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墩旅館並不大,當初孫物真的團隊之所以選擇這裏,是因為除了僻靜不引人注意。


    每次在這裏見麵,孫物真心情都不會好。回憶過去不是好習慣。


    “到底出了什麽事情?著急找我?”


    楚老二心急如焚,表麵看起來卻有些不耐煩。不愧是老練的特工,喜怒不形於色。


    孫物真說道:“鄭開奇,確實有問題,但問題不是共產黨,他是軍統。”


    剛把外套脫下的楚老二喝道:“怎麽可能?”


    孫物真把她知道的情報一說,結合起來,“想想看,國軍自衛隊被困,軍統以前或許看不上眼,現在的行情,他們發展的並不好,想拉攏一個敢於抗日的自衛隊,並不意外。”


    “現場大麵積的重炸藥,也不是共產黨能準備出來的。論底蘊,絕對比不上國民黨和我們軍統。”孫物真看了楚老二一眼,“這點,你心裏有數。別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楚老二不怒,繼續問了孟不凡的情況。


    “他是軍統的人,具體身份沒問,跟我溝通過,招攬過我,我沒同意,他也沒過多騷擾我。”


    “今天突然出手了?”楚老二皺眉道。


    “對,應該是對我跟特務在一起,讓他憤怒,覺得我騙了他。”


    楚老二在那尋思半天,“你說的有些道理。他對阿標的反應確實很怪異,甚至是有些討好。難道真的是因為鄭開奇?”


    孫物真不再說話。跟聰明人聊天,不用反複車軲轆話。


    一來沒必要,楚老二能聽懂。二來,楚老二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多說無益。


    許久,楚老二歎道:“原來如此。如果這樣,倒是也能說得通,軍統裏也有心存善意,想讓鬼子先死的人。”


    他看向孫物真,“我對共產黨也沒偏見,隻是工作需要,殺掉他們,日本人開心,我能升職,僅此而已。”


    “怎麽辦?”孫物真說道。


    楚老二在考慮。


    是動用哪一塊的資源去拿證據?


    鄭開奇現在的地位,不是莫須有能搞定的。需要切實的證據。他楚老二現在針對鄭開奇做什麽,說什麽,都容易被看成是嫉妒,眼紅。


    “得抓住那個軍統的特情人員。”楚老二問道,“他什麽時候找的你?”


    孫物真說了時間,孟不凡覺著這個時間節點很熟悉。


    “不會是從我手裏跑掉的那個將軍家的親戚,特情小組的組長?”


    越想越可疑,楚老二滿是橫肉的老臉漲紅,腦門都跟著紅了。


    “小子,你等著。”


    *****


    下午,在憲兵司令部的大會議室,召開了內部小型表彰會,坦然的小油王和略顯緊張的阿標接受了勳章。


    與此同時,鄭開奇坐在了淺川壽的對麵,兩人盤膝而坐,喝著茶。


    “您傷勢沒事了吧?”鄭開奇問道。


    淺川壽很喜歡鄭開奇這一點。


    公開場麵,給足他麵子,一口一個中佐,一口一個“您”,私下裏,淺川壽需要放鬆,就一口一個“淺川”,還是足夠謙卑。


    他需要這樣的人。


    “你的傷都好了,更何況是我?”淺川壽笑嗬嗬,招呼鄭開奇喝茶,“你的下屬去受獎,你不去捧場,怎麽來找我來了。”


    鄭開奇欲言又止。


    “嗯?在我麵前,不用惺惺作態,有事就說,咱們是,好朋友。鄭桑。”


    鄭開奇猛地喝了一口熱茶,說道:“不是屬下惺惺作態,是有件事情,我也是後來聽說的,而且是道聽途說,做不得真。不過,我是氣不過,又想告訴您。”


    淺川壽眯起了眼睛,說道:“你說吧,說完就算。”


    鄭開奇點頭,再次猶豫片刻,說道:“咱們倆遇刺,是有預謀的。”


    淺川壽下奶還心有餘悸,點頭道:“那是自然。如果沒有你,我就死於亂刀之下啦。我記得——”


    鄭開奇打斷他,“我不是跟您邀功,您是我尊敬的精英軍官,能幫上點忙,那是我誌高榮耀。”


    淺川壽嘴角帶笑。


    “不過,”鄭開奇看著淺川壽的眼睛,“最近有消息,說咱們遇刺的情報,早在事情發生前,特高科和憲兵隊就得到了消息。”


    淺川壽坐直了身子。


    “我因為您妹妹冰兒的原因,大鬧海軍俱樂部,幾個小時後就被放了。當時我以為是自己的忠心獲得了重視,後來才知道,是特高科德川中佐借機行事,放我出來!”


    “嘭”的一聲,淺川壽拍案而起。


    他自己都疑惑,鄭開奇為什麽從連探望都不讓探望,到後來大大方方全身而退呢。


    “當真?鄭桑?”


    “我想不出其他理由。特高科攔截的情報裏是刺殺我,還有您,淺川壽中佐。”


    淺川壽咬牙切齒,“可有證據?”


    “我位卑言輕。”鄭開奇搖頭,“不過我猜想,要說服憲兵隊那些參謀放了我這個毆打了憲兵隊軍官的特務,特高科肯定是共享了情報。在憲兵隊的檔案庫裏,肯定有複件。”


    如果此事是真,那不光是鄭開奇,連他淺川壽都成了誘餌。


    想起大戲院的慘案,那麽多憲兵被殺,就在他離開後幾分鍾內。


    如果不是鄭開奇相邀,自己也是陳屍那裏!


    該死,該死,該死!


    淺川壽不膽小,但也不是勇猛的那類人。他憤怒,驚恐,渾身哆嗦。


    “中佐,我勸您,別激動。憲兵隊那幾個高級參謀肯定是妥協了才會做此決定,再說,現在特高科還在抓捕憲兵隊裏的軍官,您不適合此時冒頭。


    活著,就很好了。咱們低調點,賺錢喝酒,挺好。”


    淺川壽哈哈一笑,“此事與你無關了,鄭桑。我自會去驗證。也不會出賣你。我倒想看看,德川雄男到底敢不敢應下來這件事。高木那混蛋,敢不敢應下來這事。”


    “如果真實發生,又不給我確切滿意的答複。我雖然家世一般,但不代表我沒有朋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咆哮著,扯動了剛剛結痂的傷口,觸景傷情,更加憤怒。


    鄭開奇歎了口氣。眼神冷冷盯著淺川壽。


    好戲即將上場。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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