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是前朝人,林昭月知道廢掉她的武功才是最好的。


    可是青竹跟了她許多年,林昭月不忍心。


    “蕭懨,能不能隻將她關住?”


    “隻關?”


    蕭懨睥睨著她,漆黑的眸中帶著一絲輕嘲:


    “林昭月你還沒明白嗎?隻要她還有利用的價值,那些人便不會放過她。


    這次燒孤的書房寢宮,那下次是不是要殺孤?”


    說到最後,蕭懨的聲音染上一抹淩厲。


    “既然你做不了決定,那孤便幫你做決定。來人,將青竹剁了喂……”


    林昭月眼中的掙紮破碎,她驚慌失措的開口:


    “不要,廢了她的武功就好。”


    林昭月說完,蕭懨眼中並無意外,隻是微勾的嘴角帶著一抹意味深長: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便走吧!”


    說著,蕭懨拽著她便往外走。


    地牢濕冷,加上林昭月剛剛被他潑了冷水,上半身全都濕了。


    濕透的衣物沉甸甸的貼在她的身上,直擊皮膚,帶走她身上僅剩不多的溫度。


    渾身寒冷,身子不自覺地顫抖,


    她的小手,此刻冷得就像一塊冰。


    握著她冰冷的小手,蕭懨停下腳步,看她。


    此刻她的小臉除了病態的蒼白外,嘴唇泛著淺淺的紫色。


    是被冷出來的。


    可她愣是一聲不吭。


    曾經那個就算擦破一點皮都要拿到他麵前故意討他心疼的少女,如今就算再痛再難受也默默忍著。


    不知道為何,看著她這個樣子,蕭懨心口上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一股難言的刺痛感。


    明明水是他親手潑的。


    看著她狼狽,看著她難受,他應該開心才是。


    可是他卻沒有一絲快感,反而越發的煩躁。


    見他停住,林昭月抬眸疑惑地看著他。


    隻見他揮手叫來一名侍衛,讓他去取了一件玄色的披風過來。


    披風是他的,披在她身上時,直接拖到她的腳後跟。


    看著給她係披風的男人,林昭月並不覺得感動,而是明晃晃的嘲諷。


    人是他逼的,水是他潑的,裝什麽好人?


    看到林昭月臉上的冷笑,蕭懨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林昭月,收起你臉上的表情。”


    林昭月無力跟他起爭執,將視線移開,看向別處:


    “你要帶我去哪?”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那自然是去執行。”


    林昭月心裏咯噔了一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說要廢了青竹的武功嗎?既然是你說的,自然是由你去執行。”


    他什麽意思?


    他是要讓她親手廢去青竹的武功?


    蕭懨,你可真狠!


    太狠了!


    林昭月那張蒼白的臉上越發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此刻的蕭懨於她而言,比惡鬼還要可怕。


    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遇到他,還愛上他。


    像是察覺不到她的糾結痛苦絕望,蕭懨開口道:


    “林昭月,你怕什麽?你剛剛不是做得很好?看,那些人被你殺得多幹淨。”


    蕭懨說著,玉白的手指向刑房。


    那八個人的身體還沒有處理,地上流著的全都是濃稠猩紅的血,死狀淒慘。


    一顆頭顱掉在地上,還沒來得及閉合的眼睛直直的朝她看過來,林昭月跟他對視,瞬間巨大的恐懼猶如潮水般包圍著她,吞噬她所有的一切。


    像是被人抽走靈魂一般,林昭月頭腦一片空白。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突然變得極冷。


    她想要逃跑,但是雙腿卻像被釘在地上,無法挪動半分。


    她想要呐喊,尖叫,喉嚨卻像是被什麽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蕭懨垂眸看著林昭月握著他的手,粉色圓潤的指甲深陷肉裏,微疼。


    她的呼吸急促又淺薄,小臉比死人還白。


    就在蕭懨以為她會再次暈過去時,隻見她側身吐了起來,吐得昏天地暗。


    吐完,林昭月抬頭看向蕭懨,瞥見他平淡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憐憫。


    那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審視,是看透她內心痛苦和掙紮的慈悲。


    蕭懨的視線放在她身上。


    少女小巧的鼻子都紅透了,抑製不住的生理淚水。


    真是可憐!


    蕭懨讓人去拿了一壺茶過來,等她吐完,讓她漱口。


    林昭月看他眼神很熟悉。


    曾經很多個想殺他的人都是這種眼神。


    蕭懨挑了挑精致的眉眼,慢條斯理道:


    “怎麽?想殺孤?”


    林昭月握緊拳頭,凶狠的瞪著他。


    剛殺過人的人,看人時總有一股殺氣。


    蕭懨挑起她的下巴,饒有興致道:


    “且不說你能不能打過孤,就說那些人可都是你親手殺的,這你也要怪到孤頭上?嗯?”


    少女蒼白的嘴唇蠕動著,想要說什麽卻又強忍住。


    蕭懨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


    “怎麽?想說是因為孤將你留下來所以你才會失智動手?”


    “可是啊林昭月,你也可以選擇自己去死啊!”


    林昭月緊抿著嘴唇,杏眸看著他,帶著一絲嘲諷。


    也不知是在嘲諷蕭懨,還是嘲諷她自己:


    “蕭懨,我沒你想的那麽偉大。”


    她的眼神冷淡漠然,像是將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來。


    讓人窺視不得。


    林昭月說著,將身上的披風扔在地上,抬腳朝著青竹所在的地牢走去。


    沒再看刑房裏那些屍體一眼。


    青竹早已經昏了過去,血像是已經流幹了,中箭的地方隻是偶爾時才會冒出一小股血。


    臉色蒼白,渾身都濕透了。


    有汗水,但更多的是血水。


    聽到動靜,青竹的眼睛艱難的眯開一條縫。


    看著同樣狼狽的林昭月時,眼裏閃過一抹殺氣。


    蕭懨,又磋磨她家小姐了!


    “小姐。”


    林昭月看著青竹的樣子,眸底不忍,但還是開口道:


    “青竹,我會廢了你的武功。”


    玉佩碰撞的清脆聲傳來,蕭懨從外麵進來。


    牢房並不小,但是蕭懨一進來,整個牢房突然就變得格外狹小,連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青竹看向蕭懨,眼底閃過一抹殺意。


    蕭懨不殺她,而是選擇廢了她的武功。


    青竹並不認為他是對她這個前朝人仁慈了,而是因為,她家小姐為了保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青竹很想讓林昭月殺死自己,但對上她的眼神,到嘴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


    她若是求死了,那她家小姐的付出便白費了。


    林昭月原以為青竹會痛苦,會尋死,誰知她隻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輕飄飄的道:


    “好。”


    青竹說完,一柄長刀便落在林昭月的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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