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奇拿開了話筒,調整了呼吸,想了想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


    “身體平和,動作平和,語氣才能平和。”


    他開始想十三太保之一火目小冊上寫的內容。


    任何高深特工都是從一點一滴慢慢磨出來的技巧和心態。鄭開奇早就走在了路上,卻一直以為自己是半吊子。


    當他開始有意識的調整和揣摩,他離火目的水準,越來越近。


    “說吧。”他開始挖鼻孔,通過放肆的動作讓語氣更加無所謂,“我可能是南郊警署最有錢買情報的了,前提是情報能給我更多的價值。”


    “鄭警官的威名,這陣子是如雷貫耳了。”對方低低說道:“如果你有心合作,西郊監獄的信息我可以算送給你的。你先確認真假,後期咱們再合作也不遲——”


    “你別吊我,我又不是整天呆在南郊警署,我現在是特務科的副隊長你不知道麽?誰有空整天等你的電話。”


    鄭開奇絲毫不給對方麵子,也不準備順著他的思路走。


    對方低沉笑了起來,“放心吧鄭警官,隻要你的辦公室有電話,我就能給你打過去。值五根小黃魚的消息,是中央局的大領導下個周就要從赤匪老窩回來了,具體路線,回頭我就能給你。”


    鄭開奇哈哈大笑,“我說,你一方麵說赤匪,一方麵又知道中央局什麽大領導的行蹤,怎麽,你是中央局的人?”


    那人不理,繼續說道:“鄭警官,你告訴我,如果屬實,值多少錢?”


    鄭開奇心中翻江倒海,麵上冷冷清清,“我可以告訴你,你如果清楚知曉這等秘密,你可以大大方方走進日本憲兵隊,跟德川雄男拍著桌子要好處,甚至能撈個科長甚至處長級別的待遇。五根小黃魚?嗬嗬。”


    舍大求小,遮遮掩掩,不敞亮。


    言下之意,胡吹大氣,胡謅八扯。


    那人也不生氣,反而道:“鄭警官能如此坦誠,反而證明你是有心與我做交易。”


    鄭開奇淡淡道:“我這人受不得捧,也不想跟你耍心眼。你要是能穩定提供消息,那沒的說,大世界,金桂坊,夜來香,米高梅,各種女人隨便選。華懋飯店隨便住,隨便吃。”


    他語氣又冰冷起來,“但你如果拿我開涮,逗我玩,別怪我盯上你。你也不過是個赤匪的叛徒而已。”


    對麵停了好久,鄭開奇都以為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分太不給對方麵子時,那人的嗓音微微沙啞,更加沉悶了些,“鄭警官,你說的太過直接,不怕丟了我這個渠道麽?”


    “話糙理不糙。你是叛徒,我是黑皮,咱們就在狗咬狗。你不高尚我不光彩,咱們都是日本人統治下的一條狗。”


    “我和你不一樣。”電話那邊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我隻是討厭共產黨,並不是漢奸。我隻是共產黨的叛徒而已!”


    他的聲音帶著點哭腔,似有憤怒,憤懣,冤屈,不滿。


    鄭開奇收了些情緒,說道:“我尊重每個人的選擇,你們也得尊重我的選擇。我不大喜歡遮遮掩掩的人,你如果真有中央局什麽大幹部的消息,你真的大可以去找日本人——”


    “我恨日本人甚過共產黨。”那人也恢複了冷靜,緩緩道,“之所以我不願拋頭露麵,也是這個原因,我更不信任日本人,一旦我露麵舉報了中央局領導的行動,成敗與否不說,一旦暴露,我就沒了價值,日本人不會持續重用我,共產黨對待叛徒的態度你鄭警官應該很清楚。”


    鄭開奇拿起桌子上的水果蹭了蹭咬了一口,“所以你就藏起來,時不時打個電話透露點情報,給共產黨,製造點麻煩?”


    “不錯。”那人也不避諱,“鄭警官,中央局那邊的情報先不說,西郊監獄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時間,人數,計劃,但確有其事,既然是共產黨的計劃,那肯定不是正當手續,很有可能會混入其中。”


    鄭開奇默認了他的推測,冷笑一聲,“之前我聽過你,向來都是有的放矢,楚三哥在悅來酒館那一次,計劃精準,人員到地時間精準,警署的行動才精準。那時的你還不求回報。現在要錢了也無所謂,怎麽給的情報這麽稀裏糊塗?跟沒給有什麽區別?”


    “沒辦法。”那人回道:“你隻要查一下這幾天有什麽人進入西郊監獄,稍微刑訊逼供,就能找到結果。”


    鄭開奇冷冷道:“你真的是小看了共產黨了。”


    “哈哈,我的意思是,找到結果的原因不光是那個進去的共產黨,還有那個潛伏在西郊監獄裏的日本內奸。”


    “日本內奸?”


    “不錯,在西郊監獄的政治犯監牢裏,有一大批從四一二政變就被外界以為死掉的老共黨,都是些老寶貝了。這群老寶貝裏,就夾雜著日本的內奸。日本人很早就開始謀劃登陸上海,早早在上海布局。”


    鄭開奇淡淡道:“又是一個模糊的情報。”


    “這個消息,我能再精準一點,是個女人。”


    “這個情報,對我沒有絲毫用處。”鄭開奇裝糊塗。


    “隻要共黨的人進入監獄,肯定是要行動和接觸裏麵的老共黨,那個內奸女人,自然會發現其中那個人。”


    鄭開奇說道:“這情報不值錢,西郊監獄跟我沒關係。你可以賣給別人。”


    “這個情報我確實可以賣給別人,但下一個情報就無人出五根金條了,不是麽鄭警官。”那人說道:“咱們都可以關注一下西郊監獄的動向,我估計慢不了,中央局的幹部還得一段時間才回來,還是有時間鑒證咱們的交易的。”


    “我還是覺得,得見見你。”鄭開奇慢慢悠悠說道。


    對方沉默片刻,說道:“如果西郊監獄那邊你有所斬獲,那麽,咱們可以見一見。”


    在監獄那個封閉的環境,他提供的情報,其實可以算作精準情報了。


    監獄也不是每天都在往裏送人。


    鄭開奇掛掉了電話,閉上眼睛,開始複盤這幾十分鍾的電話內容。


    一字一句,一聲一語,一個停頓,他都在研究。


    那人沒有否認悅來酒館的事情,也就是說,情報是他泄露的。


    他到底是誰?


    中央局的大領導他也知道行蹤,但對共產黨的態度又是那麽冷峻,對日本人也那麽排斥。


    不是單純的叛徒,也不是國民黨。


    不知道齊多娣把西郊監獄的事情都跟哪些人聊過。此人不是核心人員,不知道李默,不知道今天已經送進去,不知道他們的具體目的和救的主要人員。


    他,到底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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