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了臥房,蕭懨冷聲道:


    “她的人全殺了。”


    風信前一刻還在聽蕭懨說蓮子粥,下一刻就要殺人,愣了一下,繼而很快拱手回複道:


    “是,主子。”


    “嗯,把塗大夫叫過來。”


    ……


    柳依依洗了澡後,從浴桶裏站起身來,肌膚雪白,身段凹凸有致。


    她的婢女給她遞衣物,她瞧了一眼,道:


    “換一套。”


    婢女問:


    “姑娘要哪一套?”


    “紅色紗衣那套。”


    紅色紗衣可是花樓裏特製的,薄如蟬翼,除了重要部位,其它地方,一覽無遺。


    是花樓裏的姑娘招待客人時,增加情趣用的。


    郡主這是?


    婢女立刻反應過來,趕緊去拿那套紅色紗衣。


    等柳依依穿上後,驚歎道:


    “郡主……”


    她才說了郡主兩個字,柳依依的視線便狠狠的剜了過來。


    婢女自知嘴誤,伸手掌了三次嘴,才道:


    “姑娘穿了這紅色紗衣,堪比尤物,怕是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


    “用得著你誇。”


    柳依依說著,赤腳踩在地上的波斯地毯上。


    等蕭懨端了蓮子粥過來,門打開,卻不見人影。


    人的呼吸聲從門邊傳來,蕭懨假裝不知,剛進來,門在後麵就關了起來,接著身後就傳來柳依依甜膩魅惑的聲音:


    “懨哥哥……”


    蕭懨將托盤放在桌子上,轉身,就看到柳依依一邊脫著外袍,一邊赤著腳朝他走過來。


    外袍下的紗衣,什麽都遮不住。


    蕭懨黑眸沒什麽波瀾,隻是看著她,跟看豬肉沒什麽兩樣。


    “依依這是做什麽?”


    柳依依走過來,手剛要搭在他肩上,男人黑眸微眯,下一秒,那雙大手便緊緊的掐住她的脖子。


    窒息感傳來,柳依依瞪大了眼睛。


    “懨哥哥……”


    她剛張開嘴,一顆紅色的藥丸便被強塞入口中,她想要吐出來,蕭懨伸手按住她的喉骨,強迫她咽下去。


    藥丸入肚,還沒等柳依依反應過來,蕭懨伸腿,一腳踹在她的腹部上,毫不留情。


    那一腳,他用了十足的力道。


    呼吸被生生截斷,劇痛傳來,柳依依隻覺得腹部像是被一輛馬車攆過,腸子如刀絞。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著,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撞碎了門,破碎的木塊四處飛濺,整個人重重地摔在雪地裏。


    後背砸在雪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柳依依覺得自己的脊椎骨像是斷了一般。


    她側過頭,吐出一口血來。


    臉色蒼白,額上的冷汗一滴滴滑落,她擦了擦嘴邊的血,抬起頭,看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蕭懨。


    他的腳跨過破碎的門,向來望向她時溫和的眼神,此刻變得格外冰冷,斂著暴戾,甚至仇視。


    仿佛她是他的殺妻仇人!


    柳依依的心頓時墜入穀底,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


    “為什麽?”


    她問。


    “懨哥哥,到底是為什麽?”


    到底哪裏出現了問題?


    柳依依眼眶通紅,眼淚一顆一顆的砸在雪地上,有委屈,有傷心,有失望,可到底心底還存著最後一絲的希冀,她看著蕭懨,道:


    “懨哥哥,你怎麽了?我是依依呀,是那個十歲時在青城山下救了你的柳依依,是在護國寺陪了你六年的依依,是你說過要娶的依依,你都忘了嗎?懨哥哥你到底怎麽了?”


    柳依依說得聲淚俱下。


    林開濟聽到外邊的熱鬧,又開門走了出來,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戴麵具。


    一出門,就看到柳依依那辣眼的穿著,簡直比花樓裏的花魁還要孟浪。


    他嘖笑一聲,懶懶的倚靠在門上,道:


    “三皇子,你未免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


    蕭懨涼嗖嗖的視線掃過來,語氣很淡:


    “怎麽?文宣王心疼自己的侄女了?”


    “那倒沒有,兩年前我對她可比你狠多了。”


    林開濟完全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看著隻披著一層薄薄的紅色紗衣的柳依依躺在雪地上,因為冷而全身泛起的粉紅,就像雪地裏開出的一朵罌粟花,可比花樓裏的花魁好看多了。


    他笑道:


    “三皇子,人家都給你獻身了,難道你不心動?”


    蕭懨看他的目光很淡,語氣很涼:


    “你心動你上。”


    林開濟:……


    他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他的嘴這麽毒。


    柳依依在看到林開濟的那一刻,頭腦瞬間一片空白,許久,她才出聲驚詫道:


    “皇叔,你竟然還沒死?!!”


    那林宴之抬到北洲城的那一具屍體是誰的?


    “怎麽?好侄女看到本王還活著很失望嗎?”


    柳依依看著林開濟,又看向蕭懨,頓時明白了什麽。


    皇叔投靠了蕭懨,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跟蕭懨坦白了。


    她強撐著身體的疼痛,一步一步的爬過來,抓住蕭懨的褲腿,道:


    “懨哥哥,你不要相信他的話,他對自己的妹妹有不軌之心,他自然是向著林昭月的,就算在青城山下救你的人是林昭月,可在護國寺裏,是依依陪在你身邊六年,我們一起練劍,一起念書,你還陪著依依偷跑出去玩,我們也有很多快樂的時光的不是嗎?如果不是林昭月出現的話,我們早就成親了,你說過的,將來會娶依依,你說過的,你不能對依依這麽殘忍。”


    她嘴唇不停的顫抖著,頭發淩亂,眼睛紅腫,淚水不斷地從她的眼眶中湧出,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淚痕,看上去楚楚可憐。


    “殘忍?”


    蕭懨念著這兩個字,不知是什麽激怒了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裏突然迸發出濃烈的暴戾之氣。


    他抽出腰間的軟劍,手一揮,寒芒閃過,求生的本能讓柳依依催動內力,可是經脈像是被封了一樣,一點都使不出來。


    她的內力呢,她的武功呢……


    柳依依睜大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蕭懨,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她的身子重重地跌在地上,不住顫抖著,雙手撐在雪地裏,不自覺的往後退。


    “懨哥哥,你不會傷害依依的對不對?以前你最疼依依了,依依要是哪裏疼一會,你都會心疼半天,依依要是心悸犯了,生病了,你都會一宿一宿的陪在依依身邊,你心裏是有依依的對不對?”


    “你享受的這些,原本都是屬於她的。”


    蕭懨的聲音冷漠又絕情。


    眼裏對她再也沒有一絲溫情,柳依依不住的搖著頭,不敢相信。


    “我不信,懨哥哥,這麽多年,我就不信你沒有對我動過心!如果你真的對依依沒有一絲情意,如果你真的愛林昭月,為何兩年前你可以為了依依毫不猶豫的捅她,你根本就不愛她,你愛的是我。”


    兩年前的事情,林開濟和柳依依心知肚明。


    林開濟實在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柳依依還在自欺欺人。


    柳依依的話剛落地,林開濟就明顯感覺到蕭懨身上寒氣更甚。


    蕭懨手中長劍揮下,柳依依頓時慘叫起來,淒厲的慘叫聲又尖又細。


    “蕭懨,你真是無情!”


    右手手筋被挑斷,柳依依的手無力的垂下來。


    鮮紅的血液流入雪地裏,柳依依終於意識到蕭懨的絕情,也意識到他如今有多想置她於死地。


    但是身體上的疼痛比不上心裏的痛。


    她愛蕭懨。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


    初見,他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皮囊,一下就捕獲了她的芳心。


    起初她隻是想要得到他的人,讓她下定決心想要得到他的心的,是在青城山下。


    蕭懨在皇宮裏長大,皇宮那麽多的女人,那麽多的孩子,他早就見慣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麵,他不可能單純、良善。


    可是,他不過一個十歲的孩童,就因為林昭月撿了他,給他包紮傷口,撿了個蘑菇吃,他就能毫不猶豫的割了手腕給林昭月喂血,對林昭月,也是溫柔至極。


    那時她便知道,這樣的男人,隻要得到他的心,就可以得到他所有的寵愛。


    她想要得到他的心。


    所以為了可以留在他身邊,她願意放棄郡主的享樂,願意讓為了不讓計劃露餡,被毒蛇咬,也願意為了得到他的喜歡,把自己變成像林昭月那般蠢到死的性格,願意陪他在護國寺苦修。


    她當初用蠱控製蕭懨傷害林昭月有多爽,現如今就有多痛。


    她吐出一口汙血來,對上蕭懨冰冷的黑眸,控訴道:


    “蕭懨,雖然我冒領了林昭月救你的功勞,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害過你,我為你洗手作羹湯,親手為你製作荷包,陪了你那麽多年,難道還比不上林昭月當時順手救你的恩情嗎?你感受不到我的愛嗎?林昭月到底有什麽好的,要腦子沒腦子,值得你們一個個那麽喜歡她!”


    “蕭懨,你就算現在殺了我,你跟林昭月也不可能和好如初的,她當初受了那麽多的傷害,她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


    柳依依每一句話落,蕭懨的臉便沉一分。


    林開濟在一邊看著,隻覺柳依依勇氣可嘉,就在他想著蕭懨會不會直接一劍抹了她的脖子時,隻見蕭懨抬起頭來,黑眸直直的盯在他身上。


    林開濟身體頓時僵住。


    他忘了,兩年前的事情,他亦是罪魁禍首之一。


    雖知他早晚要跟他算賬,可是此刻……


    林開濟離開門檻,溜進屋子,利索的關上了門。


    既然已經從沙漠活下來了,那他就不想死了,他還想多看幾眼昭昭。


    蕭懨收回視線,手腕一轉,染血的劍尖移到柳依依的腳腕處。


    柳依依眼睛睜大,眼裏全是恐懼。


    蕭懨這是要徹底廢了她!


    不要……


    “來人,保護我。”


    她喊著,轉頭看向婢女的房間。


    房間的門開了,她眼中剛充滿希冀,下一刻,便隻見風信提著一個婢女的屍體,扔在地上。


    其他三個婢女,也被三個侍衛提了出來。


    全都被抹了脖子,死不瞑目。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想置我於死地?”


    蕭懨不說話,對上她受傷絕望的眼神,黑眸裏沒有一絲波動。


    見他舉起手中的長劍,柳依依尖叫道:


    “蕭懨,你不能這麽對我,不能,一切都是林開濟指使我做的,都是他,所有的一切罪魁禍首都是他,你要算賬找他去,是他給你下了情蠱,想要徹底控製你,你找他……啊!”


    慘叫聲不絕於耳,蕭懨麵無表情的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


    柳依依的眼睛此刻一片灰敗,四肢不斷流血,她像塊破布一樣靜靜的躺在雪地裏,絕望,痛苦。


    她突然就想起他們在護國寺的時候,她練功受傷,他會細心的給她上藥,每次她心疾犯了,他都會守在她旁邊。


    明明,那麽美好!


    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如果不下山就好了。


    如果不遇到林昭月就好了!


    都怪林昭月,都怪她!


    如果她不出現,如果入京後她不纏著蕭懨,他不會動心,他們之間還是好好的,他還是會把所有的偏愛都給她。


    是林昭月毀了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是她毀了她。


    她就應該不顧一切的殺了她。


    那個賤人!


    若是她碰到她,一定將她碎屍萬段,她要將她扔到乞丐堆裏,讓她當一個萬人騎的婊子,再將她的頭割下來,當蹴鞠……


    “將她帶到廚房,每日喂食餿飯泔水。”


    隨著蕭懨話落,柳依依眼中的絕望更甚,她大叫道:


    “蕭懨,你不能這麽對我!你不能對我這麽殘忍……”


    她寧願他殺了她,寧願他像林開濟那樣給她下蠱懲罰她,也不要吃餿飯泔水。


    那些東西,連狗都不吃。


    “蕭懨,你不要那麽殘忍……”


    ……


    林昭月聽完風眠的話,抬頭望天,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所以你覺得我今兒買了那嬰兒的衣服,是懷了身孕?”


    風眠點了點頭,又自責道:


    “都怪我,我應該先問過姑娘的,鬧了這烏龍。”


    這是風眠這麽多年以來,出現的最大的失職。


    林昭月看了她許久,道:


    “傳不實情報,你會受到什麽樣的處罰?”


    “以飛影傳書傳遞虛假信息者,必遭重懲,一百軍棍,生死自負。”


    “不分輕重?”


    一百軍棍下去,不是誰都能承受的,會死人。


    在林昭月看來,風眠這個信息並沒有影響到什麽。


    雖然她覺得風眠給蕭懨報信有種被監視的不舒適感,但也不至於到動用一百軍棍的地步。


    她又是女孩子,一百軍棍下去,屁股都被抽爛了,神醫也不可能讓她不留疤。


    “隻要動用飛影,不分輕重。”


    林昭月思考了一會,道:


    “我會去書信給蕭懨說明的,但是以後你能不能不要跟他講我的事情?”


    風眠聞言,沉默半響,起身跪在林昭月麵前,一板一眼道:


    “主子的命令,風眠不敢不從,請姑娘恕風眠難以從命!軍有軍規,風眠認罰!”


    林昭月:……


    “難不成以後我生病感冒吃喝拉撒你都要跟他說?”


    這跟在他麵前裸著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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