰收養不到一年。  自從父母去世後,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雖然好心人多,但也見慣了人情冷暖,韓峰的事四鄰間已經傳遍,他也知道韓峰是因為女兒不見才領養了他做安慰,這樣長久的溫暖對他而言來之不易,何況常常有多事的人喜歡拿這件事尋開心逗樂,在他麵前說韓峰早晚會丟下他去找親生女兒,加上他那個時候年紀還不大,夜裏總是做噩夢被韓峰趕出家門,白天就隻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想到即便又回到從前,也不會一無所有,從不懈怠,就永遠抽不出時間去交朋友。  這一年間,他有久違的安穩生活,卻更有壓力,附近的那座山,是他僅有的安全區。他經常去,所以才會在偶然的一天,在山上遇到了渾身抹得泥猴似的女孩。  不過那個胸針,當初他其實險些沒有收到。  第二天他得知消息趕到山上去的時候,狂下整夜的雨水灌進了女孩安身的山洞,把地麵衝得泥濘一片,連勉強可以睡覺的石麵上也全是泥沙。  所幸胸針上的鑽石在斜照進來的日光下閃閃發亮,才讓他沒有錯過這兩件東西。  說起來……  秦硯忽而記起什麽,笑道:“你問我才想到,她和傅總也很有緣分。”  傅嶽庭隻覺得他語氣裏的輕鬆怎麽聽都很刺耳:“哪裏有緣分?”  被秦硯這麽記掛在心上的女孩,他現在已經後悔主動挑起這個話題。  秦硯說:“她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是同音。”  傅嶽庭眉間倏地蹙起刻痕,不想讓秦硯發現,又迅速撫平,不得已,敷衍一句:“是嗎。”  “對。”秦硯把砧板上的菜丁裝進盤裏,才轉臉看向傅嶽庭,“她叫婷婷。”  婷婷……  這個名字不知道讓傅嶽庭又記起什麽。  他眼底對“妹妹”的不滿轉瞬消散得幹幹淨淨,冷峻的神情僵在臉上,重新覆上一層不易察覺的尷尬。  他又移開視線,免得讓秦硯看到他的眼神:“她的全名叫什麽?”  “全名?”秦硯動作微頓,“這個我也不知道。她不肯告訴我。”  傅嶽庭問:“她告訴你,她叫婷婷?”  “那倒沒有。”秦硯回想片刻,“她隻肯告訴我她叫婷,我叫她婷婷,她好像還不太高興。”  傅嶽庭握住刀柄的手又用力起來,對著空氣說:“當然不高興……”  “什麽?”  傅嶽庭才意識到他把話說出了口,忙轉移話題:“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之前在趙氏千金的生日宴上,傅嶽庭就聊過自己的私事,秦硯也沒認為這些需要藏著掖著,傅嶽庭問,他隨口就答:“是小時候,在山上遇到的。”  聽到這句話,傅嶽庭眸光微閃。  秦硯說:“我還記得剛見麵的時候,她渾身都是泥,像在泥水裏滾過,之後也一直不肯洗澡。”  提起這件事,他已經回憶起那幅畫麵,輕笑一聲才說,“像個野孩子。”  此刻再聽到秦硯的笑,傅嶽庭非但不覺得刺耳,還覺得心底發燒。  這股火燒火燎的熱度一路向上,往他耳後蔓延。  擔心被秦硯察覺,他又問:“既然他渾身都是泥,你怎麽知道他是女孩?”  秦硯微怔。  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問起這個問題。  見狀,傅嶽庭不由升起些微慌亂。  他之前已經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告訴了秦硯,如果秦硯稍微轉變思路,說不定就會直接聯想到他的身上。  他還不確定秦硯的想法,這個時候暴露還太早。  但正在他打算跳過這個話題的時候,秦硯已經開口。  “因為她很任性。”  聞言,傅嶽庭剛才閃過的念頭驟然不見,他猛地轉臉看向秦硯:“他哪裏任性!”  這句質問來的突然。  秦硯還沒反應過來。  傅嶽庭回過神,張了張嘴,補救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說他是你的朋友,既然是你的朋友,又怎麽會任性?”  秦硯笑了笑:“為什麽是我的朋友就不會任性?”  傅嶽庭看他一眼,低頭取出一塊肉磨刀,低聲轉而問:“他就隻有任性嗎?”  “也不是。”時隔這麽多年,回想起當年,秦硯還是能清楚記起,“她長得應該很漂亮,臉上抹了泥也能看出來。尤其是眼睛。”  傅嶽庭唇邊的笑意壓抑不住,隻好低頭繼續片肉:“還有呢?”  秦硯說:“聲音也很好聽。”  傅嶽庭咳了一聲:“這麽說,他在你心裏,是個很完美的人?”  完美?  秦硯說:“談不上完美,她性格比較任性。”  傅嶽庭:“……”  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又問,“那你們為什麽後來不再聯係?”  秦硯說:“沒有聯係方式。”  傅嶽庭蹙眉:“怎麽會沒有?”  他今天的情緒似乎很容易波動,秦硯再看他一眼,才說:“她是在一天夜裏離開的,我第二天才知道,上山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沒有機會留下聯係方式。”  傅嶽庭看到他頸間的戒指,借機提醒:“你不是說他送給你一枚胸針,既然留下胸針,怎麽會沒有留下聯係方式。”說完才想到什麽,又斂起眸光,“還是說,你不想再和他聯係,所以沒有在意。”  “那一天夜裏,雨下得很大。”秦硯解釋說,“即便她留下過什麽聯係方式,但除了胸針和戒指,都被積水衝走了。”  傅嶽庭仍不死心:“那他後來,說不定去找過你。”  “或許吧。”秦硯頓了頓,“但也很巧,那天之後,我搬走了。”  聞言,傅嶽庭驀然變得沉默。  他機械地切著肉片,耳邊卻變得死寂。  原來當年,他和秦硯是這樣錯過的。  這麽多的巧合,讓他足足錯過了十四年。  傅嶽庭狠狠抿唇。  他的動作漸漸變緩,漸漸停下。  如果當初他再細心一點,再堅持一下,如果等到天亮,等到秦硯來到他身邊……  “怎麽了?”  聽到秦硯的聲音,傅嶽庭抽回思緒:“沒什麽。”  秦硯看著他突然冷硬的側臉,不知道剛才的哪句話又惹起他的不愉快:“真的沒事?”  傅嶽庭搖頭:“真的沒事。”  秦硯看他臉色,又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傅嶽庭抿著薄唇。  他的確不舒服,很不舒服,心髒的酸澀脹痛眨眼間染遍了四肢百骸,好像流進血管,在他體內奔騰。  但他隻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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