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看向陳虎:


    “你如何知曉?”


    陳虎又開始呲著大牙笑:


    “前兩天經過萬柳巷時,看到有許多侍衛在那裏抓人,便去湊了一下熱鬧,沒想到看到太子在那裏抓人,好巧不巧的抓的正是林二小姐。”


    看著架勢像抓,不過陳虎遠遠瞧著卻像鬧脾氣的夫妻,因為後麵安國太子抱著林二小姐上馬車時,動作小心得要命。


    像是怕一個用力就會把人弄碎似的。


    前段時間整個京城都傳遍了,說是林二小姐已經死了。


    還死得特別慘,也不知道她為何又活了過來,還在東宮。


    本來她和太子的婚期將近,他是男人,瞧著太子的樣子,能看出太子是愛極了林二小姐的。


    也不知道他們搞的哪一出,反正他瞧不出來。


    大概這就是別人說的情趣,反正他不懂。


    東宮嗎?


    少年清透的眼睛劃過一抹沉思,手指不自覺扣了扣桌麵。


    “我要進一趟東宮……”


    ……


    東宮裏,一眾太醫跪在太子寢宮前,麵色凝重。


    他們懂醫理,卻不懂蠱。


    從太子的脈象上看,除了舊疾複發,這兩日睡不好外,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


    風信在一邊幹著急,從今天太子殿下的問話來看,太子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的,根本就不正常。


    “怎麽可能沒有問題?你們再仔細把脈,若是太子真的出了什麽問題,你們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正在這時,外麵響起一陣躁動聲。


    眾人轉頭看去,隻見李老在四個侍衛的擁護下,走了進來。


    幾位太醫看到李老,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們可是還記得上次春獵太子受傷時他們都束手無策,李老來了之後,直接將太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如今的李老於他們而言,那便是真正的神醫。


    有好幾個太醫甚至生出了要拜李老為師的念頭。


    李老一進來,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頭發淩亂,渾身髒兮兮的,風塵仆仆。


    一看便是一路舟車勞頓。


    跟著他的四個侍衛,看上去也好不到哪裏去。


    全都是一身的狼狽。


    下次若是再有這種差事,他們再也不會主動要求去了。


    就沒見過這麽拚命的,他們都怕自己累死在路上。


    那天他們醒來之後,便跟著李老上了山,收斂了他師父的屍骨後,李老進了那被燒毀的屋子,果真從地底下挖出一個鐵盒來。


    上麵是李老的師父留給他的遺物,還有一本醫書。


    李老從那本醫書裏,果真找到了能夠治療林二小姐身上奇毒的辦法。


    而後又帶著他們去了一處山崖找藥,找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們跟在太子身邊,從來沒有這麽累過。


    找齊了藥之後,又緊趕慢趕地趕回京城


    “參見太子殿下,不幸辱命,草民已經找到了能解林姑娘身上奇毒的辦法。”


    眾人聽到林姑娘三個字時,莫名的便想到剛去世的林二小姐。


    不過林二小姐已經去世了,且在京城認識林二小姐的,都喚她林二小姐。


    而且太子的私事,哪是他們能打聽的。


    蕭懨不知為何,隻要一聽到一想到林昭月內心就湧起一股煩躁。


    他不明白為何當初他會那麽擔心林昭月的安危。


    她中毒關他什麽事?


    她若是死了又關他什麽事情?


    見李老來了,蕭懨揮退其他太醫。


    風信本來想讓李老趕緊給太子把脈的,但是一走近他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汗臭味。


    也不知道他們幾天沒有洗澡,沒有換衣服了。


    太子有潔癖。


    風信幹咳了一聲,這才開口道:


    “李老一路趕來辛苦了,先去洗漱吃飯,休息好後,再來為太子診治。”


    李老聽到風信的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


    “草民聽聞太子身子不舒服,便趕緊過來了,實在是……”


    李老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


    “有傷大雅!”


    “那草民便先退下了,待會再來為太子診治。”


    聽到蕭懨輕輕的嗯了一聲,李老拱手退下。


    風信看著李老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總覺得李老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風塵仆仆,但是精氣神卻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


    而且以往的時候,就算太子傷得太重,他雖然著急,但卻是急中有穩,做什麽都慢吞吞的,但是今天……格外的熱情。


    倒像是……在表現。


    風信看向蕭懨,開口道:


    “殿下,有沒有覺得李老哪裏怪怪的?”


    剛剛聽到李老提到林昭月,蕭懨心底的那股煩躁還沒有散去,聽到他的話,撩了撩眼皮:


    “哪裏怪?”


    向來他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太子必定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見太子沒有什麽反應,風信便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沒什麽,是屬下多想了。”


    蕭懨輕輕嗯了一聲,不自覺地問道:


    “林昭月呢?”


    “林二小姐此刻正在後院裏。”


    因為宮裏的太醫都認識林昭月,風信怕她暴露,便讓林昭月去了後院裏。


    不過有了上次林二小姐逃跑的經驗,他還是讓侍衛守著她。


    此刻林昭月在後院裏,悠閑的釣魚。


    隻要蕭懨不在她麵前,連空氣都清爽了許多。


    後院每個出口都有侍衛守著,以林昭月如今的身手和身體,根本就逃不出去。


    不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天生就不適合釣魚,釣了許久,才得了兩條兩指大的鯽魚,又被她放了回去。


    想起上一次大哥是拿蚯蚓給她做誘餌的,林昭月也打算去找兩條。


    蚯蚓一般生長在比較潮濕陰暗的環境,林昭月找著找著,不知怎的就找到了一扇門。


    東宮很大,雖然前世林昭月在東宮住了好幾年,卻不是每個角落都知道的。


    就比如這裏……


    後院為何會有一扇門?


    她想起自己夢到她的屍體被蕭懨放在一間密室的冰床上,她隱約記得,好像便是眼前這個門。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推開了它。


    一股寒氣迎麵吹來,凍得她起了一身淺淺的雞皮疙瘩。


    抬腳,她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


    地下室依靠夜明珠照亮。


    幾百顆夜明珠堆放在一起,將裏麵照的亮如白晝。


    然而讓林昭月震驚的並不是蕭懨的大手筆,而是眼前的場景時。


    跟她夢裏的簡直一模一樣。


    而且,是完全複刻他們前世的婚房布置的。


    除了正中央多了一張冰床。


    大概是為了掩蓋某種氣息,裏麵的龍涎香比任何地方都要濃鬱。


    林昭月進屋,四下環顧。


    發現衣櫃沒關嚴實,紅色的衣角露了出來。


    她伸手剛想要將那衣服塞進去,衣櫃的門便自動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紅。


    裏麵全是紅嫁衣……


    也不知道是這裏寒氣太重,還是眼前的一幕太過驚悚,林昭月頭皮發麻。


    蕭懨……到底想幹什麽?


    此刻寢宮裏的蕭懨也是同樣的想法:


    林昭月到底想幹什麽?


    “都是草民疏忽,還望太子恕罪,太子春獵上身中數毒,這毒草民竟沒有查出來。”


    “何毒?”


    “魘毒,此毒是以人血為引,中此毒者會落入下毒者編造的美夢中,等毒性散了以後,會造成記憶錯亂,或者記憶力下降,對人體的傷害不算大,後續好好調理便可。


    此毒發作時,大部分時候隻會做夢,沒有什麽明顯的病態表現,因此常常會被人忽略。”


    魘毒?


    落入下毒者編造的美夢中?


    難怪……


    他一直覺得他多了一些不屬於他的記憶。


    難怪,他一直夢到林昭月,夢到跟她相愛、顛鸞倒鳳甚至生子。


    還因為她傷害了依依,林昭月,她可真是該死!


    他原以為林昭月隻是跋扈愚蠢,沒想到她竟算計到他頭上來。


    她到底想幹什麽?


    李老開了藥後,問道:


    “林二小姐呢?草民先要檢查她的身體狀況。”


    蕭懨聽到李老提到林昭月,心裏又開始一陣煩躁。


    他本想說她不需要救了,她要死了便死了,可是又想起他花了那麽大的精力才逮到她,而且她還給自己下毒。


    就這樣讓她死了,太便宜她了!


    他要她生不如死!


    “把林昭月帶過來。”


    風信剛要走,蕭懨又道:


    “罷了,還是孤親自去……”


    ……


    林昭月剛出了地下室,對上的便是一臉陰沉的蕭懨。


    “誰準許你進去的?”


    林昭月怕蕭懨看出什麽,隻能假裝看不出他是按照前世他們的婚房布置的。


    “你自己沒關好門,我便以為都可以隨便看的。”


    其實林昭月有些心虛,沒有經過他人的允許,便去別人的地方,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嗬!


    蕭懨冷笑著,做了壞事倒怪到別人身上來了。


    這種囂張跋扈的蠢貨,他當初為何會覺得自己喜歡她?


    蕭懨朝她走過來,伸手,直接捏住她脆弱的頸骨。


    窒息感傳來,林昭月不停的咳嗽,


    蕭懨又發什麽瘋!


    前兩天她原以為他正常了一些,沒想到現在更瘋了!


    她用手拍打著他,用力掙紮。


    “林昭月,敢給孤下毒了,你膽子不小!”


    有病!


    誰閑的沒事給他下毒了!


    也就皇家別院那一次,最後她還不是被他給毒回來了,還被他逼著給柳依依跪著侍疾。


    “就你三番五次的謀害儲君,國公府早就該株連九族,滿門抄斬了!”


    聽到蕭懨說的話,林昭月停止了掙紮,充血的杏眸緊緊的盯著他,艱澀道:


    “太子殿下,謀害儲君可是大罪,講的是證據,可不是憑太子紅口白牙就把罪名定在臣女身上的。”


    “證據?”


    蕭懨冷笑:


    “你既然想要證據的話,孤便給你證據。”


    說著,蕭懨鬆開掐著她脖子的手,伸手拽住林昭月便大步的往書房走。


    越走,蕭懨便越煩躁。


    為何剛剛他掐著她的時候,看到她痛苦,他也會有窒息感。


    莫不是那魘毒還未清幹淨?


    蕭懨走得很快,林昭月需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很大,林昭月低頭,看到被他握著的手已經紅了。


    不用想,明天起來的時候,手腕上必定是一片淤青。


    蕭懨像是沒注意到,自顧自的往前走。


    他思緒亂的,心也是亂的。


    他想要狠狠的報複她,讓她痛苦,讓她痛不欲生。


    反正如今外界都覺得她死了,就算她在東宮死了也沒什麽。


    可是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要傷害她。


    他明明隻要聽到看到關於她的一切就煩躁,但是看不到她更煩躁。


    情緒無解,蕭懨把所有的一切都歸於那未清幹淨的魘毒上。


    一腳踢開書房的門,蕭懨將人狠狠的扔進去。


    林昭月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她強壓了下去。


    前幾天,這個時候蕭懨都會抱著她給她喂藥,今天卻是忘了個幹淨。


    那蛇毒很毒,隻要不吃藥,五髒六腑便像被針紮般,疼痛難忍。


    她不想平白無故去吃那不必要的苦。


    就算知道必死,她也是希望身體不用那麽痛。


    雖然這幾天靠著李老的藥喝下去有一定的鎮壓作用,但是等到藥效失效,每次發作都比前一次更痛。


    林昭月靠在柱子上,才不至於讓自己的身體倒下去。


    小臉蒼白,滿頭的細汗。


    蕭懨拉開抽屜,拿出一疊紙來,全扔在她身上:


    “這便是你要的證據。”


    鋒利的紙角打在她細嫩的肌膚上,割出一小道劃痕,滲出血絲。


    微痛。


    林昭月沒在意。


    紙張紛飛,她伸手接了一張,等看到上麵的內容時,杏眸漸漸放大。


    她蹲下身來,撿起那些紙,一張一張的看。


    皇家別院的……


    春獵的……


    罪證充足!


    這裏的每一張紙拿出去,都足以給她、給國公府定罪的程度。


    林昭月的眼眶漸漸紅了。


    撕了,把這些都撕了,他便沒證據了!


    看著手裏的紙張,林昭月剛想要撕,耳邊便想起蕭懨涼涼的聲音:


    “你敢撕一張,孤現在立刻將這些呈至禦前。”


    林昭月手中的動作一頓。


    噗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


    蕭懨有這麽多的證據還留著,定有其他的目的,隻要不連累林家,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尊嚴算什麽?


    她都能跪柳依依,蕭懨她自然也能跪。


    很多人都跪過他,可是此刻看著跪在地上的林昭月,蕭懨的心髒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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