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可怕的解剖帳篷裏。


    周圍依然聚集了不少人,不過三名醫者和藥童都站得好遠,那些奉命來的將士們麵色緊張許多,小丫鬟們更是臉色蒼白。


    隻有柳如思和褚時鈺還是神色如常,畢竟那鬼上身的事情,隻有他們兩個確定是假的。


    “上次是忘記進行儀式了,這次認真做,肯定不會有任何意外的,反正你們不用動手,看我怎麽做就行。”


    柳如思說著,拿出一張畫了一堆鬼畫符一樣的黃紙,然後對著今日要解剖屍體,開始進行儀式。


    “尊敬的大體老師,我誠摯感謝您為醫學事業奉獻出您寶貴的身軀…”


    恭敬的致謝完,柳如思開始了她的表演:“開始解剖之前,我先將這張祝福您早登極樂的符文獻給您。”


    說完,柳如思就在旁邊點好的香頭上,把黃紙湊上前,很快黃紙燙了個洞!


    不過接著,令人驚奇的是!黃紙上居然緩緩出現了一個燒出來的“好”字!


    眾人麵麵相覷,都是驚訝不已!


    柳如思觀察著,看他們似乎是安心了許多,便開場道:“這下可以放心了,咱們開始吧!”


    又一堂針對心髒的解剖課結束。


    柳如思大約把遺體縫合好,在眾人要散場之前,突然神秘的笑了。


    “誒,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具大體生前是瓦剌人,怎麽是寫漢字呢?”


    方才被唬住的眾人皆是一愣!驚悚感再次回歸!


    一個圍觀的將士不確定的說:“有些瓦剌是會學咱們的語言文字的…”


    “他們瓦剌很多人識字?”柳如思一邊問,一邊反複清洗消毒著雙手,雖然她是用鉗子等工具減少碰觸的,但多少會碰到。


    “那沒有!肯定不如咱大夏識字的人多!”一個名醫肯定道,他是對北方外族有敵意的,更是為大夏中原文明自豪,即便對死屍有恐懼,也掩不住輕蔑的態度。


    洗完手,柳如思便開誠布公了。


    “其實,那個好字是我寫的。”


    “嗯?”眾人皆是一愣。


    “今天我再教大家一堂化學課吧?”柳如思狡黠笑著。


    “化學是什麽?”眾人包括褚時鈺,都是不明所以。


    “就是不同的物質,放到一起,有些要施加一些條件,然後會產生反應,生成不同的物質。比如燒過的石灰石遇水會發熱,變成熟石灰,這就是化學。”


    或許是心頭已然安穩,柳如思不再擔憂說出奇怪的事會導致嚴重的後果,她相信,無論發生什麽,總有人會無條件站在她身邊。


    “我手上的紙,其實是經過處理的…”


    柳如思說著就拿來早已在角落備好的材料,一邊實操一邊講解…


    經過一係列過程後,她用現場製取的硝酸鉀溶液,在紙上寫了一個無色的‘不’字。


    字跡幹了後就看不出來了,柳如思再次像之前那樣,把白紙放到點著的香頭上燙一個洞。


    與此同時,一個燒黑的‘不’字出現在一張白紙上!和方才那個‘好’字異曲同工!


    眾人已恍然明白,原來並不是剛剛解剖的那遺體同意的!


    “那…你這不是戲耍亡者嗎?你前日都被上身了,這樣豈不是更…?”有個名醫麵露擔憂之色。


    “不,前日我就是故意喊的。”


    柳如思故意揚起老神在在的笑容道:“就是要你們直麵恐懼,然後借此把顧忌說開,以後才能真正安心的麵對。”


    褚時鈺悄眼瞥她,忽悠人的道理真是一套一套…


    “這…”眾人顯然還是需要時間來理解。


    “不過,我們還是得對大體老師保持敬畏,無論生前是什麽身份,他都為我們的醫學事業做出了貢獻。”柳如思進而強調。


    …


    柳如思不是天真的人,不會以為能輕易改變他人的想法,但她相信人和人是可以互相影響的。


    而這次,現實也再次給予了她非常良好的反饋。


    留在涼州城的李春甫等人,聽聞他們的事跡,終於克服了心中的忌諱,在柳如思的再三邀請下,都來了塞外烏蘭。


    解剖課逐漸從她自己動手,變成眾醫分別上手,所有人對人體結構的了解都越發深刻,連柳如思也有溫故知新的感覺。


    時間在忙碌中走過半個月。


    烏蘭城這戰的死者不算多,能用的屍體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要不換一座城?”褚時鈺提議道。


    “不用,已經夠了,這裏的條件已經很充足了,大家在死屍上的了解也到瓶頸了,前世的大體老師可是很珍貴的。”


    柳如思不禁感歎,前世她隻和同學一起共同接觸遺體,課外再通過文字、影像來複習,這裏一具用一次的‘奢侈’可是她不敢想象的。


    “那你接下來想做什麽?”褚時鈺眉心微蹙,似乎在考慮什麽重要的事。


    “如果沒有變化,就和老師們探討醫術,體驗一下塞外生活吧。”


    柳如思看著眼前熟悉的大帳環境,說起來,自東山村出來到現在,其實她有一半時間都是住的大帳…


    而如今褚時鈺也算如願以償,和她一起住大帳…的另一間臥室,柳如思還是擔心他流鼻血——至於旁人會不會認為他們有苟且,柳如思覺得,如今他們關係都這樣了,不用再掩耳盜鈴了。


    柳如思回過神去看褚時鈺,發現他在垂眸沉思,竟是難得一見的,在她麵前心不在焉……


    “發生什麽事了?”柳如思柔聲問。


    褚時鈺輕歎了聲,有些糾結是不是該和她說…


    “若是不能說的軍情要務就去解決,若是與我有關,就告訴我吧,我都對你暢所欲言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杏目給予鼓勵的眼神。


    “是軍情,但並非不能說…”


    褚時鈺自己一時拿不定主意,而想到柳如思也聰慧過人,說不定能有良策:“前陣子我派孫知照帶使者去出使瓦剌大汗,我交待的事完成了,最近他都留在瓦剌以保持兩方溝通。”


    “但前幾日,他斥責瓦剌大汗是蠻夷,被大汗關押起來了,瓦剌來信,說交易可以照舊,但孫知照要為此付出代價。”


    褚時鈺不禁無語,他真不該把那榆木腦袋派出去!


    柳如思也是汗顏,哪有去別國出使罵別人國君的啊,不過她還是問了下:“孫知照為什麽罵大汗?”


    褚時鈺看著柳如思沉吟了許久,回想了一下她解剖時的麵不改色,才展開道:“瓦剌反擊了韃靼幾個部落聚集地,抓了許多俘虜,大汗下令,將這些人宰殺作為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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