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四個;粗糖粉:一百五十克;麵粉:一百克……樂魚把製作蛋糕所需的材料一樣樣擺放在料理台上。


    她閉上眼睛,將前天老板娘教過的步驟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ok,準備好了。


    樂魚張開眼,拿起了雞蛋。每一種料理在製作的最初就帶上了製作者想要傳達給食客的心意。她希望吃到蛋糕的人能感受到生活的甜蜜與歡樂。


    將雞蛋打碎放入打蛋器,和鹽、糖一同攪拌。她正賣力地攪拌,白意遲出現在廚房門口。


    “要幫忙嗎?”他斜靠著門。


    “你等著品嚐就行了。”樂魚將篩過後的麵粉放入打蛋器,和雞蛋快速攪拌。容器內的粘稠物體在白意遲看來十分惡心。


    “我去前麵招呼顧客。”難怪有人說“入口的食物還是不要研究它的製作過程為妙”,他光是看著就沒了胃口。


    她認真的模樣,居然讓平凡的容貌有了一點點動人之處。不,還有她的笑臉,那種能讓整個人都煥發光彩的笑容。


    或許是他誤解了,真正發光的是這個女孩本身。和水柔、千惠這兩位各擅勝場的美女相比,樂魚看似不起眼,但走這她之後會情不自禁被吸引。


    想到前天她提及的合作,白意遲忽然有了濃厚的興趣。恰好安晴明是他想要揭底的調查對象,那就順便替她實施賣照片賺錢的計劃好了。


    樂魚利用烤蛋糕的時間製作慕斯漿。她把西番蓮毛士粉和冷開水放在一起攪拌均勻後,加入鮮奶油繼續攪拌。可口的蛋糕背後,製作過程卻相當無趣。


    將慕斯漿倒入模具放進冰箱冷凍後,她走到前麵監督白意遲的工作。她在廚房忙活,他倒也沒閑著,冷櫃內的小蛋糕全賣完了。


    “我決定了。”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說話,“我提供給你安晴明的照片。”


    聽他提到安晴明,樂魚的心沒來由一陣急跳。活見鬼了!可能是下午和他大吵了一架,尚留有後遺症的緣故。


    “你不是打主意拿他的照片去賣錢?”她的沉默出乎他的意料,本以為她會雀躍不已加一臉燦爛笑容猛拍自己肩膀,然後高喊“bingo”。


    樂魚搖頭甩開煩亂大腦的不明情緒,興高采烈從椅子上一蹦而起,笑逐顏開給了白意遲一拳,大叫一聲“yeah”。


    還好,雖然和他想象中略有出入,但總算是正常反應。


    鬆軟的蛋糕在淋上慕斯漿後要放到冰箱冷卻數小時才能食用,樂魚到廚房泡了一壺茶,和白意遲坐到店內為顧客當場品嚐蛋糕而專辟的雅座區喝茶聊天。


    他是個有趣的人,盡管誌向比較離譜。樂魚被白意遲逗得咯咯直笑,不時抬手擦眼淚。她不是愛記仇的人,原先對他偷拍照片的些微不滿早就煙消雲散了。


    “啊,這麽晚了。”白意遲聊得盡興,偶然看一眼手表才發現夜已深沉,“吃完蛋糕該回家了。”


    “我還要去加油站打工。”樂魚抓過他的手腕看時間,“你等一下哦,我去拿蛋糕。”


    加油站打工?她把自己當superwoman哪?正在思考用何種措辭規勸她不要這麽拚命時,樂魚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嚐嚐我的第一個蛋糕。”她彎下腰,將托盤放在他麵前。拿起切蛋糕專用的塑料餐刀,切下一塊放到紙碟上遞給他。


    濃鬱的奶香撲鼻,白意遲深吸口氣,“我開動了。”拿起叉子,他叉下一小塊放入口中。酸甜的西番蓮慕斯漿入口即化,合著鬆軟可口的蛋糕,讓舌上的味蕾充分享受到美味二字真正代表的含義。


    他猛地張開眼睛,向對麵一臉緊張的女孩豎起大拇指,“太好吃了。”


    樂魚鬆了口氣,看到他大快朵頤的樣子,得到肯定的滿足感溢滿全身。


    “樂魚,你有沒有考慮承包新生舞會上的西點?”吃一塊不過癮的白意遲將餐刀對準了剩下的蛋糕,一邊含糊不清地問。


    “新生舞會?”她聽都沒聽過。


    “每年學生會都要為新生舉辦入校舞會,有可能過兩天就會在校園網上發布消息了。”這一類新聞對於白意遲而言隻是大眾知曉級別,但除非個別消息靈通新生,其他知道的人寥寥無幾,“舞會現場供應各種糕點、飲料,以你的水準和經濟狀況,我幫忙說服學生會長讓你全權代理。”他一口氣吃完半個慕斯蛋糕,總算停下了刀叉。


    “白意遲!”樂魚激動地跳了起來,一個箭步跨到他身旁,“從今往後,我們有錢同賺,有福同享,有……”


    “打住,我才不要和你有難同當。”他趕緊吞下嘴裏的茶,堵住她即將說出口的話。


    這個家夥,還真夠現實!樂魚轉轉眼珠,故作為難地小聲說道:“我本來想說,有好吃的一定分你一份。”


    “我要,我要!”好歹是個帥哥的白意遲在嚐過樂魚的蛋糕後,已經被她牢牢掌握住了胃,一聽到“好吃的”三字,立刻毫無形象奮不顧身了。


    “這樣啊……”樂魚狡黠一笑,“那麽就請你先抱著和我有難同當的必死決心吧。”


    啊,上當了!白意遲錯愕一秒鍾,接著爽朗大笑。


    新生舞會的通知在學校bbs上發布後,立刻成為第一大熱門帖。樂魚每天都去學校機房上網查跟帖人數。如果真的能接到學生會的西點訂單,老板娘一定會重重獎勵自己。


    這筆生意很快談成,白意遲功不可沒。學生會有一半以上的幹部他都認識,讓樂魚刮目相看。


    “看你嬉皮笑臉沒正經的樣子,人脈這麽廣。”千惠從白意遲的筷子底下搶了一塊辣子雞。樂魚和白意遲結成了賺錢同盟,她對他再看不順眼也隻好忍氣吞聲。


    雞塊被搶,白意遲轉而進攻栗子,“做新聞這一行,人脈是必備條件。”見樂魚端著湯走過來,他放下筷子去幫忙。


    “番茄蛋湯。”紅的番茄,黃的蛋花,光是看就讓人食欲大振。白意遲高高興興把湯碗放上桌子中央,拉開身旁的椅子讓樂魚坐下。


    “喂,你不覺得自己喧賓奪主?”看他跑來跑去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鐵定會以為他是男主人。千惠打了個寒顫,嫌惡地嘲諷。


    為了慶祝蛋糕店拿到新生舞會的訂單,他們到樂魚家裏慶祝。白意遲這輩子第一次到女生家中做客,特意穿了西裝打上領帶,還買了一束鮮花作為登門拜訪的禮物。


    結果樂魚拿著他送來的百合不知如何處置,最後還是麻煩他迅速喝完一罐可樂,把易拉罐當作花瓶用。


    這束百合放在樂魚媽媽的照片前,和相片上容貌娟秀的女子一同看他們嬉笑打鬧。


    也就是今天,他才知道這個笑起來能感染人的女孩在笑容背後的生活和快樂根本無緣。


    “你好像也不是主人嘛。”千惠的諷刺,白意遲當然聽得懂。這位美少女自從得知id為大白鯊的人就是他之後,始終沒給過他好臉色看。若不是看在樂魚的麵子上,他非要寫一篇揭露千惠本性的文章,然後躲起來看那班對美女夢想幻滅的小子痛哭流涕。


    “好了,一人少說一句。”眼看兩人的爭執會像前幾次那樣有逐漸升級的趨勢,樂魚連忙出聲喊“停”。


    白意遲和千惠互相怒視對方,異口同聲冷哼,接著低頭吃飯。


    樂魚掩嘴偷笑,這兩個人其實很般配呢。不過如果自己這麽說,肯定會被他們同時追殺。喝了一口湯,溫暖的感覺從口中通過喉嚨再到胃裏,全身都暖洋洋起來。雖然每天很忙很累,但她渾身充滿了幹勁,因為有兩個好朋友在一旁鼓勵她,還幫忙一起賺錢。


    “樂魚,你做我的舞伴吧。”白意遲將飯碗遞給距離電飯煲最近的千惠,再度要求添飯。


    “你是飯桶啊?”千惠不滿,不肯接他的飯碗,“小魚,不要答應他。你做我的舞伴。”


    “千大小姐,拜托,你們都是女的耶!”白意遲翻了一個白眼,自己跑過去盛飯,“我奉勸你一句,別整天酷著臉裝冰山美人,好男人不多了。”


    “喂,你什麽意思。”千惠跳起來轉過身,指著盛了一大碗米飯的白意遲質問。


    “字麵上的意思。”他撇撇嘴,嘻嘻笑著回答。


    “我誰都不能答應。”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下,樂魚插入的聲音讓兩人一致轉頭向她。


    “你答應做誰的舞伴了?”連問題也保持了高度一致。


    樂魚搖搖頭,“我應征去做舞會的侍應生。”說到賺錢,她興奮得雙眼發亮,“一小時就有二十五元的收入,比肯德基打工劃算多了。”


    白意遲唉聲歎氣回到自己位上坐下,“樂魚小姐,麻煩你告訴我你到底有多缺錢?怎麽隨隨便便哪一個工作你都不肯放過?”


    樂魚沒理會他的問題,拿著計算機一通狂算,舞會從幾點到幾點、能賺多少錢……一旁的千惠難得用同情的眼神看看一臉驚愕的白意遲,安慰他要學會見慣不怪。


    新生舞會,他本來還想看看樂魚穿上漂亮長裙的樣子呢。不過以她的個性,或許會說“買裙子太浪費”之類的話吧。白意遲鬱悶地往嘴裏扒拉飯粒。


    千惠的視線從白意遲身上移向兀自算個不停的樂魚,這個遲鈍的家夥,一定沒發現白意遲邀請她做舞伴的用意。


    她到現在還不能諒解白意遲將樂魚和安晴明的合照擅自發布的做法,就算他道過歉也無法改變已帶給別人困擾的事實。樂魚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一定會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楓葉大學歡迎新生舞會定於九月最後一個周末晚上八點舉辦。樂魚和白意遲、千惠在麥當勞匆匆解決掉晚餐後,她就急急忙忙趕去宴會廳布置舞會場地。


    “真是,我又不做侍應,幹嘛要跟著吃垃圾食品?”白意遲咬了一口漢堡。更過分的是這一頓竟還是他買單。


    “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吧。”千惠吸著可樂揶揄他。下課後剛走出理工學院教學樓,就看著這個相機永不離身的家夥嬉皮笑臉和她們打招呼。一聽到樂魚說要找個地方吃飯就自告奮勇提議去麥當勞,這會兒反倒怨天尤人起來。


    白意遲哀怨不已,心想我要請的人是樂魚,你跟著來湊什麽熱鬧。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


    “白意遲,你喜歡小魚吧?”千惠望著店外華燈初上的街道,丟下一枚重磅炸彈。


    他被可樂嗆到,差點背過氣去。好不容易恢複正常呼吸,白意遲瞪了千惠一眼,“開什麽玩笑。”


    她看著他臉上詭異的一抹紅,默不作聲站起來,“沒有的話,就別再招惹小魚。”說完,她酷酷地走了出去。


    這個女生,非要這麽酷嗎?無聊!相比之下,還是樂魚討人喜歡呢。


    在會場踩著梯子懸掛彩帶的樂魚連打三個噴嚏,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感冒,底下傳來一個提醒她小心站穩的聲音。樂魚一邊道謝一邊低頭看是哪個好心人——


    梯子旁邊站著一個穿白色晚禮服的男孩,仰起一張俊美的臉望著她,“安晴明。”她雙目圓睜,呢喃著念出他的名字。


    安晴明滿臉不樂意,“我很恐怖嗎?一臉活見鬼的樣子。”剛才她站在梯子上打噴嚏的動作幅度太大,身形微微晃動,害他這個旁觀者心驚膽戰。沒想到他的好意提醒,她非但不感激,反而用匪夷所思的眼神俯視自己。


    不是恐怖,而是帥得讓人呼吸停頓。仗著人在高處他聽不見,樂魚小聲嘀咕。她掛上彩帶,踩著梯子下到地麵。


    “你這麽早過來?”從那次吵架後,兩人盡量避免交集,同時也盡量減少那張緋聞照片帶來的麻煩。


    “嗯。”安晴明漫不經心地應道。照片曝光後,水柔雖沒有找他大吵大鬧要求解釋,卻從以前電話遙控轉為緊迫盯人,除了上廁所和睡覺,她幾乎和他形影不離。兩家是世交,從小兩人就被長輩看作是一對,安晴明沒辦法表現出厭煩。何況他一貫維持的紳士風度也不容許自己對水柔凶惡。


    “水大小姐呢?”這些日子在校園裏遠遠望見,總是一對璧人同進同出。此刻隻看到一個人,樂魚有些不習慣。


    “你不關心我,關心她幹嘛?”他賭著氣,說不清為何別扭,“她的禮服和我顏色不配,在休息室等管家送過來。”說到這裏,安晴明的臉上泛起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微笑。他故意告訴水柔自己要穿黑色晚禮服,結果水柔帶了一套黑色長裙到學校。看到他換上的是白色西裝,水柔難過幽怨的表情讓他這些天被貼身緊逼的鬱悶一掃而光。


    “為什麽我要關心你?”樂魚莫名其妙,受不了他的自大。他不會仗著自己長得帥,就要全天下的女人全都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吧?


    “我是你的債主。”安晴明用陰惻惻的語氣提醒她現實。共進午餐那次他們提過此事,後來就一直沒說起過。但不提不代表結束,他的表情暗示他不會善罷甘休,“你不會忘記了吧?”


    “小氣鬼,記性這麽好幹嗎?”她嘟噥著,怕他鄙視自己言而無信趕緊大聲嚷嚷道:“我當然記得,一定會賠你就是了。”說罷,樂魚走到主席台幫忙擺放點心。


    三層的鮮奶蛋糕是她昨晚親手做的,光是上麵的裱花就用了一個通宵。不過看著自己的成果,樂魚心裏異常滿足。


    “共享青春,共享美好人生。”安晴明出人意料地跟在樂魚身後走到台前,輕輕念著蛋糕上裱的字,“不會是你寫的吧?”他嗤之以鼻,這還真像她這種人會做的事。


    樂魚習慣了他說話的風格,不計較他的冷嘲熱諷。她忙著將一袋袋獨立包裝的曲奇餅幹堆成金字塔造型,頭也不抬地回答:“蛋糕是我做的。我們會遇到很多事情,有好有壞,令人難過或開心,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體驗,不會太寂寞了嗎?”


    他看著她纖瘦的背影,慢慢走上前。安晴明拿起一袋曲奇,緩緩放上金字塔的頂端。


    樂魚抬起頭,訝異地注視他線條完美的側麵。頭發遮住了他的眼,她看不真切那張臉上的表情。


    “晴明。”兩人身後傳來水柔的呼喚。安晴明的嘴角牽起了一絲溫柔的微笑,迅速準確,仿佛事先已排練多次。他轉過身,向水柔伸出了手。


    “白色果然比黑色更適合你。所以請別再怪我了。”他托起水柔的手,效仿中世紀騎士彎腰行吻手禮。


    水柔的臉紅了,穿著白色雪紡公主小禮服的她本已美得如同芭比娃娃,現在更因緋紅的臉頰而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英俊瀟灑的溫柔王子和美麗優雅的高貴公主,眼前的金童玉女讓樂魚自慚形穢低下了頭。原來,人和人之間的天差地別無法輕易跨越。


    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當安晴明同水柔相視而笑的一幕定格在樂魚眼中時,她的心狠狠地疼痛了。


    第一次,樂魚覺得穿著侍者製服的自己是如此渺小。共享青春,共享美好人生?果然很可笑。他是生活在另一世界的豪門公子,他的人生根本不需要同像她這樣的人分享。


    楓葉大學的新生舞會美其名曰是對全體一年級生開放,實則真正的主角是出身名門或家境富裕的學生。宴會廳富麗堂皇,水晶枝型吊燈以及金屬雕花房門讓這裏同五星級豪華酒店宴會廳相比也毫不遜色。


    千惠找到穿著侍者製服的樂魚,拉了拉她頸中的領結,“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這個舞會搞得像上流社會聚會那樣?”


    樂魚聳聳肩,視線繞過千惠擋在麵前的身體,望著會場內衣冠楚楚的少年男女。這些身穿晚禮服的同齡人,在這一刻顯出了和他們的不同。


    “你不懂嗎?這就是等級。”白意遲的聲音從旁邊冒了出來,“判斷一個人價值的等級。”他手撐牆壁,嬉笑著說道。


    楓葉大學作為全國知名的私立學校,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考生報考,在中學成績若不是頂兒拔尖,就算你父母再神通廣大也走不了後門。但在這些考生中仍不乏政界名人之後,也有各大財團家族企業的繼承人,新生舞會就是為這些精英分子提供一個互相認識的平台,以便為今後的經濟政治聯盟建立更深的關係網絡。


    “就像美國耶魯大學的骷髏會。”白意遲望著舞池中央準備開舞的安晴明和水柔,意味深長地總結道:“他們的世界,是平常人無法想象的。”


    聞此言,樂魚的目光不自禁移到安晴明身上。站在高高的金字塔頂端,她無法看清的表情是什麽?


    音樂響起,是《藍色多瑙河》。安晴明和水柔同時踏出一步,水柔的身體輕盈右旋宣告新生舞會正式開始。


    “這一對還真是惹人注目。”千惠擺了擺手,“看來我這身裝扮不適合華爾茲,我去吃蛋糕了。”舞會開始前,忙碌的校長大人特意抽空發表了演說,不外鼓勵學生在四年求學期間學做有用的社會人之類陳詞濫調。演講結束後,校長象征性地用餐刀切了一下蛋糕。


    “你這身衣服去打架還差不多。”白意遲不放過嘲笑她的機會。不能怪他刻薄,穿著一身黑色皮衣皮褲的千惠,酷得就像《我的黑道老婆》裏的大姐大。


    “白意遲,別和千惠亂開玩笑,她不喜歡的。”樂魚小小聲提醒他,轉頭笑眯眯安撫雙眼冒火的千惠,“走吧,我去分蛋糕給大家吃。是我的工作啦。”


    那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在舞池中翩翩起舞,那些穿著不合時宜或根本不會跳社交舞的學生則聚在一起品嚐糕點飲料,各有各的樂趣。


    樂魚在主席台上幫忙將同事切下的蛋糕裝盤,遞給絡繹不絕前來要蛋糕吃的同學。聽到大家讚不絕口說“好吃”,她開心地笑了。


    左邊亮了一下閃光燈,不用看就能猜到是白意遲。這個家夥,放著拍安晴明的大好機會不抓緊,沒事拍我幹嗎?樂魚嫌他浪費膠卷,不滿地瞟他兩眼。


    “放心,我已經拍了好幾張安晴明,連水柔的照片也一並拍了。”為了這次盛大的舞會,白意遲動用了自己最寶貝的一架數碼單反相機。


    “越多越好,我們的宗旨是提供最優質的照片。”樂魚四下望望,確定沒有人偷聽他們的講話,聲音稍稍加大。


    “明白明白,你這個拍檔囉嗦得像老太婆。”從他們確立戰略合作夥伴關係以來,樂魚抓緊一切機會提醒他保證工作質量。白意遲撓了撓頭,突然拉住樂魚的手將她拖離主席台。


    “幹什麽啊?我還有工作呢。”樂魚嚇了一跳,掙脫他的手。


    “蛋糕已經分完了,你的工作也結束了。”白意遲從頸中取下相機掛繩,“接下來的時間,我請你做我的舞伴。”


    “啊?穿成這樣嗎?”她還穿著侍應生的服裝。


    “沒什麽不可以,你這樣很好。”白意遲雖然沒有穿正式的晚禮服,但身上也是一套西裝。兩個穿西裝的人一起跳舞,就算看得出是一男一女,感覺仍然奇怪。樂魚不斷瞄著自己和他的衣服,想,我才不要去丟人現眼呢。


    “相信自己是完美的,別人也就會信了。”他調皮地眨眨眼。


    “那不是自欺欺人嗎?”樂魚不是傻瓜,自然不會當真認為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對啊,這就是他們的世界。”白意遲衝舞池裏暫時停下舞步的少年們抬了抬下巴。


    樂魚樂不可支,籠罩在心頭的自卑感在他的玩笑話中消散了,“我很好,你也很好,我們去跳舞。”


    “bingo!”他用上她的口頭禪,再次召喚千惠,“千惠,千大小姐,過來替我拿相機。我要和小魚跳舞。”


    千惠拉長著臉從陰影中走出來,她好不容易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躲避騷擾,結果白意遲這個家夥大呼小叫得人人側目,害她想裝聾作啞都不行,“我耳朵沒聾。”長腿一伸,她踹他一腳當作報複,“要不是看在小魚的份上,我懶得理你。”


    滿不在乎地接過白意遲的寶貝相機,千惠拍拍樂魚的肩,“如果他踩痛你的腳,你給我毫不留情踢回去。”


    “喂,我好歹也是半個‘舞林高手’好不好?”白意遲對千惠貶低自己的語氣非常不爽。


    “去吧去吧。”千惠不理會他的**,轉著相機掛繩瀟灑離去。


    “好酷。”男生的感歎。


    “好帥。”女生的感歎。


    “盲目崇拜。”白意遲的總結。


    樂魚一拳擊中他的腹部,“你很煩啊。”


    安晴明記不清跳了多少支舞,也不記得和多少女孩共舞過。社交場上一般由男士主動向女士邀舞,可今天卻截然相反。一曲完畢,他剛把舞伴送回座位,立刻有人上前邀請他跳下一支舞曲。他想拒絕想罵人,但在大庭廣眾隻能克製地微笑,還要稍稍流露一絲受寵若驚的表情。


    真是夠虛偽。他在心底狠狠嘲笑自己,嘴角卻向斜上方牽扯出訓練過後的弧度——上流社會紳士的笑容。


    “你很受歡迎呢。”這一曲,他的舞伴是水柔。


    他凝視水柔白皙的瓜子臉。今晚的她薄施脂粉,原本就美麗非凡的容顏更加光彩照人。他笑得壞壞的,讓她的心跳得更快。


    “你也一樣。”安晴明湊近她小巧的耳朵,親昵耳語。


    她的臉更紅,交握的手心微微出汗。他們之間從不曾有過如此親密的舉止。水柔不知道的是:在她無法看到的背後,也就是安晴明所望的方向,樂魚正和白意遲興致高昂地互炫舞技。


    說是互炫,其實就是兩人輪番跳男步,看誰更會引領女伴。社交舞幾乎都靠男士主動來帶領女伴的舞步。


    樂魚的舞步並不標準,安晴明隻看了一會兒就發現了問題。她完全是現學現賣,虧得她的身體柔韌性和節奏感都不錯,模仿得像模像樣。


    他幾乎想甩開水柔,走過去好好教她該怎麽讓女伴得到最大程度的依靠。


    她是女生,學男步幹什麽。最可氣的是,她對著別人能笑得這麽開心,對著自己就總是一付找人吵架的樣子,太過分了!


    他的心不在焉讓水柔察覺到了,她用一雙皎若晨星的眼睛注視著安晴明,“怎麽了,晴明?”她柔聲問。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收回漫遊的心思。恰好舞曲終了,化解了他的尷尬,“我們去喝飲料。”今晚他應酬了太多人,已不耐煩繼續偽裝。


    眩目的燈光令他眼睛刺痛,輕快的圓舞曲使他麻木,而纏繞在他身上的愛慕眼光更讓他無比厭煩。


    這一不滿情緒在水柔接受其他男生的邀舞離開後終於徹底爆發,安晴明一言不發悄悄溜出了舞會現場。


    夜晚昏黃的路燈光線下,整個校園籠罩在影影綽綽的樹木陰影下。他深呼吸,將深夜才有的清新吸入心胸。


    不知不覺走到了第一次和樂魚相遇的地方,金急雨樹下。新生入校那天早晨,一向對他冷淡嚴厲的父親在餐桌上提起了他報到的事情。當時他非常高興,以為自己的成績終於得到了安達業的肯定。


    可安達業隻命令他去學校的路上繞道水家和水柔一同去報到,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說。他滿腔期望落了空,於是將憤怒發泄到無辜的水柔身上,故意放了她鴿子獨自前來。


    他到得很早,商學院新生報到處一個人都沒有,便漫無目的地在校園內逛,一直逛到金急雨樹下。累了,眼看這裏是四下無人的幽靜角落,他扔掉所謂的風度考究,席地而眠。


    蒙蒙朧朧中聽到一個女孩許願的聲音,他以為是做夢,沒想到夢中竟有這般可笑的情節。他很久不做這種無聊的夢了,反正所有他想要的都不可能實現……


    想到這裏他又自然而然記起了樂魚。這個激動時會臉紅的女孩,在她清澈的目光中,他無所遁形。


    “喂,你們兩個不能把魚都丟給我一個人烤吧?”在更後麵的林深處,傳來高分貝的尖叫。


    難道是幻覺?不,真的是樂魚的聲音!


    樂魚、千惠、白意遲從舞會上退席後,偷偷摸摸潛入學校的魚池。都怪白意遲不好,突發奇想要吃烤魚,引得千惠饞蟲大動,出了個鬼點子偷魚池裏現成的魚。


    於是他們一行三人趁著月黑風高,由白意遲卷起褲管打先鋒跳入魚池,在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總算抓到了幾條小貓魚。三人迅速逃離作案現場,為了避人耳目躲到靠近學校後門的空地處生火烤魚。


    “阿嚏!”白意遲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九月底雖不至於寒冷,但夜晚的風仍有絲絲涼意。剛才在水裏抓魚倒沒太大感覺,沒想到還是著了涼。“我出過勞力了……阿嚏!”又是一個,“千大小姐,別光看不動手。”


    被他一吆喝,千惠才萬般無奈地從樂魚手中分了兩根樹枝,就著火苗烤樹枝上串著的魚,“我的手藝怎麽能和小魚比?烤焦了都給你。”


    “最毒婦人心。”白意遲喃喃自語著,被專注烤魚的樂魚吸引了目光。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樂魚的容貌顯得比平常漂亮動人。不,也許是他的心讓他的眼產生了幻覺。


    “第一條烤完,白意遲功勞最大,獎勵先。”樂魚將樹枝遞給他。


    魚烤得略微有一點焦,但這股焦香更引人食欲。白意遲咬了一口,雖然沒有調味料輔佐,但並不影響美味的口感。


    “千惠,你這麽烤不行。”樂魚歎著氣從大小姐手中接過烤魚,“要經常翻麵,均勻受熱。否則一邊焦了,另一邊可能還沒熟。”


    “我哪裏能和你比。”千惠嘀咕,瞥見白意遲一臉壞笑,氣得踢了他一腳。


    “其他方麵,千惠就很出色啊。”樂魚把另一條烤好的魚給了死黨,“運動好,長得也漂亮,已經是個模特了,還很講義氣。”


    廣告時間,廣告時間。白意遲吃著魚,自動忽略樂魚對千惠的褒獎。


    “對了,小魚。你有沒有興趣去模特公司試鏡?”聽她提到模特,千惠想起前幾天在公司公告欄看到的告示。公司接到為手機品牌拍攝海報的case,準備舉辦公開選秀。


    “我哪有這個實力。”樂魚笑笑,將烤熟的魚從樹枝上取下,放到紙盤上。她從塑料袋中拿了最後一條魚,叉上樹枝。


    “手機公司的要求,是想找有親和力的新人。去試試看吧,萬一入選的話,酬勞不會少。”


    聽到酬勞不少,樂魚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嗯,我也覺得你該去試試。”難得白意遲站在千惠這邊,“最多我犧牲色相陪你去好了。”


    “對啊,就算再差也有他做墊底。”千惠冷嘲熱諷道。


    “我有那麽差嗎?”他**地大叫。


    “你怎麽樣我不清楚,不過在校內燒烤是要被處分的。”溫文爾雅的聲音打斷了嘰嘰喳喳的爭吵,圍著火堆而坐的三個人銜著魚同時抬頭看。


    一身白色的安晴明優雅地站在三步開外望著他們,風流倜儻的俊臉帶著一抹惡劣的微笑。


    “安晴明,你怎麽會在這裏?”看到千惠和白意遲裝作沒看到他,樂魚隻得陪著笑臉打哈哈。若是落一個處分,那這幾條魚就一點都不劃算了。


    “你們可以來,難道我就不能來?”安晴明雲淡風輕地笑著,往前走了一步。


    “你想怎麽樣?要告密的話,手機我借給你。”白意遲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手機,語氣挑釁。


    “很簡單。”安晴明走到樂魚身旁,滿不在乎地席地而坐,“讓我成為共犯就行了。”


    “共犯,什麽意思?”千惠沒有聽懂,吐出魚刺問道。


    “熟了嗎?”他沒回答,抓起簡易燒烤架上擱著的樹枝,轉身看著樂魚問。


    “嗯。”樂魚應道,“你也要吃?”她隱約明白他所說的“共犯”是何含義了。不止是她,白意遲也明白了。


    “喂,安晴明,這是我的。”白意遲跳起來想搶。


    安晴明側轉身體躲開對方的逼搶,並迅速咬了一口,“你還要嗎?”他拿著樹枝在白意遲眼前晃了晃,笑得萬分得意。


    這是一向隻以和煦微笑示人的安晴明嗎?千惠愣愣瞧著他,但看到樂魚鎮定自若的樣子,她咽下了發問。


    果然,安晴明是個表裏不一的家夥!白意遲初步證實了自己內心的推測,一笑置之。或許這樣也好,能有機會近距離觀察他。白意遲走回自己在安晴明對麵的位置,。


    “很好吃。”安晴明意猶未盡地吮了吮手指,滿足地讚歎。見麵前三個人全都用想笑卻拚命死忍的表情盯著自己,他下意識抬手擦擦嘴角,“我吃到臉上了?”


    “哈哈。”千惠第一個忍不住大笑。想不到貴公子安晴明的吃相和他們沒什麽兩樣,以前真是被他的外表,不,是身份欺騙了。


    “不是,是因為你的吃相很——有趣。”樂魚笑起來,眉眼彎彎嘴角彎彎。她本想說可愛,但想到他肯定不喜歡這個評價,話到嘴邊臨時改口。


    隻有白意遲,光是笑卻沒有說話。他有點懊悔,剛才那個鏡頭若是拍下來,絕對是具有轟動性的內幕。標題就是——翩翩美少年另一真麵目。可惜啊可惜,不過以後還有的是機會,隻要還能和安晴明這樣相處就好。


    “笨蛋。”安晴明低聲罵道。他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著樂魚的眼神在火光下竟有濃濃的寵溺。


    白意遲冷眼旁觀,心頭沒來由躥上怒氣。該死,這小子有校花在身邊還嫌不夠,連樂魚這朵小喇叭花都不放過,到處亂放電。


    “喂,你們幾個,在幹什麽?”火光終於引來了學校巡查的保安,幾個大漢向他們衝了過來。


    “分開跑。”安晴明極自然地牽起樂魚的手,拉著她往另一邊樹叢中跑。


    樂魚跟著他在黑漆漆的林中奔跑。星星在頭頂閃爍,淡遠的星光從枝丫縫隙中為他們照著前方依稀的道路。


    她側過頭望著身側的男孩,即使在激烈的奔跑中,他的臉仍一如往日地俊美。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保護自己嗎?目光移向交握在一起的手,樂魚的心突然無比安定——盡管,隻是一秒。


    就這樣,一直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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