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陽繼續勸說道:“鐵塔那憨貨也是巡捕通緝的要犯,就他犯的那些事,我聽了都頭皮發麻,能帶他,還不如帶著鐵男。那孩子也算個爺們。”


    是爺們就得帶著了?


    李默沉默片刻,說道:“行吧。我們得速戰速決,租界不太平。”


    “不行我也跟著。”沈天陽激動起來。


    “行了吧,你老胳膊老腿的。”李默拒絕。


    很快,貨車開出了貨場,李默這才上車,鐵男渾身纏的跟木乃伊一樣,外麵套著長衫,臉色蒼白,嘴唇青紫。


    李默也知道了鐵男的壯舉,語氣緩和了不少,“還能開車?”


    鐵男硬挺著,“去哪都行,我都快被那個女人——”


    一道灰影飄來,布穀鳥站到了車旁。


    鐵男渾身一個哆嗦。


    李默打眼仔細看這個女人。


    看似消瘦文弱,實則是個近戰高手,顧東來是練家子,加上軍統杜如萍和狼娃,跟她打都占不了便宜,還有個見縫插針的小田,合夥才讓她受傷。


    中統前特工布穀鳥,日本特高課二十四煞之一,活死人。


    至於她受的那般磨難,李默也有所耳聞。


    她才對日本人有刻進骨頭裏的恐懼。


    一身的能耐,發揮不出一分。


    “上來吧。”李默說道。


    鐵男一把握住李默的手腕,悲情搖頭。


    李默眼神問之:你算不算個男人?


    鐵男也是恐懼的很,無他,誰會喜歡幽靈?


    這女人整天鬼魅一般神出鬼沒,用那瘮人的眼神盯著他。


    他堂堂七尺男兒漢,竟然被嚇成這個德行。


    重點是,他感覺自己打不過她,還躲不起。


    自己也是刀山火海滾出來的好漢啊。竟然被一個看似風吹就倒的女人逼到要發瘋。


    特別是裏麵的一群老頭老太,整天勸說他,你是個爺們你就讓著她,人家隻是看著你仰慕你,你害怕個屁。


    他鐵男啊,堂堂男兒啊,三刀六洞都不怕,唯獨怕了她。


    不過現在他寄人籬下,李默都答應了,他再下車,豈不是顯得他不夠英雄氣概?


    不能!


    貨車上,李默親自開車,鐵男跟個雕塑一樣坐在靠近駕駛位的副駕駛上,他右邊柔柔坐著布穀鳥,對方正襟危坐,唯獨眼睛眼鏡,瞥向鐵男。


    鐵男的汗都下來了。


    李默起初沒覺如何,後來才感覺這二人真有意思。


    黑市的點是一家賭坊,李默到時,已經暫停營業。


    因為是地下戰爭,這次孟不凡收到的武器裝備隻有十挺衝鋒槍,其他都是手槍,手雷。


    李默拿到手的,是兩箱手雷,三箱手槍以及五箱子彈。


    這些軍械讓李默有些驚訝,如果這是物資的兩成,那至少需要一整載貨車拉送。在日軍如此封鎖下,進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也有很高明的輸送通道啊。”


    李默默不作聲,一箱幾十上百斤的重量,他也隻能一箱一箱搬。


    鐵男撐著身子下來幫忙,他身上的傷不輕,腳下踉蹌,布穀鳥就到了他麵前,柔柔伸出手,搭把手。


    鐵男咬牙沒躲。


    那邊交接的軍統成員心下不屑。


    租界裏共產黨缺人缺到這種地步了?怎麽都是些女人和重傷患來?


    “需要幫忙麽?”他笑著問。


    “不用。”李默看了他一眼。


    那軍統也不在意,之前還圍剿共產黨,此時的攻守同盟,很多軍統成員都緩過勁來。


    根本毫無同情心。


    裝好了東西,三人一起往回趕。


    李默皺眉道:“來時咱們走過一座橋,現又重了幾百斤,那橋估計會撐不住。”


    鐵男說道:“那怎麽辦?有別的路麽?”


    李默點頭,“不過這個點,其他的路會有路卡查看。”


    鐵男說道:“那就等到日落宵禁?咱們闖過去?”


    “闖不過去,等晚上了更難以過去。”李默說道,“因為鐵塔那憨貨,夜間巡捕房幾乎是徹夜巡邏。”


    鐵男也急了,“那怎麽辦?不如我下去?”


    李默哈哈笑了,“不管是你還是布穀鳥,一個是通緝犯,一個是日本人在尋找的失蹤人口,但凡被發現,一個也跑不了。再說我共產黨做事,沒有為了未知的危險就拋棄同伴的道理。”


    他決定,先往前開,到時再說。


    “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罷了。”


    鐵男被李默的豪氣激得渾身激蕩,也哼聲道:“咱們就走走看看就是。”


    車子緩緩行駛,過了幾個路口,真的遠遠見到了路卡。


    李默卻笑了,“倒是緣分啊。”


    那路卡確實是巡捕房所立,領頭的正好是杜明。


    “等我片刻。”李默想了下,下了車,往一旁策應而走。布穀鳥還好說,鐵男在巡捕房都有日本人發的懸賞令,江湖,黑道都眼紅那賞金。巡捕房也因為他“共產黨”的身份備受矚目。


    直接開車過去交涉,杜明好過,小兵的嘴難防。


    隻有他到了暗處,先叫了杜明,讓車子直接通行。


    這邊剛下車,鐵男就跟坐蠟一般,一動不敢動。


    布穀鳥柔柔坐在那,也不說話。


    忽然,一陣酒氣順著車窗飄了進來。


    布穀鳥渾身開始哆嗦起來。


    鐵男冷眼看去,卻見一個日本浪人腰挎斜刀,手中拿著酒壺,一口酒一踉蹌,嘴裏哼著小調,走在車旁。


    他穿著花格子和服,腳踩木屐,噠噠作響。搖頭晃腦,眼神散漫,眼看著是喝多了。


    “恩?”


    搖頭晃腦的他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貨車,看見了嚇得渾身發抖的布穀鳥。


    浪人覺得有意思,停下來,乜眼看了過來。


    “你滴,幹什麽滴幹活?看見本大爺,嚇尿了麽?哇哈哈哈哈。”


    布穀鳥更是抖的厲害。鐵男不想此時引起爭端,也裝作沒聽見,讓他趕緊發完酒瘋滾蛋。


    日本浪人罵罵咧咧,見布穀鳥畏縮,身邊的男人也是個軟蛋,更加猖獗,腰刀一扔,扯下腰間布條就要褪褲子尿尿,好好羞辱一番這些沒種的中國人。


    “低賤的支那豬,你們不配活著,活該被我們奴役,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子民麵前,你們連正視的勇氣都沒有啊。混賬們,廢物們。哈哈哈哈。


    醜陋的女人,懦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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