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忘記了


    月光下,是誰被遺忘?是誰死心不息?


    遠離燈火通明的屋子,若微一個人走向蘇家大門。


    若微心中的怒火在燃燒,怨恨仿佛蛛網攀爬滿了心房。


    雪梨在她質問時那一瞬間的失措和害怕,明確地告訴她,是雪梨買凶殺人。


    高跟鞋令她的腳疼痛,那感覺卻無法傳遞到她的心中。


    若微以前很少穿高跟鞋。千帆總是說,我的若微穿什麽都好看。


    她因為回憶而心酸,一腳踩滑,跌倒在地上。


    右腳腳踝處鑽心的疼痛令若微清醒了一些。


    她孤零零地站在月光下。今晚,她是和沉舟以及雪梨一起來蘇家的。但是,她不會回到仇人的家中寄住。


    手袋裏還有手機和少許零錢,若微心安了一些。


    她索性脫掉了高跟鞋,站了起來?右腳雖然痛,卻也不是無法走路的那種。


    拎著高跟鞋,若微一瘸一拐的走著,心中有些恍惚。記得去年元宵節的時候,她和千帆去東湖公園看燈會。


    東湖公園依山而建,碧湖靜擁,沿路的樹上全是如同星星碎片一樣的燈,仿佛會隨時化作光雨滴落。靠湖的地方則是大型的工藝燈,瓷龍,水晶鳳凰,還有西遊記的典故燈,美不勝收。


    她也是不小心扭傷了腳,然後,千帆背著她從山上走到了山下。


    她靠著他的背,故意用發梢去撓他的耳朵。


    千帆笑的發顫,說,在搗亂把你扔進河裏去。


    她說,扔吧扔吧,我就遊回家。


    “喂,你怎麽這麽狼狽?”若微身後是林弦的聲音。


    她回過頭,看著林弦,仿佛看著那年在燈火闌珊處的千帆。


    她笑了,仿佛沒有穿著帶著汙漬的小禮服,也沒有光著腳提著高跟鞋,“林弦,謝謝你。我本來以為你脾氣不好還特高傲,現在看來,你人挺不錯的。”


    林弦眯眼,心中卻沒有被冒犯的不悅,“我送你回家,生日派對很無聊。”月小優病愈後似乎變得有趣,讓他模糊了她的性別,有一種看到同類的微妙感覺。


    若微拎著高跟鞋,微笑冰冷,“我不想回家。因為某個原因,我爺爺安排我住在雪梨家呢。我剛剛才和她翻臉。”


    林弦想起了剛剛那一幕,高傲的鳳眼裏有著淡淡的不解,“雪梨平時挺淑女的,不知道今天怎麽突然瘋癲了。”


    若微望著明亮的月,唇邊是淡漠的笑意。雪梨大概已經習慣了予取予求,千帆的冷淡和若即若離給了她太多的不安全感。而自己居然是她找人買凶殺死的情敵的朋友,她怎麽會不在意?


    “這裏叫不到車,麻煩你載我回我原來住的地方,”若微的視線落在林弦身上,“蘇皚皚大概會恨死我。不過,此時此刻,我不想再顧忌別人的心情。”


    隨心所欲的雪梨應該是自小就受到了寵愛與保護。有沉舟那樣的人在她身後收拾一切。她根本不用顧忌別人的心情,也不會想到別人會因她的所作所為而痛苦。


    林弦皺眉,“我和蘇皚皚隻是普通朋友。”


    若微注視著月下的林弦,心中也在讚歎。宛如羅曼史裏的貴族少年一般的林弦,根本不知道他的殺傷力有多麽強大。蘇皚皚處心積慮地成為他的朋友,不過是希望他能習慣她的存在。


    若微像姐姐一般笑著附和,“是是是,那林同學,我們是否馬上出發?”


    林弦望了望遠處的燈火。從這裏走到泊車處還有一段距離。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我扶你過去吧。”


    若微搖頭,“我可以自己走。”痛楚能提醒自己清醒。


    林弦不耐煩地托住若微的手肘,“倔強對你沒好處。”


    看著眼前的少女,有時候會像看到自己,受傷,卻不需要他人的憐憫。


    若微側過臉,頭微揚,看著林弦的側麵,心中恍惚了幾秒。千帆,如今你已不在我的身邊。


    “林弦,你怎麽在這裏?”如春水般溫柔繾綣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若微發現林弦的手指變得僵硬。


    她抬頭,看到了不遠處穿著旗袍的女人,還有熟悉的茗茗,隻是,若微的注意力完全被看不出年齡的旗袍女子所吸引。


    她的臉小而精致,身段窈窕,美麗而嫵媚的眼睛裏仿佛藏著許多秘密,引人探尋。


    她令若微想起了豔絕人寰的名伶,美麗,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誘惑,仿佛一個深淵。


    林弦沒有說話,仿佛不認識穿著旗袍的女人。


    “小優,你怎麽在外麵?和我一樣遲到……”茗茗的視線落在了若微那沾染了紅酒漬的小禮服以及那雙拎在若微指尖的高跟鞋上。


    她姿態優雅地掩唇,“你衣服弄髒了,我帶你去清理吧。”月小優怎麽和林弦那麽親密?


    茗茗輕咬著唇,“我怎麽能丟下你。”


    她側過頭對穿著旗袍的女人說,“林夫人,我要照顧小優……”


    林夫人微微一笑,豔色驚人,“林弦很少這麽照顧女孩子呢,茗茗,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


    茗茗眼底幽光閃動,唇邊卻是恬靜的笑意,“林弦,小優就拜托你了。”


    林弦沒有回答,隻是對若微說,“我們走吧。”


    若微對著林夫人和茗茗點了點頭,一瘸一拐地離開。


    花園裏,風的氣息那樣芬芳。


    林夫人的聲音仿佛風裏某個慵懶的調子,“茗茗,小優是你的妹妹?那個月家的嫡孫女?”


    茗茗的聲音嬌俏動人,帶著隱隱的哀怨,“對,她前段時間觸怒了林弦,還是我親自去為她求情呢。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居然和林弦的矯情變得這麽好。”


    林夫人微微一笑,握住茗茗的手,“我和你母親說過的話,你要好好考慮。沉舟太複雜,不好掌控,你如果能讓林弦喜歡你……”


    茗茗目光陰沉,“不知道怎麽回事。月小優醒來後就像變得聰明了。”


    林弦輕歎,“生死大劫之後,人總是要長進的。你和林弦是同學,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莫非你覺得你掙不過你的妹妹?”


    茗茗輕咬著唇,沒有回答。


    我的錯


    夜色朦朧。


    林千帆隱忍心中的怒氣,扯著雪梨走進了富麗堂皇的休息室。


    雪梨坐在歐式仿古沙發上,臉上有著淡淡的指印,眼中的暴戾之氣並沒有消失。


    “你看看你什麽樣。”林千帆長身玉立,雙目平靜,語氣微揚。


    雪梨嚶嚶哭泣,“誰讓你對我不理不睬,若即若離,卻和那個丫頭那麽曖昧!”看著旋舞的千帆和月小優,她的心越來越害怕。那兩個人之間的默契自己眼神的交流,令她覺得,他們是一對戀人。千帆注視著月小優,他不知道他的眼神裏有著那麽多的眷戀和歡喜。


    林千帆的心中掠過那道高傲地離開派對的身影。林弦讓他照顧好發癲的雪梨,然後追了出去。


    他不得不留下,收拾殘局。


    “因為想獨占我,所以要趕走我身邊的其他女人?”林千帆的語調平靜,眼底深處卻是正在漸漸聚集的暴風。


    雪梨啜泣著,“要不是我哥收留月小優,幫她找到害她的安東尼,她早就死了。她居然敢搶我的男朋友。”


    林千帆眼色沉沉,“你也這麽趕走若薇的麽?”


    雪梨顫了顫,聲音裏帶著一絲幽怨,“我從她身邊搶走了你,我趕她幹嘛?她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林千帆閉了閉眼,心中的疼痛那樣尖銳。


    是,是他對雪梨的追求若即若離,和他擁抱親吻。


    是他背著若薇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指責?


    替死去的母親複仇的欲望蒙蔽了他的心,他以為若薇會一直在那裏守候著他,卻沒想到他和她就那麽被隔在兩個世界。


    雪梨是凶手,而他卻是幫凶。


    林千帆的眼底變得冰冷。


    他笑了,“是我背叛了若薇,我沒有指責你的資格。雪梨,我死後應該會下地獄吧?”


    雪梨抬起頭來,望著冰雪般冷漠卻那樣耀目的遣返,她低聲說,“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意下地獄。”


    林千帆看著雪梨,他的視線穿透了她,望著無處微笑的若微的身影。


    他在心中歎息。若薇,我想你了。


    突然很厭倦一切。厭倦自己。


    林千帆看著淚眼朦朧的雪梨,自嘲的笑笑,“雪梨,我原本想讓你更愛我,然後再拋棄你。用這個懲罰你對若薇犯下的罪”


    他清雅的臉上是濃濃的厭倦之意,“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分鍾。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很想回到從前,回到第一次和若薇相遇的那一天。


    也許所謂的一見鍾情隻是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微笑的弧度,卻就那樣不知不覺淪陷。仿佛經曆了很多個輪回,忘記所有心動往事,卻不經意間,遇到了似曾相識的她。


    “我不要!我沒有買凶殺人!”雪梨怔怔的看著心上人,絕望地說。從以前到現在,隻要她想要隻要她哭泣,就有人把她想要的東西遞到她的麵前。


    可是這一次,她覺得寒冷而絕望。


    “那個司機已經被滅口了把?雪梨,我是多麽憎恨你,也多麽憎恨我自己。”林千帆的聲音仿佛玉鈺破碎,珠鏈墜地,清雅而決絕。


    雪梨惶恐的緊緊握住林千帆的手,“真的不是我。我知道她會出事,我隻是沒有阻止。”


    林千帆看著雪梨。他了解她。所以之前說道若微的死,她的心虛被他理解成她就是凶手。


    而雪梨此刻的神情令他明白,她現在說的才是真相。


    “你為什麽會知道若薇會出事?”林千帆問。


    雪梨知道自己要是不回答,千帆一定不會原諒自己。她啜泣著說,“林夫人和我喝下午茶的時候,我告訴她,你似乎還念著你的舊愛。林夫人說,讓我放心。若薇福薄,沒辦法和林家的人在一起。我本來就派了私家偵探調查若薇,她的死訊在第一時間就被傳給了我。”


    林千帆臉色鐵青。原來,他的敵人早就看到了他的軟肋,輕輕一擊,就毀掉了他的若薇。


    林夫人發現了他對安東尼做的事情?


    若薇是個警告?


    林千帆感覺不到疼痛,仿佛心髒已經消失。無處不在的寒冷包裹住了他的靈魂,他挺高了自己心底的嗚咽聲。


    歸根結底,是他害了若薇。


    如果不是他為了複仇,沒有拒絕雪梨的親近,甚至利用她,雪梨又怎麽會嫉恨若薇?


    林千帆沒有落淚。原來,人真正傷心自責的時候,是不會哭泣的。


    林千帆失魂落魄的轉過身離開。


    他的眼神那樣黑暗而虛無,連雪梨都不敢繼續糾纏他。


    與此同時,蘇皚皚正躲在房間裏,將自己平時收藏的瓷偶一個接一個的摔碎。


    她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靜,並沒有因為憤怒而扭曲,仿佛她喜歡傾聽瓷偶破碎的聲音。蘇皚皚的短發那樣黑,鑽石耳釘在她圓潤小巧的耳垂上那樣亮。


    “林弦,這是你第一次回去關心一個女孩子。我居然沒有看出月小優在你的心底是特別的。既然是這樣”蘇皚皚的眼中是冰冷的逛,“她就不能活在這個世上”


    月小優是月家的嫡孫女,蘇皚皚早有所聞。傳聞的月小優是一個莽撞膚淺的富家千金,而今天她見到的月小優卻有凜冽之氣,不是那麽好對付。月家和林家也算是門當戶對。要是這兩個人在一起,家長也許樂見其成。


    蘇皚皚的眼中是奇異的神色。林弦隻能是她的,隻能是她的!


    蘇皚皚緩緩撫摸著手上的瓷偶,唇邊漸漸有了一絲笑意。她的手一鬆,瓷偶摔在地上,碎了。


    失控邊緣


    白月光。


    仿佛心上某處的傷。又或者隻是月光。


    若薇坐在林弦的車裏,很奇異的感覺出,林弦似乎心情很不好。是因為剛剛那個林夫人嗎?


    林弦是林家嫡子,林千帆卻是林家的私生子。而林弦和林千帆的父親很愛如今的林夫人。


    若薇心想,能有林弦和林千帆這樣的兒子,林家掌舵人應該也是風流倜儻,魅力過人。


    她望著車窗外的月亮,因為心事而沉默。


    車速很快。


    林弦好聽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地址是?”


    若薇報出了地址,沒有留意到林弦眼底微微的詫異。


    她拿著手機,心中遊移不定,想撥千帆的電話,又擔心千帆不相信她。


    就在這個時候,若微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著號碼,猶豫了幾秒,接通了電話。


    沉舟清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若薇,你在那裏?”


    若薇沒有回答。沉舟的聲音令她心髒某處抽緊。月小優對沉舟的迷戀就那麽深?深到連心髒對沉舟的聲音都那麽敏感在意。


    沉舟的聲音像是在歉意,仿佛流動的溫柔月光,“我才知道雪梨發脾氣的事情。對不起。”


    若薇溫柔的回答,“不是你的錯,你也不用道歉。安東尼已經自首,我想回到自己的家裏住。沉舟,謝謝你最近幾天裏對我的照顧。”


    “雪梨的情緒有時候非常不穩定,請你不要介意。我會讓她親自和你道歉。”沉舟的話語令若薇心中溫暖。


    上次她在家中尋找存儲器卡,被殺手狙擊,要不是沉舟,她也許已經再次死掉。這份救命之恩,不會因為雪梨而抹殺。


    “沉舟,我們還是朋友。隻是,我沒辦法在厚顏住在你家。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多說了,晚安。”若薇輕柔地說。


    她掛斷了電話。


    林弦斜睨若薇一眼,“聽說你一直迷戀沉舟,怎麽會敢得罪雪梨,又放棄住在沉舟家的機會?”


    若薇自嘲的笑笑,“我死裏逃生,發現自己愛的原來不是沉舟這款。口味發生了變化。”


    林弦優美的側臉在月光下完美無瑕。


    他輕哼,“總覺得你和林千帆有一種奇特的默契。”


    若薇驚訝於林弦野獸般敏銳的直覺。她想到了千帆,眼神變的溫和,“我”


    我所有幸福的記憶裏都有著他的存在,我最痛苦的記憶裏也有著他的存在。


    所以,有時會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除了他,我無法愛上任何人。


    林弦笑了,誠懇建議你不要喜歡他。因為,你一旦卷入,很可能被吃得也骨頭也剩不下來。我們林家的女魔頭恨林千帆恨得不得了呢。”


    若薇眼中幽光一閃,“你是說林夫人?”驚豔一般初見的林夫人擁有著魔女的外表,原來也擁有惡魔的心麽?


    林弦的聲音帶著黑暗的魔力,“林千帆的親生母親在一年前找過我父親,之後不久她就因為意外死了。林遣返這才回到鄰家認祖歸宗.我一直懷疑,林千帆的親生母親是被女魔頭雇人殺死的。如果你不是女魔頭選定的人,你還是離林千帆遠點比較安全。”


    若薇心中驚痛。千帆的媽媽去世了嗎?為什麽千帆告訴她,他媽媽回家鄉住去了?


    千帆也是最近一年開始對自己冷淡。他為什麽獨自一人承受親人去世的痛苦,卻什麽也不說?


    此同時,沉舟和雪梨也在車中進行著一場特殊的談話。


    黑夜裏,山巒起伏。


    顧醒失去蹤影。


    開車的是沉舟,而副駕駛座位上坐著雪梨。


    雪梨神色陰沉,“哥,我才不會和月小優道歉。”


    沉舟的聲音依然優雅低沉,“你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對小優,很不妥。”


    “誰叫她勾引千帆!”雪梨的語氣帶著濃烈的怨恨。


    沉舟歎息,“你已經中了千帆的毒。你的病本來已經穩定下來了。因為千帆,你算算你是第幾次犯病了?”


    雪梨抓心手中的鉑金包,有些不安的垂下頭,“我沒病,我隻是偶爾情緒不穩定很健忘。”


    沉舟打開車窗,點燃了香煙。


    青煙嫋嫋,他的臉上帶著憐憫與痛心,“不管你做什麽,哥哥也會為你收拾殘局。但是,月老爺子把月小優托付給我照顧,你不能動她。”


    雪梨無意識的扯著鉑金包,蒼白的小臉是一個近乎惡毒的神情,“哥,你是不是喜歡上了月小優?”


    沉舟微微搖頭,“你想的太多。雪梨,我很擔心你。那個秘密你不可能隱瞞林千帆一輩子。當他知道你和他絕不可能在一起”


    雪梨近乎失控的尖聲說,“千帆不會知道的!我隻要他!”


    沉舟沒有再看雪梨,“三年前,你也說過你隻要小冊,但是最後,你殺了小冊。”沉家的人通常擁有好樣貌,這是遺傳來的優勢,可是,外人並不知道,沉家每一代都可能出現先天性遺傳代謝障礙者。雪梨陷入愛情的負麵情緒時,會極其狂躁或冷酷殘忍。


    雪梨的眼淚狂湧了出來,她捂著臉,“我沒有殺死小冊,那不是我做的”十六歲的她在那個仲夏之夜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血泊中,身邊是初戀情人小冊。而她的手中握著刀。


    沉舟單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撫過雪梨的臉頰,溫柔無比,“雪梨,你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否則,你的人生會被你自己毀掉。”


    雪梨啜泣,“千帆他失魂落魄的走了,我覺得他是不會再和我在一起了,怎麽辦?”


    沉舟深黑的眸子裏有著比夜色更黑暗的情緒,“你真的那麽愛千帆?”


    雪梨點頭,“比小冊還要愛。”


    沉舟的聲音清雅而溫柔,“林千帆比不得小冊,小冊是管家的兒子,他死了也無關緊要,不會引起波瀾。但是林千帆是林家的庶長子,一不小心,你的行為會讓你一生都賠進去。”


    雪梨笑了,眼睛裏還有著淚水,卻閃閃發光,“哥,你會幫我的吧?”哥哥沉舟永遠是她的堅強後盾。就連處理小冊的屍體也是哥哥為她做的。


    沉舟的聲音仿佛擁有催眠的力量,“我會幫你”


    雪梨還不成熟,她並不明白,真正的瘋狂不應該展現在他人的麵前。沉舟看著窗外,唇邊近乎溫柔的奇異微笑。


    忐忑


    這黑夜裏的城市,仿佛沉睡的巨獸,呼吸之間,有夢境的幻影在流動。


    林弦薑若薇送回了家,無照駕駛著他的愛車返回家中。


    他早就想離開這個所謂的家,卻因為母親臨死前的堅持,一直帶著厭倦的心生活在這裏。


    父親風流任性,在母親懷孕前就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母親鬱鬱而終,父親卻不久後娶了美麗妖嬈的林夫人。


    母親說,他是林家嫡子,注定要繼承家業,她讓他在足夠強大前,忍耐和等待。


    林弦在夜色下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最想要的不是林家的繼承權,而是將父親最珍愛的權勢和美色,在他麵前毀掉給他看。


    無法說出的怨恨,內心恒久的衝突,令他隻能桀驁的麵對人生。


    黑夜裏,寂靜城市的另一端,若薇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臥室的床上,終於撥通了林千帆的手機!


    手機的旋律一直在響,千帆卻始終沒有接電話。


    若薇忐忑不安。


    此刻的千帆也許正在派對裏和某個女孩子輕舞飛揚,聽不到手機鈴聲。


    手機裏傳來悅耳冰冷的女聲:“您撥打的手機暫時無人接聽,請在“嘀”聲後留言”


    若薇突然口幹舌燥,她的聲音惆悵不安,“千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記得聯係我”


    她結束了通話怔怔的坐著,長發烏黑,臉色蒼白。


    千帆會不會相信,如今的月小優是死而複生的若薇?


    隻是,在得知千帆母親去世的消息時,若薇隻想緊緊擁抱住千帆,告訴他,他還有她在身邊。


    她心中有許多疑問想問千帆,既然老天給了她複生的機會,她不想留下遺憾。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鈴聲響起,旋律在臥室裏滑翔。


    若薇看了看,是沉舟的來電。


    她按了接聽鍵,耳邊是沉舟迷人的聲線。


    沉舟的聲音裏是暖暖的笑意,“我在你家門外。”


    若薇走到二樓窗邊,望著花園外那道修長的身影,月光下的沉舟帶著奇異的魔力。


    “我來接你回去。”沉舟似乎感覺到了若薇的視線,抬頭望過來。他的眉眼那樣英俊,氣質雍容。


    若薇的心跳加快,她提醒自己,這是月小優的身體留下的後遺症。


    如果是月小優,一定無需沉舟多言,已經飛奔著和他去天涯海角。


    “謝謝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回去。那裏不是我的家。”若薇低語。她還記得沉舟在花園裏鼓勵自己原諒千帆的神情,他的心深不見底,卻對她有朋友一般的善意。


    “雪梨不懂事,請你不要生氣。”沉舟低喃。


    若薇推開窗,看著樓下的沉舟,露出微笑,“我真的不是因為生氣。沉舟,我很想告別過去,很想有一個新的開始。其實,即使沒有今晚的事情,我也明天打算和你告別。安東尼被捉住了,不是麽?”


    “在你的汽車底盤安裝定時炸彈的不是安東尼。”沉舟看著推開窗微笑的少女,他仿佛夜色裏的小小丁香。


    若薇苦笑,“那我也不能一輩子住在你家。”


    沉舟頓了頓,“我會讓顧醒繼續接送你上學放學。若薇,晚安。”


    若薇微笑著揮了揮手,“晚安。”


    沉舟轉過身離開。他並沒有在試圖說服若薇,心底的驚訝和異樣令他無法說服若薇。


    就在剛剛,窗邊的少女說著,那我也不能一輩子住在你家的時候,沉舟突然覺得,那也是一個不錯的事情。


    他無法理解那一秒裏,內心的感覺。


    仿佛在黑暗的夜裏,在山路的拐角處,突然看到清澈的小溪裏有著月亮的倒影。那樣明亮而寧靜。


    那一夜。若薇的手機鈴聲沒有再響起。


    林千帆一直沒有聯係她,手機也關機了。


    若薇整夜沒有睡,輾轉反側,心思沉沉。


    把戲


    清晨時分,若薇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十六歲的身體果然好,即使通宵沒睡,也依然看不出熬夜的痕跡。


    她拿著毛巾擦去臉上的水漬,神情怔怔。


    手機被她放在浴室的隔板上,她害怕自己錯過千帆的來電。


    她的手機鈴聲響起,若薇看著來電顯示,眼底的火花熄滅。


    是顧醒,他來接若薇上學。


    一絲感動掠過心房,若微穿好校服,背著書包,走向門口。


    她看著手機,終於撥通了千帆的號碼,再次留言,“你生病了麽?請聯係我。”


    若薇打開門,陽光照在地板上,明媚如夢境,令人心生惆悵。


    森雅高中。高二丙班。


    若薇走進教室裏,發現氣氛微妙而晦澀。


    林弦依然趴在課桌上沉睡著,仿佛愛在晨光裏如夢的貓。他的鑽石耳釘在清澈的陽光裏那樣閃耀。


    女生看著若微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不善。傳言裏,在昨晚蘇皚皚的生日派對上,月小優不僅搶了蘇皚皚的舞伴林弦,還和林弦身邊的帥哥曖昧不清,被人潑了紅酒。於是,太妹月小優變身為狐狸精月小優。


    從某種意義上講,後者比前者更討厭。


    若薇對那些曖昧不清的視線完全無感。她走到座位前,沒有意外的發現凳子上有一攤膠水。


    因為把戲的幼稚,若薇皺了皺眉,然後將青黛的椅子和自己的椅子交換。青黛已經死了,她的椅子依然靜靜的呆在那裏。


    若薇坐下,有一瞬間恍惚覺得清代就在她的身邊。隻是,黃泉路迢迢,青黛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去往另一個盡頭。


    茗茗在此刻興衝衝地走進了教室,往日的高傲全部化為了熟絡,“小優,我聽雪梨說,你搬離了沉舟家?”一直喜歡這靜水深流一般的沉舟,很不高興小優能夠住進他家。所以,一聽到小優離開的消息,茗茗的心裏就很愉快。


    若薇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姐妹,淡淡的回答,“是的。”


    茗茗的微笑裏有著試探,她拉開若薇身邊的椅子,輕捷的坐下,“雪梨那麽做的卻是過分了。可是,你”


    若薇聽到了周圍的抽氣聲,她歎氣,“茗茗,你坐的椅子有強力膠水”


    茗茗的臉色變得鐵青,她已經感覺到了膠水的存在,“誰放的膠水?”


    “我也不知道,我進教室就已經這樣了。你是被誤傷。放膠水的人其實是想整我。”若薇原本以為,森雅高中的女生應該不會那麽幼稚。像蘇皚皚就會引誘別人自殺,讓女孩子被心中迷戀的人厭惡的事情。茗茗站了起來,裙擺上是粘膩的膠水漬,她淩厲的目光自每個女生的臉上掃過,她在微笑,卻令人覺得寒冷,“我們月家的人什麽時候輪到外人教訓。”


    若薇心中訝異,茗茗平時最巴不得自己倒黴,如今倒是維護自己起來。


    林弦睡眼惺忪的抬頭,“好吵”


    茗茗看著林弦,聲音裏透著委屈,“不好意思,林弦。你們班上有人欺負小優呢。她們往小優的椅子上撒強力膠水,結果我不小心”


    林弦望向若薇。


    若薇的笑容幹淨而清澈,“我沒事。不過是一些小把戲。”


    林弦懶洋洋的笑著,聲音正好能讓教室裏所有的人聽清,“我不希望班上再出現類似的事情,否則”


    茗茗握住若薇的手,楚楚可憐,“小優,你可不可以借備用的校服的裙子給我穿?我備用的校服在家呢。”


    若薇看了看教室牆上的鍾,“好,我們現在去更衣室還來得及。”畢竟茗茗是因為她才弄髒了裙子。


    林弦看著若薇和茗茗,眼前的兩個女孩子氣質截然不同,是因為同父異母的關係嗎?


    若薇和茗茗穿過長廊,乘坐電梯到了頂樓的更衣室。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儲物櫃在哪裏。


    學校手冊上說,所有的儲物櫃都是指紋認證。所以,若薇倒是不擔心會鬧什麽笑話。


    高二丙班女生的儲物櫃就在1204號更衣室裏。臨時要放什麽東西,都可以鎖進儲物櫃裏。


    走進整潔額更衣室,若薇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儲物櫃,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從容的打開儲物櫃,發現櫃子裏有著校服,櫃子的背板上還貼著偷拍的沉舟的照片。月小優對沉舟的迷戀真是非同一般。


    茗茗伸手撕下了沉舟的照片,“你還說你不喜歡沉舟了,果然是騙我的!”


    若薇將裙子遞給茗茗,“照片如果你喜歡就拿去吧。先把裙子換了。”


    她清點了櫃子裏的東西。除了校服和沉舟的照片,還有一把精致的鑲嵌著水晶的小刀,幾瓶迪奧的香水。月小優喜歡刺激的生活,儲物櫃裏有可愛的小刀,也不算奇怪。


    若薇隨手將小刀放進了衣兜裏,轉過身看到茗茗已經換好了裙子,亭亭玉立,優雅迷人。


    茗茗拿著沉舟的照片,臉色陰晴不定,“小優,你知不知道,爸爸的身體出了問題?”


    若薇愣了愣,她對花心風流,在國外和情人逍遙的月大叔完全不在意,“他怎麽了?”


    茗茗眯眼,“你真的不知道?青姨沒告訴你?”


    若薇搖頭,“我都不記得上次見他時什麽時候了。青姨也知道爸爸生病的事情?”


    茗茗的眼底有幽光閃過,她微微一笑,“她也許知道一些。爸爸讓我對爺爺保密呢。”


    若薇問茗茗,“爸爸的病嚴重嗎?”


    茗茗點頭,眼底卻沒有憂傷,“是肺癌,爸爸這些年做了很多成功的投資,他正在寫遺囑,甚至分別給你、我還有弟弟設立了信托基金。”


    若薇心中一動,有模糊地危險感覺,“茗茗,你到底想說什麽?”


    茗茗沒有說話。小優有一個好媽媽,她媽媽留下了大筆的遺產,托管給爸爸,也指定這筆遺產在小優成年的時候繼承。爸爸的財務顧問團在這十年裏將這筆遺產變得更加豐厚。


    茗茗的聲音嬌嫩悅耳,帶著隱約的恨意,“爸爸給你留下的信托基金是最多的,比我弟弟和我還要多。這麽多的錢,足夠你揮霍十輩子。”爸爸對月小優原本是漠不關心,他得了癌症後卻覺得自己應該給予月小優補償。那她和她的弟弟又算是什麽。


    若薇輕笑,心中有了戒備,“你借故約我來這裏,私下談這些事,不會是為了向我發脾氣吧?”


    茗茗高傲的看著若薇,“我是要警告你,不管是月家的財產還是沉舟,都不是你能夠覬覦的!”媽媽說,小優母親留下的那筆錢非常豐厚,一定會想辦法搞到手。而且小優迷戀的沉舟,她也一定要奪取他的心。


    可是,今天早晨,茗茗聽蘇皚皚說,月小優和沉舟在花園裏約會,而且沉舟還讓心愛的妹妹雪梨給月小優道歉!


    什麽時候,莽撞易怒的月小優變成了能夠蠱惑人心的美麗少女?


    就在這個時候,更衣室的燈突然熄滅了!


    茗茗聞到了一股奇異迷醉的氣息,她的四肢都軟了下去,仿佛沒有了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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