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在第四天午時抵達北陽關,比預期的行程早了八個時辰。


    北陽關剛結束一場戰鬥,整個上空都是濃煙,剛到內關口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被火燒焦過的煙味。


    馬車到了門口,就被守城的士兵攔了下來。


    “關外如今打仗,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此刻進城?”


    一個士兵大聲問道。


    如今正是關鍵時刻,不管是城內還是城外,都必須嚴防死守,避免北厥人的奸細溜進來。


    林昭月掀開車簾。


    看到關口處,有四個士兵在那裏站著,各個手持長刀,全身戒備,正在警惕的看著他們。


    林昭月瞧著他們,覺得有一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有兩個士兵眼中的警惕,立刻變成了驚喜,放下手中的長刀走向她,道:


    “林二小姐,您終於回來了!快去告訴丁姑娘。”


    有人進了關內通報,剛剛說話的人說完,便轉頭看向林昭月,鄭重道:


    “林二小姐您好,我是飛鷹隊第七小隊的隊長楊浩!”


    飛鷹隊總共一百個人,分成十個小隊,一個小隊十人,每一個隊有一個小隊長。


    他們歸丁冬管,如今被分配到這邊守城,想必是師父的安排。


    小隊的隊長跟丁冬對接最多,應當已經知道了寧溪是她師父的事情,林昭月開口道:


    “原來是楊隊,我師父如何了?”林昭月疑惑地問道。


    “寧神正在城牆上指揮,丁姑娘在寧神身邊,我讓人帶您過去。”


    林昭月點了點頭,楊浩揮手叫來一個士兵,讓士兵帶著林昭月過去。


    丁冬聽到士兵匯報的消息,知道林昭月過來了,趕緊高興的去告訴寧溪。


    寧溪手持長槍,站在城牆上。


    聽到林昭月過來的消息,皺了皺眉,道:


    “將她帶過來。”


    “是,姑姑。”


    丁冬應著,趕緊跑下石梯。


    關內,一片狼藉。


    剛剛抵擋住北厥人的第八次進攻,關內物資,迅速消耗。


    要不是沈言舟及時帶了一半蕭懨在沿海籌備的物資前來支援,恐怕早就已經抵不住北厥人的第八次進攻了。


    刺鼻的焦味和血腥氣彌漫著整個北陽關,隨處可見的傷員被擔架抬走。


    士兵和一些留下來的百姓正在迅速更換維護填補作戰設備物資。


    “姑娘。”


    林昭月聽到聲音,轉頭看去,隻見丁冬遠遠的便朝她奔了過來。


    “姑娘,你沒事就太好了!你去哪裏了?我們怎麽找都找不到你。”


    “等會碰到師父再說,師父呢?”


    “姑姑在城牆那邊,讓我帶姑娘過去。”


    到了城牆下,林昭月隔得老遠便看到一身銀甲的寧溪。


    她視線自上往下,跟在極光島的鬆弛懶散不同,此刻的她,眼神銳利,臉上全是堅毅和冷峻。


    她身上的銀甲早就被鮮血染紅,原本偏瘦的身材穿了銀甲後,不顯臃腫,反而高挑起來,她手持長槍,渾身充滿了力量感。


    長發梳成一個高高的馬尾,她的身後,是代表安國的黑色旗幟,風一吹,發絲和旗幟都跟著飄動,那張精致美豔的臉在旗幟下,有一種堅定威嚴的美,不可侵犯。


    而在她的旁邊,是一向看似玩世不恭的沈言舟,此刻他在寧溪身邊,氣場弱了不止半截。


    “師父!師父!”


    林昭月朝她揮手,寧溪看到了,但並沒有回應,隻是看著她,眼神有些冷。


    對上寧溪的眼神,林昭月有些心虛,隻得假裝看不到,呼呼的爬上城樓,到了上麵,她直接給寧溪一個大大的擁抱。


    “師父,我好想你啊!”


    寧溪不為所動,語氣依舊是冷的。


    “這招對我沒用。”


    林昭月假裝一副受傷的神情,道:


    “師父都不想昭昭,你都不知道,昭昭就差那麽一點就死了,昭昭以為再也看不到師父了,被龍卷風吹到了沙漠那裏,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


    差點死的事情是真的,而且不止一次。


    “昭昭現在還活著,師父不開心嗎?”


    寧溪的眼睛已經有些紅了。


    她既開心林昭月沒事,但更擔憂的是她的安危。


    北陽關如今和北厥開戰,戰場無情,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沒命。


    這孩子,也不知道什麽命,說她命不好,她生在國公府,從小錦衣玉食,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說她命好,卻總是受傷,受了那麽多的苦,而且,她的苦,源自她兒子。


    掩住內心的愧疚,自責,寧溪板著臉道:


    “不回沿海,來這裏做什麽?”


    “我父親還在林宴之手上,師父也在這裏,我不來這裏,還能去哪?而且,我跟師父學了兩年,能幫上忙。”


    寧溪聞言,道:


    “你能幫上什麽忙?別給我添亂就好了,這裏是戰場,不是小孩過家家,等會兒你吃了飯,我便讓人把你送去,讓你去沿海跟你阿娘團聚,至於你父親,我會想辦法營救的。”


    “我知道師父擔心我,但是我不回去,我可以打仗,可以救人,師父,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正當兩人說話時,隻聽一旁的沈言舟開口道:


    “寧神,一炷香的時間到了,諸位將軍應當在主帳裏等著了。”


    寧溪鬆開林昭月,隻交代道:


    “你別在這兒添亂,吃了飯乖乖回去,丁冬,你帶她去吃飯。”


    沈言舟朝她點了點頭,簡單的打了招呼後,跟隨寧溪離開。


    雖然他十分好奇林昭月為什麽會成為寧神的徒兒,好奇寧神和蕭懨的關係,但是如今,正事為重。


    北厥人的火力比他們想象的要凶猛許多,這樣打下去,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撐一個月。


    他們需要商量諸多事宜,計劃如何應對下一次北厥人的攻擊,計劃如何如何以現在的十一萬兵力抵擋北厥人的百萬大軍。


    寧溪剛走了兩步,便聽身後的林昭月道:


    “師父,他很安全。”


    寧溪的腳步頓了一下,繼而又麵無表情的繼續走。


    以寧溪為首,沈言舟隨後,後麵又跟著好幾個林昭月見過但又記不住名的將軍。


    等他們下了石梯,林昭月看到風眠拱手跟寧溪打招呼,距離太遠,她看不到兩人說了什麽,隻看到兩人交涉完,風眠便跟著寧溪走了。


    風眠臨走前,朝她拱了拱手,很快,一群人的身影在兩人的視線中消失,丁冬興奮的開口道:


    “姑娘,走,我帶你去吃飯。”


    林昭月點了點頭,但是她並沒有急著跟丁冬下去,而是轉過了身,走到高高的城牆處,看著關外的情況。


    關外,目之所及,一片廢墟和屍體,真正的血流成河。


    就連牆壁上都是鮮紅的血,一看便知那些北厥人試圖爬過城牆。


    師父用了黑火藥,炸出一個又一個的坑,那些火藥的威力,比霹靂珠更甚。


    視線拉遠,便是黑茫茫的一片,那正是北厥人大軍駐紮的地方。


    林昭月看了許久,丁冬不知她在想什麽,隻是她隱隱能察覺到林昭月心情的沉重。


    “走吧!”


    林昭月收回思緒,下了石梯。


    丁冬想起剛剛寧溪的話,道:


    “姑娘,姑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沒有姑娘的消息的時候,姑姑可擔心了。”


    林昭月點了點頭,道:


    “嗯,我知道。”


    “姑娘,如今的飛鷹隊被分到了後勤工作。”


    丁冬跟她匯報。


    林昭月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師父不想讓她的人戰死,才將他們分到後勤的。


    “不過那些兄弟因為不能親自殺敵,心中不免有些鬱悶。”


    林昭月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便是要如何讓師父鬆口,順利留在北陽關。


    城牆下,青川和八名侍衛還在那等著她。


    侍衛中間,青川的寵物們正規規矩矩的站著。


    那些寵物穿了衣服,戴了小飾品,擬人化的裝扮削弱了它們身上的獸性,看上去沒那麽恐怖,引得周遭的士兵百姓頻頻觀望,竊竊私語。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那蛤蟆能長那麽大的?還穿著小衣服,看得跟個小人似的。”


    那蛤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別人的話,不自覺的挺了挺身子。


    “對啊!還有那蠍子和蜘蛛,看上去也太大了吧!是真的嗎?”


    蠍子立刻動了動自己的尾巴和鉗子,而蜘蛛,特別高雅的動了動它的八隻腿。


    眾人看到他們的反應,稱奇道:


    “哎喲喂,莫不是他們還能聽懂人話不成?”


    那隻鮮紅的小蛇本來身子直得高高的,但是沒聽到有人誇獎它,頓時耷拉下去,它爬上青川的肩膀,尋找主人的愛撫。


    丁冬和林昭月到了幾人身邊時,丁冬一下就注意到了青川肩頭上的蛇,驚歎道:


    “好漂亮的蛇蛇!”


    原本耷拉的蛇蛇頓時精神奕奕的探出腦袋來,看著丁冬。


    “能摸嗎?”


    丁冬見那蛇蛇一副想要她親近的模樣,開口問青川,青川輕嗯了一聲。


    丁冬很快上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好可愛,還帶著小蝴蝶結。”


    那小蛇見丁冬不怕它,試探性的慢慢攀上丁冬的手臂。


    丁冬幹脆就將那蛇盤在手裏玩。


    林昭月心中讚了一句真勇士。


    青川見丁冬一點也不怕,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丁冬將幾人帶到了營地的夥房處。


    “姑娘,如今狀況緊急,飲食可能會簡陋一些。”


    林昭月點頭,道:


    “我不挑食。”


    餐食是兩個白麵饅頭和一些鹹菜,一碗骨頭湯加一個雞腿。


    幾人吃飯時,風眠回來了。


    林昭月看著她,道:


    “你怎麽回來了?”


    風眠道:


    “風眠不過就是替主子幫忙傳達陛下的旨意,讓寧神暫代大將軍一職,風眠的任務便是跟在姑娘身邊,保護姑娘。”


    如今的北陽關,林家軍,需要一個能統領大局的主帥,且這個主帥必須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陛下給寧神的權力很大,給了寧神林家軍、東境援軍的絕對指揮權,話語權,針對每一個試圖擾亂軍心的將士,可自行處罰,生死不論!


    話很明白,就是不管寧溪對於他們是罰是殺,陛下都不會責怪一句。


    這是連林開濟都沒有的權力。


    丁冬又讓人給風眠準備吃的。


    幾人吃完,丁冬便帶著他們去逛北陽關。


    也不知有意無意,丁冬總是將他們帶到各種傷區。


    林昭月明白她的用意,是想讓她打退堂鼓回沿海。


    她沒說什麽,正在逛時,就看到一個用手推車推著一塊投石機用的巨石,臉上用黑炭抹得黢黑的人。


    林昭月:……


    她一眼就認出那人是寧一。


    大哥這是在做什麽?


    林昭月看了他一會,走到他麵前看著他。


    寧一看到林昭月的時候,顯然愣了一下,繼而若無其事的推著推車往前走。


    看著假裝不認識自己的寧一,林昭月再次:……


    林昭月跟他走了一會,寧一最先忍不住了。


    他已經知道了林昭月是他阿娘的徒兒,如果她在這裏,想必會被阿娘注意到的,他不能讓阿娘發現他。


    於是他看著林昭月,生疏道:


    “姑娘,你為何跟著我?”


    林昭月:……他不會是以為他將自己的臉抹成這樣,別人就認不出他吧?


    她沉默了幾瞬,開口道:


    “寧一,你這是在做什麽?”


    寧一被林昭月當場戳穿,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表情,然後轉過身去,繼續推著車,一邊推車一邊否定道:


    “我不是寧一。”


    林昭月:……


    她靜靜的看了他一會,然後繼續跟著他。


    寧一的腦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樣,林昭月倒要看看他抹臉做什麽。


    跟了一會,寧一實在忍不住了,道:


    “你真認出我了?”


    林昭月點頭。


    “很明顯。”


    “很明顯?”


    “很明顯。”


    想起他自己好幾次在寧溪麵前晃悠,寧一突然就不想推了。


    他停下動作,看著林昭月:


    “你從哪看出來的?”


    林昭月:“你的臉除了黑點沒什麽變化。”


    寧一不說話了,將石頭推到投石機那裏後,就去洗了臉,雖然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林昭月很明顯感覺到他情緒比剛剛低了許多。


    林昭月剛要關心一二,就看到有士兵慌亂的朝著主帳那邊跑去。


    這明顯是出了什麽事情,林昭月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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