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短短的一刻鍾,林弦出現在了舊屋旁,他坐在黑色的轎車裏,看著消防車圍在舊屋前的空地裏,水龍頭澆滅了肆虐的火龍


    林弦不動聲色地凝望著舊屋,“都死了。可是,死無對證在某個程度上也說明另有內情。”蘭庭以及林醫生沒有說出的又是什麽呢?


    他的手指輕觸鑽石耳釘,思考的模樣帶著少年與男人混合的魅力。


    林千帆死後,他不想讓林家就這麽倒掉,因此阻止了別人對林家的分食。林家受到衝擊,搖搖欲墜,最終還是沒有轟然倒地。


    林千帆死後,他不想讓林家就這麽倒掉,因此阻止了別人對林家的分食。林家受到衝擊,搖搖欲墜,最終還是沒有轟然倒地。


    林弦諷刺的笑笑。好命的父親大人昏迷不醒,如若他突然醒來,發現林家變成這樣,說不定會再度暈過去。


    那一紙荒謬的遺囑斬斷了林弦對父親剩下的親情。所謂的留給自己和千帆的遺產原本就是自己母親留下的。風流倜儻的父親在俘獲了母親的心,轉手卻將這心如同抹布一樣丟掉。所謂的婚姻隻是家族利益聯係,愛情不過是幻覺。


    林弦的腦海裏浮現出月小憂的麵容。想到這裏林弦的心底多了莫名的惆悵。月小憂我會等你把千帆藏在心中,等你可以再度去愛。


    林弦拿起手機,撥了若微的號碼,卻久久沒有回應。


    當有人終於接通了電話的時候,林弦聽到了沉舟的聲音,“月小憂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事請你留言。”


    林弦的雙眼中有了微妙的敵意,他的唇邊含笑,聲音清澈:“你們在哪裏?”


    沉舟沒有回答,直接結束了通話。


    林先拿著手機,神色僵硬,他閉了閉眼,原本俊美高傲的臉上是藏不住的擔心與糾結,他低聲吩咐司機:“離開這裏,回林家。”


    正午陽光耀眼。蔚藍天空上,流雲聚散無常。


    這樣一個小院子,就隱藏在繁華市區的某個巷子裏。參天大樹籠罩了大半個院子,樹葉的清香和夏天的氣息,柔軟如某種不動聲色的愛情。


    樹下的躺椅上,若微沉沉的睡著,眉頭微皺。沉舟的指尖掠過若微的發梢,他的眼底是微微的迷惑。眼前的少女有些不對勁。她居然會恍惚中把信號燈看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味道。時間回到半個小時之前。


    若微和沉舟漫步在陽光下,無處不在的光令若微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沉舟靜靜地走在若微的身側,仿佛可以從風裏嗅到她發間的香氣。他懶洋洋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第一次覺得原來這城市這樣美麗。


    原木色的西餐廳就在街的轉角處,沉舟帶著若微走了進去。


    若微從陽光下走進了屋子裏,幽幽的冷氣,如同纏綿不絕的殺意。她想起第一次和千帆在西餐廳約會的時光。那時候,餐廳裏正幽幽地響著爵士樂,她和千帆手牽著手,千帆的手指那樣溫暖。


    若微的右手動了動,指尖隻有冰冷的空氣。是了,千帆已經不在了。


    沉舟拿著菜單,紳士的詢問著若微。


    若微勉強的笑笑,“和你一樣。”她有些魂不守舍得側聽著餐廳播放的音樂。怎麽覺得那支曲子那樣熟悉?


    若微的視線落在了擺好得刀叉上。光亮的刀叉帶著隱隱的誘惑。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問她,如果拋棄全世界就可以再見到千帆,你願意不願意?


    若微的右手動了動,仿佛焦躁不安的幼獸。


    沉舟低下頭點菜,聲線迷人卻遙遠。


    整個天花板仿佛都在旋轉。


    若微發現自己的右手仿佛有了意誌,不動聲色的拿起了餐刀,狠狠地割向左手手腕!


    腥紅的血染上了餐刀。若微手腕一麻,餐刀脫手而出。


    餐刀掉落在地板上,發出脆響,那聲音激的若微清醒過來。她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剛剛的記憶潮水般湧來。


    沉舟微笑溫柔,宛如清風明月,“沒事了."


    若微抿緊了唇,低低的說:“你的傷口……”


    沉舟的聲線低沉回旋:“還好餐刀沒開鋒。”這樣的鈍刀能夠製造出傷口,隻能說明若微對著自己的手腕切下去的時候,帶著必死的狠勁。


    若微突然覺得疲倦,仿佛想就此睡過去,她困意重重的說:“沉舟,我想回家。”


    沉舟握住了恍惚的若微的手,“我們回家。”


    柔軟的心


    這個院子本是沉舟偶爾想獨處的時置下的房產。他喜歡這樣的寧靜和悠然。沉舟將若微帶到了這裏,倦極的若微沉沉睡去。


    人的大腦奇妙而神秘。沉家在十年前就開始組建實驗室研究大腦的秘密。沉舟掌握夫人秘密花園給予研究員們新的思路。源自妖獸的分泌物在淬取後發揮著神奇的作用。


    “紫嫣”本身就是作為吐真劑開發的,卻意外的擁有令人成癮和快樂的副作用。而“紫犀”則是絕對的控製藥物,令服食的人不得不屈服於它給予的快樂與痛苦。要麽天堂,要麽地獄。


    沉舟望著眼前的少女,心中卻有遲疑。他知道“紫嫣”對某些人來說是可怕的毒藥,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危險,他也不願令眼前的少女受到傷害。


    他靠近昏睡的若微,凝視著她,心中柔軟無比。


    就在這個時候若微睜開了眼睛,她看著沉舟,眼底是婆娑的樹影,清亮而美麗。


    她的眼中沒有迷惘或慌亂,沉靜如水。


    沉舟沒有移開視線,專注的凝視著若微,唇角是若有若無的微笑,襯著碧藍的天,青翠的樹,那樣的風姿無法不令人心動。


    “你潛意識裏一直想結束生命。我覺得你並沒有那麽脆弱。你如果休息夠了,就和我去見醫生。”沉舟的語調淡淡。


    若微恍惚想起,之前驚心動魄的一幕。


    她的腦海裏出現了蘇凱凱的臉。是“死亡暗示”起作用了?


    若微有些心煩氣躁,想念著林弦前些日子給她戴的那枚清涼精心的玉環。林弦說,蘇凱凱的“死亡暗示”發作的條件就是她愛上他。目前看來,蘇凱凱說謊了。


    高傲優雅的林弦的確是值得愛上的美少年,但是,對若微來說,從頭到尾,她愛著的一直是千帆。


    若微按捺住內心湧起的孤獨無助,千帆已經不在了。她坐了起來,神色平靜,“我想,這是蘇凱凱對我種下的死亡暗示在起作用了。”


    沉舟愣了愣,微微皺眉,“蘇凱凱?你怎麽會招惹上她?”就是在蘇凱凱的生日派對上,雪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對若微不禮貌。


    若微笑笑,“都說女人是禍水。其實男人更是禍水。心懷嫉妒的女人比男人瘋狂的多。”不管是雪梨或者蘇凱凱,又或是月茗茗,通通因為妒忌變得瘋狂。


    沉舟的眸子波瀾不驚,“在你的死亡暗示解除之前,你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若微垂下眼簾,藏起眼中的冰冷。沉舟,若我殺了林夫人,甚至雪梨,你是否會後悔讓我待在你的身邊?


    若微抬起頭來,恢複了平靜,蒼白的小臉上是毫不在乎的溫柔笑意,“我沒事。既然知道我是因為死亡暗示的原因恍惚,我會好好注意自己。要知道暗示之所以可怕,在於不知不覺間令人中招。一旦我的心裏有了防備,就不會那麽容易出事。”


    沉舟深深的凝視著若微,神色奇異,“若微,你又是怎麽知道是蘇凱凱令你中了死亡暗示呢?”


    “死亡暗示”需要有極強催眠天賦的人才能進行。而在這個過程中,被催眠的人是不可能記得的。“死亡暗示”是催眠大師們的禁忌話題,它牽扯到人的情感意誌,甚至靈魂。


    若微恍惚地笑了,眼底有了幽暗的光,“也許是因為我曾經在死亡裏沉睡。又或者,蘇凱凱令我沉睡之前,我手裏握著一把小刀,可以用傷口來提醒我竭力保持最後的清醒。”


    沉舟捕捉到若微眼底的幽光,他的心髒失序的跳動了幾拍。


    這神秘的幽光觸動了他心底隱藏的黑暗。他突然感應到了淡淡的死亡的氣息。原來,他喜歡的少女心底也藏著一個黑暗的深淵。


    沉舟的手指掠過若微的發梢,溫柔的仿佛在觸摸一些詩句。他的聲音帶著沉溺的魅力:“小優,我喜歡這樣的你。”


    若微望著眼前令人心動的男人,原本屬於月小憂的心髒正砰砰直跳。也許是因為小優靈魂才是這身體的正主,而沉舟是小優癡迷的夢裏人,每一次若微看著沉舟,都會不由自主受到吸引。


    “沉舟,現在的我並沒有心情開始一段戀情。”若微歎息。即使,她為了實施對林夫人和雪梨的報複計劃,必須要接近沉舟,她也不願意欺騙沉舟的感情。若微知道,她這樣是自欺欺人。


    沉舟極溫柔地笑著,他望著若微,長長的歎氣:“如果當時你對我告白的時候,我沒有推開你,該多好。"


    若微沒有回答,懶懶地笑著:“你對我很好,救過我的命。對我來說,朋友的沉舟會比戀人的沉舟更可靠。”


    沉舟望著參天大樹,以及樹背後的碧藍晴空,“小優,你畢竟才十六歲,我會等到你覺得我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的那一天。”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告白。沒有引誘,隻是淡淡的說著這一切。


    若微低下頭,柔和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仿佛是時光的盡頭,那些綿延不絕的愛的誓言。


    彼男彼女


    林弦的車緩緩駛入林家的車道。


    他坐在車中,神色懨懨,修長的手指輕按眉心。近日來,一係列的事情都需要處理,而千帆不在,所有的壓力都壓在了他的肩頭。


    林家的事情暫時陷於膠著狀態。林夫人發現她不能得到她想要的大筆資產,大發脾氣。原本打算瓜分林家的幕後黑手們,包括沉家,卻按兵不動。林弦已經在森雅高中辦理了休學事宜,專注於處理風暴後林家麵臨的一係列問題。


    蘭亭告他的鬧劇,發生的時機太巧合。手段卑劣,效果不明,仿佛隻是為了令他不能自由去學校。


    而林醫生隱隱約約似乎和安東尼扯上了關係。有人說,林醫生和失蹤的青黛曾經是一對戀人。


    林弦知道,林千帆進入公司後,一直在調查安東尼暗中做的事情。這些人看起來毫無關係,卻隱隱被一根線串在了一起。


    安東尼。林千帆。青黛。林醫生。蘭亭。或者還隱藏著蘇凱凱的身影。


    林弦的心思卻無法全部集中在這些事情上。自從打電話給若微,卻聽到了沉舟的聲音,他的心中就有莫名其妙的煩亂。他會忍不住去想,若微怎麽了?為什麽不接電話?雖然知道沉舟不會傷害月家的嫡孫女,知道沉舟對若微有著好感,可是他的心卻更亂。


    司機打開車門,林弦離開車,走進客廳,一眼看到的居然是對著自己微笑的蘇凱凱。


    林弦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老管家,聲音清澈而寒冷:“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老管家露出恰到好處的職業微笑:“林夫人邀請蘇小姐做客。”蘇小姐一看少爺就雙眼放光,少爺的魅力真是無人可擋。


    林弦不耐煩的轉身,卻聽到了蘇凱凱的溫柔的聲音:“林弦,你……最近好嗎?”


    林弦站定,略帶邪氣的笑了:“蘇凱凱,你還沒從我這裏得到教訓?”


    蘇凱凱害羞的小聲回答:“你沒來學校,我一直在擔心呢。”


    林弦的眼底並沒有笑意,他漫不經心的吩咐:“管家,找人把她給我丟出去。”


    蘇凱凱眼中有淚光搖搖欲墜,楚楚可憐的連老管家的心底都有些不忍,覺得少爺太過冷酷。


    林弦轉過身,走向樓梯,沒興趣繼續看蘇凱凱的表演。


    看著林弦無情離去的背影,蘇凱凱眼中的淚光,楚楚可憐的神情都消失掉了。


    她神情平靜,唇邊是若有若無的微笑:“林弦,林家不再是以前的林家,而你也不是昔日的少爺。有我幫你,你會更愉快。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和林夫人合作吧?”


    林先站住,回過頭,依然高傲冷淡,“你愛怎樣就怎樣。”


    蘇凱凱握緊放在身後的右手,唇邊的微笑不變:“我怎麽會做惹你生氣的事情。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對你還是有用的。”


    林弦瀟灑的笑笑,轉身離去,將渾身發抖的蘇凱凱扔在了原地。傷害過月小憂的人,即使再有用,他也不會用。


    蘇凱凱優雅的轉身,麵容平靜,仿佛剛才那個頻臨崩潰的少女並不是自己。


    老管家看著變幻莫測的蘇凱凱,心中驚歎不已。他並沒有找人把蘇凱凱扔出去,他一向覺得,少爺的心其實很軟。他看著少爺長大,知道少爺自從母親死後就得不到家庭的溫暖。沒想到少爺和千帆少爺成為了好朋友,緊接著千帆少爺卻意外死去。


    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孩子能讓少爺再度真心微笑。據說,在蘇凱凱小姐的生日派對上,少爺和月家的小優小姐很是親昵。


    前些天,他再老爺的書房裏見過小優小姐。沒想到,千帆少爺為了小優小姐擋了一刀。當時他分明看出,千帆少爺和小優小姐彼此喜歡。可憐的弦少爺就這樣失戀了。


    千帆少爺死了,弦少爺和小優小姐又沒有可能在一起呢?老管家心事重重地想著,忍不住歎息。


    同盟


    蘇皚皚走進原本屬於林之謙的書房。


    現在,這裏屬於林夫人。一個姿色傲人風情萬種的尤物。


    蘇皚皚認真地看著林夫人,訓練自己看清林夫人的五官特征。她經常記不得初見的人的臉,有時候甚至一個很多次也記不得。


    唯有林弦。她第一眼看到就已經心動,將他的模樣刻入心底。


    林夫人打量著沉靜淑女的蘇皚皚,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她玩味地看著蘇皚皚,想起了剛剛用“紫嫣”撬開某人的嘴巴,得到的消息。


    她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令蘇皚皚驚懼:“蘇皚皚,你以為殺了林醫生,就沒人知道,是你對林弦搞得小動作嗎?”


    蘇皚皚沒有說話。她低垂著頭,眼中有了殺意。


    林夫人慢條斯理地喝著下午茶,“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所以我不會把這個消息告訴林弦。隻不過,我對你很好奇呢,17歲的你居然有這樣縝密的心思,還有著強大的催眠能力。”


    蘇皚皚天真可愛地笑著:“林夫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哪裏出了問題呢?第一次出現錯漏是對月小優下“死亡暗示”的那次。林弦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是她做的。林


    夫人的微笑動人心魄,她眼睛發亮地看著蘇皚皚,“果然和我以前一樣,即使被抓住了漏洞,依然麵不改色。”


    蘇凱凱的聲音裏帶著不易讓人察覺的特殊節奏,她抬起頭來看著林夫人,眼睛明亮,“聽起來,您似乎很欣賞我。我可不可以知道,是誰向您說了那些話的呢?”


    林夫人隻覺得蘇凱凱的聲音帶著某種魔力,她下意識的說;“全靠紫嫣,我才能……”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經常服食紫嫣獲得快樂並保持青春容顏的她,已經可以稍微抵禦蘇凱凱聲音的魔力。


    蘇凱凱發現自己的聲音並沒有令林夫人說出答案。


    林夫人笑了,她走向蘇凱凱,親熱的牽著蘇凱凱的手。“蘇凱凱,你果然厲害,凱凱,我知道你愛著林弦,討厭月小憂,我們為什麽不聯手呢?”


    蘇凱凱搖頭,“我不會傷害林弦。”


    林夫人的微笑燦爛如春花綻放,“如果沒人幫你,你永遠得不到林弦。如果我得到了林家,而林弦隻能依靠你東山再起,那麽你會得到他的一切。我不會傷害他的本人,我和你各取所需。”


    林夫人輕笑:“難道你不想那個不屑你的存在的天之驕子跌落塵埃,隻能呆在你的身邊?”


    蘇凱凱的心底某處,有黑暗的情緒在湧動。她一起剛剛在林家客廳裏的那一幕,眼中閃過厲光。


    若微與沉舟告別,她獨自一人在街道上徘徊,仿佛找不到要去的地方,半個小時後,她來到深海大學附近,走進一棟舊公寓樓。


    她從睡眼惺忪的門衛陳伯身邊走過。


    她對著陳伯熟悉的打招呼:“陳伯”


    陳伯看著月小憂,眼前的少女很是清麗,眼神隱約熟悉。


    他含含糊糊的答應了一聲,繼續打瞌睡。


    電梯門滑開,若微走了進去。她看著熟悉的舊電梯,心中的害怕在一點一點的加劇。


    顧醒站在舊公寓外,心中迷惑。這裏看起來不像是月小憂會來的地方。小優看起來和門衛似乎還挺熟悉的。


    電梯停了下來,若微走出電梯,看到了熟悉的舊防盜門。她摸出牛奶箱背後的鑰匙,打開了防盜門。


    站在門口,若微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金色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幸福而輝煌。


    若微記得,一年前,自己打開門後,會揚聲說:“我回來了!”然後,她就會聽到千帆的回答。


    若微聲音顫抖:“我……回來了……”(我多希望這時候千帆能答應)


    聲音在空氣中散落,四周靜寂無聲。房屋一周沒有人打掃,已經染上一層塵埃。


    若微坐在沙發上,沐浴著陽光,心中卻是無盡的黑暗。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身側想起了春日約得聲音:“你又何苦放不下呢?”


    若微沒有回答。


    春日約在陽光中帶著晦暗的氣質,他微微一笑:“我很好奇月家千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裏是千帆回憶若微的地方,可月小憂似乎很熟悉這裏。


    若微看著春日約,眸子幽深,“我隻是希望能夠見到千帆的鬼魂。”


    春日約靜靜地看著若微,神色變得溫柔,“不是每個人死後都會變成鬼,而你真的應該放下千帆,開始你新的人生。”千帆很少提到月小憂,卻沒有想到他會為了月小憂擋刀,甚至拜托他好好照顧月小憂。


    若微搖頭,“不看著傷害千帆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我怎麽能開始所謂的新人生?”


    人性弱點


    春日約沉默。


    他點燃了一支煙,眼神裏是回憶與寂寞,“千帆是我偶然認識的朋友。他也在幫我做一些我不方便出麵的事情。自從他的女友若薇死後,他在外人麵前言笑晏晏,私下裏卻越來越沉默。我覺得他也許是想死掉,然後去另一個世界找若薇。然後,一時大意的他被雪梨注射了一張叫做‘紫犀’的藥劑。‘紫犀’發作的痛苦沒有人能承受,他不願意成為被雪梨控製身心的傀儡,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


    若薇全身僵硬,屏住呼吸聽著春日約的講述。


    “千帆為了不被‘紫犀’控製,讓我給他注射了另外一種毒素來壓製‘紫犀’。他就算不被殺死,也活不了幾年了。”春日約的話令若薇明白了千帆拒絕自己的真正原因。明明說著無情冷酷的話,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帶著絕望的挽留。


    春日約的眼中有奇異的光閃過,“我已經查清了千帆身體裏毒素的來源。”


    若薇抬頭。


    春日約的聲音和他的人一般清雅,聲音裏卻透著無情,“沉家之所以能合成這種神秘可怕的藥劑都是因為沉舟的存在。如果不是沉舟允許,雪梨根本得不到還在研發中的‘紫犀’。”


    若薇的心中是滔天波瀾。


    她譏諷地笑了。


    疼愛妹妹的沉舟知道“紫犀”可以令千帆屈服,將雪梨當作女王。所以他把“紫犀”給了雪梨。而千帆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他選擇了自己的路。


    那個說著等待自己長大的男人,原來就是破壞掉他和千帆的愛情的幫凶。


    沉舟是月小優迷戀的人,是曾經救過自己的命的人。若薇垂下眼簾,隱藏眼底的糾結與……悲傷。


    春日約苦笑,“沉舟很重視你,他應該是喜歡你的。”將千帆中毒的真像告訴眼前的少女,在她的心中埋下一根刺。自己越來越殘酷。


    若薇靜靜地看著春日約,良久,她問:“告訴我這些,是希望我代替千帆,繼續為你調查一些事?或者希望我留在沉舟的身邊,利用他對我的好感,找到他隱藏最深的秘密?”死而複生,她對人性的認識更深。春日約為了對千帆的承諾,將自己從月茗茗的暗害中救出,她心中感激。而如今,當春日約知道自己執意為千帆複仇,他告訴了自己更多的千帆遇到的事情,令她心甘情願與他合作。


    春日約的眼底多了一絲狼狽,他的指尖青煙嫋嫋,神色誠懇,“我的確有類似的想法。隻是,我尊重你的選擇。你如果不想介入其中,我可以代千帆懲罰林夫人,從另外的渠道收集沉舟的秘密。我們一直懷疑沉舟背後藏著妖獸的身影。”


    若薇的心在滴血,她無法想象千帆有多絕望才會選擇給被注射“紫犀”的他再度下毒,隻是為了不向雪梨搖尾乞憐,不讓別人掌控他的命運。


    “我願意配合你,春日約。我要看到傷害千帆的人受到懲罰。我也願意接近沉舟,騙取他的信任。我其實也是在這麽做著……”若薇淡淡地說著,眼底的悲哀卻無法掩飾。隻是這一次,她要將沉舟騙得更徹底。


    春日約熄滅了煙,他看著眼前的少女,被她眼底的悲慟打動,“據我所知,你和他認識並不久。你們甚至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若薇的腦海裏是和千帆在一起度過的一千個日夜,她最後的記憶卻是被雪梨刺傷的千帆,那眼底的珍惜。


    “我是想過放棄他,開始新的人生的。可是,我每次看到他,就覺得,我無法徹底放棄。”若薇的聲音因為回憶而溫柔。


    春日約輕聲說:“沉舟很難被欺騙。他從妖獸那裏除了獲得藥劑的主要成分,似乎也獲得了強大的靈覺。我們曾經派人接近過他,那個人最後消失掉了,再也沒有被找到。也許你見到的沉舟風度翩翩,優雅而紳士,但作為敵人的沉舟冷酷無情,手段殘忍,具有洞悉人心的力量。”


    若薇想起了在蘇皚皚家的花園裏,鼓勵自己追求幸福的那個沉舟。以後那種打開心扉,溫柔對話的時光,不會再有。


    “總要試一試,春日約,我不害怕。”若薇伸手輕撫了一下桌子的杯子。她和千帆的杯子。


    與此同時,沉舟正坐在沉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裏……發呆。他的腦海裏是他在小院中對月小優表白的那一幕。


    第一次用這樣忐忑的心情,麵對著女孩子,青澀而甜蜜。


    他知道自己不僅僅是動了心。


    電話在響,沉舟卻充耳不聞。


    總裁秘書忐忑不安地第三次呼喚沉舟:“總裁,請您過目這三份合同……總裁……”如今是初夏,總裁的微笑卻燦爛如桃花。這樣恍惚的總裁還真是……迷人。


    沉舟抬頭,眼底是溫柔迷人的笑意,他簽好合同,讓秘書離開,然後撥了一個電話:“幫我給這個人一點小教訓。早知道精神上的痛苦比肉體上的痛苦更容易讓人崩潰。”


    黃昏。


    蘇皚皚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林家。她清麗嫻雅的小臉上仿佛多了一層豔光,整個人煥然一新。


    她和林夫人談論了很久,還在林夫人的盛情邀請下嚐試了會所vip客戶才能享用的“紫嫣”。


    那美妙的感覺,令她的心神都為之沉醉不已。她覺得困擾她多年的人臉識別模糊症都好轉了不少。


    蘇皚皚打算去購物一番,慶祝她和林夫人結盟。她吩咐司機在地下停車場等她,然後施施然走向她喜歡的名牌旗艦店。


    沒想到,就在走廊裏,一個中年清潔工打翻了水桶,踩著積水的蘇皚皚滑倒在地。


    她氣急敗壞地前往女士休息間,整理沾水的絲襪。


    一刻鍾後,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拖著名牌大旅行箱離開了這裏。沒有人知道,行李箱裏放著昏迷不醒的蘇皚皚。


    蘇皚皚從黑暗中醒來,發現自己被放在一個木箱子裏。她驚魂萬分,聽到了泥土蓋在木板上沉悶的聲音。她奮力地敲打著木箱,直到沒有了一絲力氣。


    她絕望地躺著,知道自己被活埋在了深深的地下。


    不不不,她不要一個人淒涼地死在地上,慢慢腐爛,爬滿蛆蟲。


    她驚恐地尖叫,一聲又一聲。


    蘇皚皚並沒有留意到,木箱一角有著一排隱蔽的透氣孔。


    這一切不過是某人的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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