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陳昌黎臉色不對,萬淑芳立即過來給沈老夫子把脈,卻發現他已經離去。


    “怎麽會這樣?明明剛剛還好好的。”萬淑芳深受打擊,心中酸澀一起,眼眸就紅了一片。


    “我爹這是怎麽了?”沈墨從遠處走了過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從陳昌黎的手中接過沈老夫子。


    他動作輕柔的沈老夫子整理儀容,像往常一樣與他說著話:“爹,我們又活過一天了,老天爺還是眷顧我們的,我們隻要去荊州就能像之前一樣過上好日子了。”


    他像個孩子一樣絮絮叨叨,可心裏亂得如同貓抓的線團。


    他鼻子一酸幾乎要哭出來,卻又偏偏強忍著。


    “夫君,你想哭就直接哭出來吧。”小茹紅著眼眶走過來,淚灑滿麵的跪在沈墨的身邊,想要伸手去抱住他讓他盡情的發泄著自己的情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憋著。


    “爹隻是睡著了。”沈墨越說聲音越哽咽,最後更是說不下去了。


    他雙手緊緊的抱著沈老夫子,晶瑩剔透的眼淚緩緩地從腮邊落下來。


    “從昨日起他就病了,我一直都很細心的照顧著他,他昏昏沉沉的什麽反應都沒有,今天一大早起來,他的精氣神突然變好了,臉色也看起來有些紅潤,我還以為他好了起來,沒有想到竟然是回光返照。”


    “小茹,我好後悔呀!”


    沈墨感受著沈老夫子的身體在發涼,一種說不出的酸澀在他心裏翻騰,隨後洶湧地衝到了他的喉嚨處。


    他嘴唇一動,就把沈老夫子從昨晚到今天的表現說出來,隨後像是喉嚨裏堵了棉花一樣難受。


    他不再開口,隻默默的哭泣著。


    小茹卻知道他此刻有著無盡的悲涼和傷痛。


    她什麽也做不了,幾乎是忍著喉嚨的酸澀把他輕抱著,溫柔地哄著他:“爹最想看到你平安,夫君,你可千萬要保重你自己呀!”


    她失去了娘家人,也失去了大半的婆家人,更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她如今就隻有沈墨了。


    要是沈墨也出了事,她也隻能追隨而去,沒有辦法為婆家和娘家討個公道了。


    看到夫婦兩人緊緊的靠在一起,仿佛這天地間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相依為命,萬淑芳感覺自己的心像巨石受到衝擊很快就碎裂成無數小塊。


    她猛地撲進陳昌黎的懷裏,眼眶蓄滿了淚水大滴大滴地往下墜,“陳昌黎,我想救他的,我真的很想救他,嗚嗚,我不知道他已經到極限了,我要是早知道,我定會什麽都不管想辦法讓他好好活著的。”


    她有糧食呀!


    她的醫院空間裏有糧食,她可以讓他再活一段時間的!


    她看到他的那一刻為何心裏會猶疑。


    要是沒有那點猶疑,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媳婦,他是病了,且他也知道自己病了,這才特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了我。”


    陳昌黎按耐住心頭的難受,雙手緊緊的將萬淑芳抱住。


    發現她的身軀在顫抖,陳昌黎的臉上籠罩了一層猶如實質的心疼。


    他用更重的力度緊緊的抱著她,想要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不要再陷入自責中。


    “老先生走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媳婦,你去看看他,他的臉上真的有笑,他是對我交代完遺言再無遺憾了!”


    陳昌黎鬆開萬淑芳,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然後伸手替她擦拭著眼淚,再讓她去看沈老夫子的遺容。


    萬淑芳瞳孔裏翻湧著痛苦和悲楚,目光卻鎖住了沈老夫子。


    見他的遺容很是祥和平靜,萬淑芳想到他離去之前還誇他們夫婦很好。


    她這時才想明白沈老夫子定然是知道自己回光返照了,不僅來找陳昌黎交代遺言,還對她感謝了她給他開藥方的幫助。


    她一想明白眼中就蒙上了霧,然後捂住嘴壓抑的哭著。


    陳昌黎見她哭得傷心,再次將她抱入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著她。


    陳惜雲幾人也受到情緒感染,眼淚不自覺的掉下來。


    過了好大半天,大家把眼淚哭幹這才開始互相幫忙準備著沈老夫子的身後事。


    因為大家在逃荒途中丟失了不少東西,所以沈老夫子的後事辦得特別簡陋。


    隻是簡單的將他埋在了坑裏,然後由沈墨這個兒子給他立了木碑。


    村民們知道沈老夫子離去,也過來幫了一下忙。


    大家站在沈老夫子的墓前,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悲傷的事情,一個個都開始紅著眼眶哭泣起來。


    哭聲如暴風驟雨無法用言語形容,卻能讓人感覺到他們此時的絕望。


    陳昌黎聽著村民們的哭聲,情緒逐漸波動得很大。


    萬淑芳有所察覺,立即看了他一眼。


    就瞧見他的神色很是晦澀難明,仿佛壓抑著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旦爆發出來就會掀起軒然大波。


    萬淑芳心頭一驚,各種念頭翻江倒海,一種異樣的情緒和猜測在體內蔓延。


    但不管如何,她還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握住陳昌黎。


    她緊緊握住陳昌黎的手,感受著他的手掌中有汗。


    她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靜。


    想到剛才看到的神色,萬淑芳用力地握住他,努力壓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帶著幾分安撫的開口說:“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會帶著孩子們等你回來。”


    陳昌黎表情一愣,隨即反握住萬淑芳的手。


    將她的小手包裹進自己的大掌,陳昌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麵色從容地道:“我要去涼城見知府。”


    他說這話時眼神很堅定帶著一些毋庸置疑。


    萬淑芳心如擂鼓撲通的跳個不停。


    可再怎麽擔心陳昌黎,她這時也不想開口阻止他,隻飛快的點頭道:“萬事多加小心。”


    陳昌黎臉上神色忽然陰鬱 如天空那邊黑沉沉的讓人心裏很不安,口中所說的話卻似承諾:“我一定會平安歸來。”


    他丟下此話轉身就走。


    陳惜雲見他走得幹脆利落,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萬淑芳卻在這時道:“惜雲,你把你大嫂喊過來,然後我們去找村長。”


    交代完此話,萬淑芳又去找高芳芳,對她說:“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高芳芳忙道:“我們是什麽關係?要幫忙直接說就是,哪裏需要說請?”


    萬淑芳從容接話:“是我著相了,還請高姐姐多多見諒。”


    略頓會她就說:“我想帶著大家去采藥材,然後直接前往荊州,不在這裏多逗留了。”


    高芳芳詫異反問:“你不打算等你丈夫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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