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問話在他表明對長生的渴望後越發顯得諷刺,陳昌黎心中譏笑連連,麵上不動聲色地道:“除此之外,我們還懷疑八皇子跟安晴長公主在圖謀掌控洛陽城,所以就想去試探他。”


    “竟有這事。”皇帝的臉上微露詫異。


    陳昌黎隻低著頭,沒有看向皇帝。


    他自然就不知道皇帝的臉上帶有詫異,但通過皇帝的語氣,他對皇帝的心境有所猜測。


    他不覺得皇帝什麽都不知道,隻認為皇帝對事情有所猜測,卻沒有深入地了解。


    隻因皇帝已經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鳳凰蠱的身上,八皇子和安晴長公主算計什麽,他也沒有那麽在乎。


    若不是安晴長公主對八皇子下毒,他們又突然撞上並試圖把這件事情鬧大,皇帝指不定還會繼續把安晴長公主當成自己可以掌控的棋子呢。


    現在安晴長公主擺明脫離他的掌控,他若想繼續自己的計劃,怕是得另外想辦法,就是不知安晴長公主願不願意配合他。


    陳昌黎想起安晴長公主刺向皇後的狠勁,不禁覺得安晴長公主是不會再配合皇帝的。


    她隻想借助這一次的機會將皇後狠狠拉下馬去,如果皇帝還有利用她的心思,她或許會反利用皇帝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惜皇帝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命,安晴長公主踩在皇帝的底線上。


    他們兩兄妹再怎麽爭執,也得花些時間把今日的事好生梳理一遍,以後互相指責怒罵,恨不得要對方的命,恐怕也隻有雙方才能直麵那一片狼藉的不堪。


    “此事隻是我們的懷疑,並沒有證據,陛下若是想了解一切,可以派人去調查清楚。”


    陳昌黎沒有順著皇帝的話往下說,隻輕描淡寫地把責任稍微往他們身上挪開。


    “若是覺得時間短查不清楚,等到八皇子蘇醒過來,陛下也可以好好地問八皇子。”


    皇帝察覺出陳昌黎的心思,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不過一會就笑著道:“你比朕想得還要聰明,難怪端王之前想要拉攏你。可惜他沒有找準辦法,不然你和他的關係也不至於鬧得那麽僵。”


    皇帝此話頗有幾分意味深長,陳昌黎聽後思索良久,才對皇帝作揖行禮道:“臣與端王之間的紛爭不僅僅是端王拉攏臣不得,還有臣無意間發現了他私底下售賣軍糧的事。”


    他當初在回京的路上為什麽會被人刺殺,不就是端王擔心自己的秘密會被捅到皇帝的麵前嗎?


    他把事情告訴了太子,自己則回了家鄉,從而規避了一場風波,但他和端王的梁子也自此結了下來。


    端王之後屢次針對他,何嚐不是想要找回場子。


    陳昌黎不搭理他,處處幫助太子,他意識到陳昌黎沒法拉攏,可不就想要除之後快。


    奈何劉家的事突然爆發,前朝餘孽打著劉家的旗子在平安州造反,四皇子急功近利而使得自己身處險境。


    陳昌黎和太子被皇帝忌憚著,正好就被皇帝利用這次的事分開了。


    他們就此分開也沒什麽,卻沒有想到京城的局勢急轉直下,皇帝退位給四皇子,之後又遷都洛陽城。


    端王心生嫉妒又不甘心,他和四皇子鬥智鬥勇,最後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這又何嚐不是皇帝推波助瀾的緣故。


    陳昌黎之前不曾好生想過這一件事情,現在通過皇帝莫名的態度,再琢磨之前的事,他忽然意識到皇帝才是一切爭端的罪魁禍首。


    若是皇帝真的成了一個頤養天年的太上皇,大景如今的局勢也不會岌岌可危,滿朝文武更不會因為一個鳳凰蠱對皇帝產生別樣的心思。


    然而這天底下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皇帝再一次成為手握大權的帝王,他對長生的渴望也如火如荼,以至於皇後察覺到他的心思甘願進入安晴長公主的圈套。


    皇帝才是一切爭端的罪魁禍首啊!陳昌黎有些理解葉軒的做法了。


    他分明是意識到皇帝帶來的災禍,不願意效忠這樣的帝王,才想盡辦法為自己和家人留條後路。


    文武百官中如他這樣的人一定不在少數,可他們很穩得住,也擅長在皇帝的麵前做戲,這才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一些小動作。


    陳昌黎覺得他和葉軒若是想要扭轉乾坤,恐怕就得想辦法和這些文武百官打交道。


    不過劉瑤瑤用蠱蟲控製了不少人,這些心思詭譎的官員中怕是就有不少人聽命於劉瑤瑤。


    他想要從這些人中找到誌同道合之輩,恐怕也得先找出中蠱的人。


    心念如電轉間,陳昌黎一下子想了很多事,緊緊抿出一條刻薄唇線不發一言。


    可皇帝也不說話,本就寂靜的正殿陷入一陣難言的沉默,仿佛有寒氣在正殿中凝結成冰。


    陳昌黎隻覺得渾身有一股涼意在爬,使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他思緒一轉忽然明白皇帝的沉默是為何,不外乎是太子曾經處理了此事,皇帝卻偏愛端王,直接把他從一個光頭皇子封為了王爺,讓他的氣焰更為囂張。


    陳昌黎作為被端王針對的人,明明是苦主,每次上朝卻偏要忍受凶手的刁難和嘲笑,以至於其他皇子都不覺得陳昌黎這個將軍值得拉攏,紛紛放棄了他。


    “陛下,端王很受你的寵愛,所以售賣軍糧的案子結束後,他也一門心思盯上了太子,當太子前往南疆後,她指不定認為自己會取代太子成為下一代帝王。”


    “可四皇子從平安州回到京城後卻入了你的眼,也被你選中做了新的皇帝。”


    “端王是何等驕傲的人啊,他怎麽可能接受得了這樣的事,所以來到洛陽城後,他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逼宮造反。”


    “安晴長公主作為德妃的朋友,她能從德妃那裏收到一些消息,從而想辦法幫助四皇子設下了一出請君入甕的圈套。”


    “奈何安晴長公主和德妃有著自己的算計,端王、四皇子乃至於其他的皇子都成了她們算計的棋子。”


    “不過她們也沒有料到幾位皇子的血性,所以才有了皇後害死德妃,安晴長公主帶著八皇子出逃卻不得不趨於現實重新回到洛陽城的事。”


    “可就算是如此,臣猜想安晴長公主和八皇子從沒放棄過投敵的想法,這才有了八皇子中毒,我們把事鬧大的局麵出現。”


    陳昌黎把話說到這裏,語氣顯得低落,像是在反省自己的行為是否給皇帝帶來了麻煩。


    “而臣確實隻想試探八皇子,並無其他目的,還請陛下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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