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爭論一番後,結局是林開濟在一邊防著風沙,蕭懨給昏迷的林昭月拔著箭弩。


    像是保護自己的所有物,蕭懨連林開濟想要看一眼都不行。


    等林開濟走後,他才慢慢扒開林昭月的衣服,露出她受傷的肩頭。


    皮膚銀白、細膩,像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


    隻是那箭弩插中肩頭,鮮血染紅了大片肌膚,透過那猙獰的傷口隱隱能看到被撕扯的皮肉。


    光是看著,就覺得很疼。


    雖然林昭月說直接拔掉,但那樣勢必會造成二次傷害。


    蕭懨抽出腿間的匕首,小心翼翼又十分仔細的沿著箭尖挑開倒刺上的肉。


    那熟練的動作,仿佛他上過戰場,曾經做過許多次。


    等挑開後,他將手臂放到她嘴邊,握緊弩箭,眸色一沉,用力,拔了出來。


    鮮血噴湧而出,像是有把鋒銳的利器在切割她的肌膚和肌肉,少女吃痛,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張嘴想要咬著什麽,男人的手臂便送了過來。


    尖銳的牙齒咬破他的肌膚,鮮血淋漓,可男人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拔完箭,灑了藥,他剛想抽手給她包紮,隻見她張嘴,不斷吸吮著他手臂上流出的鮮血。


    那是一種渴極了的反應。


    蕭懨微頓,黑眸看著她,沒動。


    他隻一隻手拿著撕扯好的布條按在她的傷口處,直到她像是喝飽了,自動放開他,他才抽回手,神色淡然的給她包紮。


    給她攏好衣服,他看了眼手臂上被她咬出血的印子,有兩個血洞格外深,此刻還不斷滲血。


    鮮血染紅他綁在手臂上的發帶,修長的指節輕撫那發帶,指尖微動,將它往上挪了挪,遮住那印子,沒再管。


    林開濟回來,看見林昭月嘴上的殷紅,視線掃向蕭懨剛被血染紅的手臂,沉默著沒有說話。


    眾人找了一圈,隻有兩個侍衛各自抓到了兩條蜥蜴。


    他們這一片,可以說是寸草不生。


    為了節省大家的體力,兩人讓大家好好歇歇,恢複體能。


    傍晚來臨,氣溫驟降。


    白天熱得像是會將人烤化了,越到晚上卻越寒冷,猶如置身冰窖。


    他們呼吸都噴出一層薄薄的霧氣。


    冷歸冷,夜晚沙漠的天空是極美的,就像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一顆一顆的星星在天空閃耀,猶如鑲嵌的寶石,璀璨奪目。


    月亮不像死城那般紅,格外的亮。


    月光照耀著沙子,散出淡淡的銀光,像細鹽,像沙粒,匯成一片銀色的海洋。


    遠處沙丘起伏連綿,宛如沉睡的巨龍,神秘,充滿威嚴。


    寒冷對於一個發著高熱的人來說,是最好的解藥。


    林昭月被蕭懨攏在懷中,意識逐漸蘇醒。


    她看到蕭懨,下意識的掙紮著。


    “醒了?”


    林昭月的臉色相較於白天的紅,此刻正常一些。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開濟開口擔憂道。


    她現在全身都不舒服,手臂疼,肩部疼,頭疼,渾身乏力,身子發起高熱,頭也跟著暈暈乎乎的。


    她後悔了,為何不隨身把醫藥箱帶上,白白受這麽多苦。


    以後,她去哪,醫藥香絕對不離手。


    “大哥,我沒事。”


    林昭月下意識回道。


    說完,她才發現自己喊錯了。


    林開濟早就不是他的大哥。


    林開濟聽到林昭月還喊他大哥,先是一愣,繼而眸底閃過喜悅,他挑釁的掃了蕭懨一眼,道:


    “昭昭,你再堅持堅持,大哥很快就會帶你出去!大哥抱你好不好?”


    林昭月皺了皺眉,她不想蕭懨抱,也不想林開濟抱。


    她但凡有一絲力氣,她都想自己走。


    可是她也知道,憑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硬逞強隻會拖累大家的進度。


    林昭月看了看蕭懨,又看了看林開濟,道:


    “你們都受了傷,讓風侍衛扛著我走吧!”


    之前寧一還夾過她,在她心裏,和風信抗她的性質是一樣的。


    然而兩個男人聽到她的話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站在一旁突然被點名的風信此刻一動不敢動。


    主子在,抗姑娘的事情自然輪不到他,除非他活膩了!


    “莫要胡鬧,本宮身體沒事,你不是要為我們指路?今夜天空很美。”


    說著,蕭懨抬起頭來。


    他將她攏在懷中,林昭月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一下、兩下……


    前世,蕭懨若是有空時,也會帶著她上摘星樓看星星。


    他會將她攏在懷裏,將她的頭摁在她的胸口上,讓她聽他的心跳,他眉眼溫柔,總讓她生出他愛她的錯覺。


    正事要緊,林昭月沒再多說什麽,抬頭看向天空。


    沙漠的天空,比她以往看到的都要美。


    不過她沒有心思想著這些,看著天上的天樞天璿估算著方向。


    她身受重傷,隨時昏過去,需要把方法教給他們,後麵怎麽走他們便知道了。


    “你們看到星星組成勺子的形狀了嗎?”


    “勺子?”


    林昭月伸出手,指著天空,道:


    “對,你們順著我的手指方向看,有一顆很亮的星,那是紫薇星,距離紫薇星兩指的距離,有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那七顆星連成一個勺子,柄部指向北部。看著它,朝著西北的方向走,就能走出沙漠……”


    林昭月要保持體力,說的都沒有一句廢話。


    叮囑了他們如何走,若是遇到流沙怎麽處理,若是碰到綠植如何取水。


    蕭懨聽得很仔細,旁邊的林開濟也聽得很認真。


    許多知識他們聽得很新奇,甚至覺得可以寫進山河誌裏。


    等林昭月說完,林開濟看向她的眸光不自覺染上溫柔。


    昭昭真的長大了!


    注意到林開濟的視線,蕭懨皺了皺眉頭,抬起寬大的衣袖遮住他的視線,不給看了。


    林開濟:……


    “行了,出發吧!”


    第一晚,眾人趁著月色,浩浩蕩蕩的出發。


    星空璀璨,月光很亮,夜色很美,再加上眾人剛從死裏逃生,在這樣的夜晚趕路,自有別樣的感覺。


    眾人甚至覺得連吹的風都是清涼舒適的。


    一路上很幸運,除了林昭月不太好,眾人並不覺得有什麽。


    就這樣趕了一晚,直到天徹底亮堂,星星消失,眾人才停下休息。


    他們自小訓練,身體素質高於常人,但是他們被卷到這裏時,已經跟林宴之的人纏鬥了一天半夜,再加上昨天一直沒有進食進水,又趕了一晚上的路,這會身心俱疲。


    一得到休息的命令,立刻靠在沙丘上睡著了。


    一到白天,寒氣褪去,林昭月便高熱得厲害。


    林昭月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緊緊鎖著她,欣喜、炙熱、占有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自責愧疚,明明她看不到,卻能清晰的捕捉,很奇怪的感覺,而且她也不喜歡這種眼神。


    她潛意識裏想要逃,卻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


    蕭懨探著她滾燙的額頭,眉頭皺得很緊。


    他將自己的衣袍脫下來鋪在沙子上,將林昭月放上去,對著風信道:


    “守好她,別讓任何人靠近,別出意外。”


    在風信看來,這裏並沒有能威脅到林昭月安全的人,但是感受到蕭懨的信任,風信有一種被委以重任的感覺,立刻點了點頭。


    蕭懨起身,一個人朝著西北方向走去。


    蕭懨抱著林昭月,林開濟根本就沒有辦法接近她,剛要過來查看林昭月的情況,就聽風信道:


    “我家主子說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姑娘。”


    看著一板一眼的風信,林開濟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剛要直接越過他去看林昭月,風信直接抽出插在腿間的匕首。


    他們衝入那妖風時,為了避免意外,依林昭月所言,將手中的劍、戰刀都扔了,除了他們綁在腿上的匕首。


    林開濟的人看到風信拿著匕首對著他們家的公子,睡意瞬間全無,一個個站起身來,走到林開濟身邊,眼裏全是警惕。


    而蕭懨剩餘的其他五個侍衛看到他們圍著風信,也立刻站起身來走到風信身邊,迅速進入戰鬥狀態,仿佛可以隨時開戰。


    林開濟看著那橫在自己麵前的匕首,眼裏劃過冷意。


    “你確定要一直舉著匕首對著本王?”


    他們的人數多,若真的打起來,他們完全沒有勝算。


    他們之所以沒有動手,一是先前跟蕭懨達成了合作共識,二是因為林昭月這個紐帶。


    風信眼中毫無畏懼,道:


    “我們主子說了,不準任何人靠近姑娘。”


    林開濟眼中冷意更甚。


    他雖然不是他大哥了,但是蕭懨也休想將昭昭當作他的所有物。


    剛想發怒,直接被風信的話硬控了:


    “姑娘不舒服,主子不許任何人打擾她。”


    原本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眾人:……


    林開濟視線落到林昭月身上,她又發起高熱,臉蛋紅紅的,嘴唇比昨天還要蒼白,還要幹。


    此刻她緊緊的皺著眉頭,似是不舒服,也似是被人打擾。


    沙漠天氣惡劣,這麽大的太陽,再加上她有傷在身,容易出事情。


    他們需要盡快走出沙漠。


    林開濟抿了抿唇,最終揮了揮手,所有人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而林開濟也在剛剛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見風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他個侍衛佩服的看著他,還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風信有些嘚瑟。


    沈公子說得對,主子的命令,要辦到卻也要靈活表達,能省很多麻煩。


    等蕭懨再次出現的時候,已是晌午,他手裏拿著兩條長長的蛇,手臂粗,尾巴長長的拖到地上。


    所有人見此,眼睛頓時亮了一下。


    在沙漠裏,食物和水都是稀缺資源。


    蕭懨的人看到自家主子去尋了兩條蛇回來,眼裏莫名的驕傲,看向對麵的人時,那嘚瑟的樣子看得林開濟的人很想揍他們一頓。


    他們主子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對麵被他們這樣明裏暗裏的挑釁,也睡不著了,趕緊起身道:


    “走走,我們也去找吃的。”


    見他們太過嘚瑟,有人陰陽道:


    “哎,我們這邊,這種事情可都是我們自己做的,哪用得著公子出手。”


    “就是,我們公子嘚瑟著呢,走,我們也去找找。”


    “走走走……”


    原本蕭懨的人還挺驕傲,被他們這麽一說,頓時滿臉羞愧。


    確實,這種事情應該他們去做,怎麽能讓主子去給他們找吃呢?


    於是當蕭懨到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人像是打了霜的茄子。


    “怎麽了?”


    他問著,將兩條蛇丟到幾人麵前,道:


    “處理了。”


    兩個侍衛接過那兩條大蛇,愧疚道:


    “主子,這種事情應該我們做的,怎麽能讓主子去給我們找吃的呢。”


    以為什麽大事,蕭懨笑了笑,道:


    “嗯,你們下次去。”


    說著,走到林昭月身邊。


    林開濟看著蕭懨,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種事情,讓屬下去就可以了,他何必親力親為?


    他疑惑的看著他。


    隻見男人先是探了探她的額頭,皺了皺眉,然後從袖帶裏掏出一些葉微黃,葉莖細瘦,看上去完全沒有吸收任何營養的小草來。


    這一看就是長在一個貧瘠的地方,不過它能在沙漠生長,可見其生命力的頑強。


    “昭昭,醒醒。”


    林昭月被弄醒,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


    渾身乏力,她的脾氣也被抽走了。


    “什麽事?”


    “我剛剛得了一些草,你看是不是藥,能不能用。”


    林昭月隨意盯了一眼,而後微頓。


    “你這是哪來?”


    “那邊。”


    蕭懨指了指方向,看她問:


    “這能用嗎?”


    “金翹尾,能退高熱,不過這種容易招蛇鼠……”


    林昭月剛說完蛇鼠兩個字,餘光就看到兩個侍衛手裏拿著兩個大長條。


    她轉頭一看,猛然看到他們手中兩條手臂粗的蛇,被嚇了一跳。


    “已經死了。”


    蕭懨出聲,將手中的藥遞給她道:


    “既然能退高熱,你便吃吧!”


    林昭月也不推辭,接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將上麵的沙土都抖得很幹淨。


    沒有水,她就放在嘴裏幹嚼著,然後幹吞進去。


    吞完,她想起一個問題:


    “你怎麽會認識這藥?”


    “我……”


    蕭懨話沒說完,便軟軟的倒在林昭月懷裏。


    林昭月一個病號哪能經得起他現在這般折騰,頓時兩人都摔在地上。


    衣袖翻飛,蕭懨衣袖往上卷,露出手上明晃晃的傷口。


    那是,被蛇咬的傷口,傷口變黑,周圍發青。


    這明顯是被毒蛇咬了!


    蕭懨這是中毒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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