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叔來了?快進來快進來!”胡蝶起身,熱情的衝著來人....手裏的碗過去了。


    胡明偉把碗遞給他:“聽說夏老弟又病了?還好嗎?”


    夏青瑞臉色已經恢複如常,溫潤笑著:“勞煩胡大哥關心了,內子已經請過大夫,不妨事,老毛病了。”


    他看到胡明偉就想坐到妻子身邊,忙出聲道:“老大家的,你坐過來,讓你胡叔跟柏南坐一起。”


    隨後他轉過頭,歉然道:“央兒結婚後第一次回門,按理說我該陪他喝兩杯,可我身子不好,內子不允我喝酒,還得麻煩胡大哥了。”


    “你是內子的大哥,相當於孩子們的舅舅,有你作陪再好不過。”


    胡蝶很認同這話,她給夏青瑞夾了一塊豆腐:“他胡叔,青瑞說的對。”


    “青瑞,豆腐大補,你多吃點。”


    夏青瑞也給她夾了一塊肉:“你也多吃點。”


    胡蝶高興的“嗯”了一聲。


    兩人就這麽旁若無人的秀了胡明偉一臉。


    胡明偉冷哼一聲,道:“大竹他媳婦兒,去拿酒來,我跟夏央兒女婿喝兩杯。”


    陳桂香默默地起身,拿了瓶二鍋頭出來:“胡叔,你嚐嚐這酒夠勁兒!”


    胡蝶一看她拿的酒瞪大了眼:“這...”


    “...肉好吃,多吃點,一會被沐陽吃光了。”


    胡蝶咽下了到嘴邊的話,憋出來一句:“你也吃。”那可是她留著走禮的好酒,個敗家娘們!


    胡明偉也不客氣,打開倒了一杯:“那誰,柏南是吧,今兒我陪你喝!”


    段柏南哪敢怠慢,忙抬起酒杯:“胡叔我敬您。”


    “好!”胡明偉叫了聲好,仰脖一飲而盡。


    喝完後,他咂吧咂吧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喝的興起,一杯接一杯,完全沒注意到夏老娘看他時,越來越冰冷的眼神。


    夏青瑞不動聲色勾了勾唇角,夏央恰巧看到,後脊一涼,她爹好壞,她好愛!


    一整瓶酒下了肚,胡明偉笑聲如雷,哥倆好的勾著段向南的脖子:“小老弟,哥哥跟你說,咱們爺們兒就得頂天立地,讓一家老小過上好日子。”


    段柏南壓根不敢搭話,他已經注意到老丈人看過來的若隱若無的視線了。


    “那走一步道兒晃三下的,要來有什麽用,還不如個娘們兒。”胡明偉自顧自的說的開心。


    夏青瑞適時掩唇咳了兩聲,沮喪道:“是我連累你了。”


    那給胡蝶心疼的啊,看胡明偉的目光更不善了,先是溫聲安撫了夏青瑞幾句,然後騰的站起,薅著胡明偉的脖領子就往後拖。


    段柏南:....


    他咽了咽口水,揪揪夏央的衣角:“媳、媳婦兒?”


    丈母娘力氣這麽大的嗎?


    夏央瞥了他一眼:“慫包。”


    段柏南拿哀怨的小眼神瞅她,他這樣都是拜誰所賜?


    夏央:“切!”


    那邊。


    胡蝶直接把胡明偉丟到大門口,拍拍手,轉身關上了大門,端的是冷麵無情。


    回來以後,她看到空了的酒瓶子,死亡射線立馬投向在場另一個罪魁禍首。


    段柏南鎮定如山,實則心髒砰砰亂跳。


    滿腦子都是,該以什麽樣的姿勢挨揍,能讓媳婦兒更心疼呢?


    誰知,胡蝶冷冷的看了他兩眼,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坐回夏青瑞身邊,挑挑揀揀的把剩下的好肉都撈給了夏青瑞,連帶著剩下的豆腐,也推到他手邊。


    再把剩下的雞頭雞爪之類的,都撈給了夏沐陽。


    眨眼間,一隻雞就隻剩下了湯。


    夏青瑞有些無奈:“別這樣,我吃不了這麽多。”


    胡蝶不為所動:“你吃就是,吃不完再給沐陽。”


    夏青瑞笑了笑,拿起公筷,給在座的每人都夾了兩塊肉,一塊豆腐。


    胡蝶皺眉,夏青瑞卻先她一步開口:“我身子不好,吃不了太油膩的。”


    胡蝶妥協了:“便宜他們了。”


    看到這樣的老兩口,不止陳桂香和夏沐陽,就連夏央也很淡定。


    在原主的記憶中,最羨慕的就是父母愛情,也向往能有個人隻對她好,才被段柏南這狗東西騙了的。


    飯後。


    夏青瑞在院子裏溜達,胡蝶想陪著他,卻被他支開了:“你還得給央兒準備帶回去的東西呢,她提回來一隻雞,咱們的禮也不能薄了去,不然被人家說咱們不懂禮數。”


    胡蝶:“就王春槐那老貨,給她多少東西也不念好。”


    夏青瑞溫溫柔柔道:“她是她,咱們是咱們,把老大寄回來的臘腸給央兒拿上吧。”


    胡蝶心疼的不行,可也不會反駁夏青瑞,捂著胸口去準備了。


    她進屋後,夏青瑞對著夏央招了招手:“央兒,來,陪爹走走。”


    夏央三下五除二把最後一口西紅柿塞到嘴裏,在段柏南衣服上擦了擦手:“來了。”


    她扶著夏青瑞,慢慢的走出了院子。


    走了一會兒,夏青瑞才道:“央兒,別怪你娘,她就是那個性子,也改不了了,你別跟她生氣。”


    夏央低著頭,踢踏著小石子:“我不怪她。”


    條件所限,時局所限,眼界所限,都是造就重男輕女的根本原因。


    甚至,夏老娘這樣的在鄉下才是常態,夏老爹這種對兒女都是一視同仁的在別人眼裏才是怪胎。


    她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後山有座山,被稱作女兒山,村裏的小孩子被大人們耳提麵命的禁止去那裏玩。


    因為那座山上,承載了太多女孩子的怨氣。


    夏青瑞歎了一口氣,拍拍女兒的手:“不說這個了,爹給你準備了些東西。”


    他從懷裏摸出一個抽繩布袋來,打開給夏央看了一眼:“好好收著,誰也別告訴你,這是爹給你的嫁妝。”


    盡管他很快收起,夏央還是看到了,那是一對水頭極好的玉鐲,還有兩隻精美的金釵,一條小黃魚,都是好東西。


    她從見到的第一麵起,就知道老爹不簡單,他的行走坐臥,說話腔調都像是受到過良好的教養,哪怕他已經努力在改變,可骨子裏的東西是變不了的。


    見到這些東西,她就更加確認了。


    這年頭,農民可沒門路弄到這些。


    她有些遲疑,這份愛太過沉甸甸,叫她心裏生出酸澀來。


    夏青瑞看女兒遲疑,還以為她是在擔心妻子不同意:“拿著吧,你娘不知道,你姐也有,嫁妝是一個女兒家的底氣,爹隻能給你這些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們家嫁女兒,何至於如此寒酸。


    思及過去,他眼裏極快的閃過一道陰霾:“爹原本不打算給你,可見了婚後的你,就放心了。”


    夏央悚然一驚。


    她知道,即使她盡力模仿原主,可終究不是原主。


    夏青瑞不知道女兒所想,繼續說著:“智空大師說你生來少了一魄,所以才有些呆怔,嫁人之後自會恢複正常。”


    夏央:“智空大師?”


    “那大師都是怎麽說我的啊?”她好似很好奇的樣子,實則心裏驚濤駭浪。


    聽起來這個智空大師好像預料到了她的穿越一般?


    “大師並未多說,隻留下一句,緣,妙不可言!”夏青瑞並未隱瞞。


    夏央:....


    神棍騙錢都這麽說。


    “爹,你給大師元了嗎?”


    “確是給了兩個銀元。”夏青瑞不解,女兒是怎麽知道的。


    夏央幹巴巴的笑了兩聲,可不就是緣妙不可言嗎嘛,她也覺得。


    她還覺得金,妙不可言;錢,妙不可言呢!


    “那智空大師現在呢?”她想想見見這所謂的智空大師,萬一不是騙子呢。


    “雲遊四海去了。”夏青瑞很是失落。


    女兒恢複正常,他還想給大師添些香油錢呢。


    雖說現在不讓弄這些,可總有辦法的。


    夏央:這更像是騙子了。


    走了一會,夏青瑞有些喘,夏央拉著他坐到路邊石頭上:“爹,我和段柏南結婚你怎麽不攔著點?”


    按照原主老爹說法,原主是少了一魄才那麽容易被騙,可明知道原主的毛病,這麽疼女兒的爹怎麽不攔著些。


    “大師說,要遂了你的心意,才會有康複的可能。”夏青瑞又何嚐不知道段家是個虎狼窩。


    可當時的女兒鬧死鬧活的要嫁,想到大師說的話,又仔細觀察過段柏南,名聲是不太好聽,人還算有擔當。


    他就沒攔著:“央兒,你要是在段家待的不開心就回來,不要怕段家,有爹呢。


    你娘那邊你也不用擔心,她心裏是疼你的,等再過一段時間,爹托你大哥大姐想辦法給你淘換個工作,咱離這些遠遠的,不用怕,萬事有爹呢。”


    小女兒因為生來少了一魄,他對她格外的心疼些,以前留她在身邊,是怕以女兒的性子出去會吃虧,現在倒是不用了。


    他撫了撫夏央的額發:“還有柏南,你不喜歡,爹來處理。”


    說到底當初是他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踏入虎狼窩裏去。


    夏央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堵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從小,就沒什麽父母緣分。


    從前的時候,親媽生下她跟另一個啤酒肚不那麽大的老板走了。


    親爹厭惡她,又不能不養著她,就隻雇保姆照顧她。


    後來保姆看她不受寵,就欺負她,她一開始忍著,可換來的隻有變本加厲,她就不忍了,直接跟渣爹告狀,渣爹不管她就去公司鬧。


    自己足夠豁得出去,才能平安長大。


    她前些年的人生信條隻有一個,信自己,得永生。


    可麵對這毫無保留的父愛,這無論發生什麽都有人站在你這邊的踏實感,她這麽多年的堅強一擊即潰,淚珠兒滾滾落下。


    若她身邊永遠虎豹環伺,那麽她將刀槍不入。


    但有人,毫無保留的愛她,她的鎧甲也可以瞬間被擊破。


    以前的她不是不委屈,但是隻有有人心疼的孩子,才有資格委屈。


    不知不覺間,眼前模糊一片,淚珠兒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一顆的掉在地上。


    夏青瑞看女兒這樣,心髒抽抽的疼,攬住女兒,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脊背:“乖,別哭,有爹在呢。”


    他越是這樣說,夏央眼淚就掉的更厲害了,這一刻,她就是原主,夏青瑞就是那個可以讓她肆意發泄委屈的父親。


    遠方,段柏南看到這一幕,腳下如生了根般,動彈不得。


    小媳婦兒的每一滴眼淚,都如利劍一般,把他紮的體無完膚。


    他從來沒想過,嫁給他,會讓小媳婦兒委屈成這樣。


    他站在原地,臉上苦澀異常。


    良久。


    夏央哭夠了,也哭累了。


    哭了這一場,她心裏透亮起來,抹了一把臉:“爹,你不用擔心我,不就一個老段家,我還擺不平他們?”


    既然來了,那就接受現實。


    有這樣一個爹,她還是占便宜了呢!


    夏青瑞拿出手帕給她拭了拭眼淚:“對,小小一個段家,隻配為我女兒墊腳石。”


    夏央:“沒錯!”


    至於段柏南,她瞥了眼傻站在那的男人,先這麽著吧。


    她不能背著離婚的名頭,不然整個夏家都會被人詬病。


    先處處看,實在處不來就帶他去爬山,再不行就遊泳。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可以當寡婦,但不能離婚。


    “爹,我們回去吧。”老爹身子有些虛,改天給老爹搞點好東西補補身體。


    “好。”看女兒恢複了活力,夏青瑞也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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