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雖然年紀大點兒,但那時候我們急著拿那五萬塊錢,也沒心思再挑挑揀揀,直接把車開到附近,趁著周圍沒有人的時候,一把捂著那小孩的嘴、揪著那小孩的頭發,直接把他拉到了麵包車上……”“過程中,那個小孩還想哭、想叫、想掙紮,但是他人小,力氣不夠,直接被我叔壓在後車座上一連扇了好幾個耳光,白淨的臉腫得叫都叫不出來。”“而我直接一腳油門踩到底,把車趕緊開走了。”“那小孩被我們拐過來之後,就鎖在我們家後院的雜物間裏,怕被外麵的人聽見動靜,還被我們捆住手腳、堵住嘴。”“我叔想要先訓一訓他,磨一磨這孩子的性子,於是對那孩子又打又罵,還不讓我給他送飯,一連餓了他好幾天。”“要是一般的孩子,被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又打又罵,還不給吃飯,估計早就屈服了,老老實實的接受我們給安排的新爸媽…但是沒想到,那個孩子不一樣,他的性子特別倔。”“一連好幾天,那孩子被打的時候一聲不吭,但是一雙眼睛時時盯著我們,隻要我們不在,他就想盡辦法磨斷繩子出門。有好幾次,差點真的被他給逃出去。”“我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孩子挨打時,死死盯著我們的眼神…”趙柱低著頭,陷入長長的回憶中,額頭上冷汗一片,嘴唇顫動著,囁嚅道:“那孩子一開始的眼神乖得像一隻小綿羊……”“但是當他看到我們兩個的時候,那眼神就像一隻狼崽子,惡狠狠的,眼神裏滿是仇恨,像是想要撲上去,咬斷我們的喉嚨一樣…”“我們始終也馴服不了這孩子的性子,就這樣又打又罵又餓飯的情況下,這個男孩很快就傷了、病了、倒了,躺在雜物間裏,高燒不起,嘴裏麵說胡話,喊著自己的爸爸媽媽…”“因為這個孩子是拐來的,所以我們也不敢給他送進醫院裏,隻能放他一個人在那裏病著,很快就奄奄一息。”“後來買主來了一趟,看了看孩子…”“原本那一家人聽說是個男孩還很高興,但之後他們看這個孩子七八歲了,已經能記事,就有些嫌棄他年紀大,害怕他養不熟,長大之後再跑回去找自己的親爸媽。”“再後來,他們看著孩子一身的傷,病的都快死了,就更加嫌棄了……”“而且這孩子性子倔,從來不肯喊買主爸爸媽媽,對我們任何人都凶的很,還總想著逃跑……最後,那一家人幹脆就決定不要了,他們拿著那五萬塊錢另外找人買孩子去。”“我跟叔忙活了這麽長時間,卻是白忙活了,不僅一分錢沒有拿到,後院裏還多了一個快要病死的麻煩急需我們處理。”“那時候我膽子小,想著這孩子既然沒人要,那就把他再扔回當初的地方,哪來的就扔哪去。”“可是我叔不放心,他害怕這孩子如果回家了,就會帶著警察來抓我們,不能心慈手軟留後手。”“於是就叫我別管了,他來處理……”回憶到這裏,趙柱的神情明顯開始惶恐起來。“當時我心慌意亂,於是就聽我叔的話,呆在自己屋裏麵沒出來……”“然後我就聽到後院裏一陣孩子的微弱哭鬧聲,緊接著就是一聲淒厲的慘嚎,我家後院的水井裏傳來‘撲通’一聲。”事隔十年,再次想起這件事,那一聲淒厲的長嚎仿佛依然在他耳邊一直回響,趙柱的臉色都白了。他恍若神遊一般,喃喃的繼續說道:“我聽到屋外孩子傳來的慘叫聲,還有水裏撲騰的聲音,但是沒敢出去,一直躲著屋裏。”“直到過了好一陣,外麵什麽聲音都沒有,隻剩下一片死寂。”“那時候我才敢走出房門,探頭探腦到後院一看,就看見水井邊濕淋淋的一片,我叔手裏麵撈著一個一動不動的小孩。”“我沒看見那小孩的臉,但是那小孩垂下去的手腳,還在滴答滴答往下滴著水。”“意識到我們真的殺了人,當時我就慌了手腳,那時候我叔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但他還算鎮定,拿著鐵鍬鋤頭和小孩的屍體,一起扔到麵包車裏,說等到天黑之後就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掉…”“天黑之後他開著車走了,我不知道他把那個孩子的屍體埋到哪裏,反正當時看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可能最後是埋在趙家集附近……”“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事發不久,有幾個警察到我們村子裏挨家挨戶問話……我和我叔意識到,這些警察肯定是在追查兒童拐賣的案件。”“雖然那些警察直到離開也沒有問出些什麽,但我和我叔都嚇壞了,不敢在村子裏繼續待下去,於是便各自收拾了行李,以外出打工的借口急匆匆的就離開了,已經將近十年沒有再回去過。”說到這裏,趙柱不由得頓了頓,重歸沉默,良久之後才深深歎了口氣,說道:“已經快十年了啊……”“這十年來,我幾乎沒有一天睡過好覺。”“每次深夜,我在夢中總能看到一雙眼睛,一雙狼崽子一樣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像是隨時要撲上來咬斷我的喉嚨…”“還有一雙蒼白的小腳丫,總是在我的夢裏麵來回晃悠,冰涼的井水從他的腳趾上慢慢滴下來,一滴,兩滴,三滴……”審訊室裏,這個罪大惡極的男人,在時隔多年的今天,疲累萬分的交代了自己多年前的罪行。審訊室外,負責筆錄的兩個警察,在記錄完這一切之後,也不禁沉默的走出房間。來到外麵,較為年長的警察點燃一根煙,長長的抽了一口,緩緩道:“這麽多年了,沒想到當年的那起拐賣案,還有偵破的一天。”“如果不是半年前,星光娛樂集團公司在打地基時挖出了那具孩童屍骨,而這倆人心虛之下接連亂了手腳,也不會有落網的一天。”“艸,這群畜生,當真是沒人性!”年輕的警察心直口快,嫉惡如仇,此時壓抑不住自己滿心的憤怒,狠狠往旁邊的牆壁上捶了一拳。“那麽小的一個孩子,說下手就下手,活活淹死之後就毀屍滅跡,兩個不是人的玩意兒!”一旁的老警察安慰他道:“平複一下心態,幹咱們這一行久了,以後要見識的醜惡還多著呢!而且還不是次次都能偵破案件,讓罪犯們認罪伏法。”“別的不說,單說這次,如果不是之前有兩個年輕人提前報警,我們也不會注意到這兩個潛逃多年的人販子。”“如果不是這兩個人販子在逃跑路上突然出了車禍,說不定我們就會讓這兩人又一次給溜了。”年輕警察聞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不由得奇怪道:“就那兩個人交代,他們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猛獸伏擊,被麵包車一樣大小的熊給撞翻了,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這是怎麽回事?”“嘿!這有什麽奇怪的?逃亡路上太緊張,心虛的唄!”“緊張到出現幻覺了,友恰好天黑出了車禍,於是就瞎嚷嚷說自己看到了大怪獸…你不想想,咱們這裏哪來的什麽猛獸?又不是深山老林。”老警察再次呼出一口煙,看著煙氣在夜晚的燈光下徐徐上升,不禁感歎一聲:“真是壞事做多了,老天爺都要收他們,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遇上了車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