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時間,秦慧芳夏央和梁新三個,指揮著臨時工把福利從倉庫裏搬出來。


    中午下工的歌聲響起。


    秦慧芳叮囑了兩句:“一會小夏你負責水果,小梁你負責米麵油。”


    至於她自己,負責盯著工人簽字,並告訴夏央和梁新拿多少福利。


    “好的。”


    正說著話呢,楚主任到了,身後還跟著宣傳科的同事。


    “主任。”


    “你們忙你們的,我帶宣傳科過來拍幾張照片。”


    “好。”


    也沒有多寒暄的時間,工人們已經到了。


    秦慧芳嗓音拔高:“排好隊!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這種時候,總有那霸道的,想要先一步拿到福利,就插隊,每當這時候,就會有一兩場鬧劇。


    所幸秦慧芳有經驗,提前把保衛科的人叫來了,維持秩序。


    宣傳科的鏡頭下,工人們有序的排著隊,臉上帶著幸福滿足的笑容。


    隊伍的最前方,工人們提著自己的福利,眼角眉梢裏流淌著喜悅。


    隊伍逐漸縮短,夏央都已經形成機械動作了。


    拿完香蕉拿橘子,拿完橘子拿香蕉。


    她根本來不及看來拿東西的工人都有誰,隻知道數完就遞了出去。


    再數下一個。


    直到,她遞橘子的時候,對方久久不接過去,她才抬頭看去:“你接著啊,等什麽呢。”


    “你給我的橘子怎麽這麽小?你是不是故意針對我?”


    夏央:....


    她滿臉地鐵老人看手機。


    “同誌,你誰啊?”


    說這話的人是一個矮墩墩的中年男人,長相嘛,屬於是夏央見十麵都不一定能記得的那種。


    她這話說完,對麵人表情扭曲了一瞬:“你是故意的,你在羞辱我!”


    夏央:???


    “你是不是...”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這裏不太好。”


    “或者是這裏?”又指向腦袋。


    “你什麽意思!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嗎?這就是你對我們辛辛苦苦搞生產的一線工人的態度嗎?”


    本來就忙的很,這人還在這胡攪蠻纏。


    夏央也來了火氣:“有病就去吃藥!”


    “你還敢罵人!”


    “怎麽你們坐辦公室的瞧不起我們下廠房的?要是沒有我們,你們憑什麽清清閑閑的坐辦公室!”


    這句話可捅了馬蜂窩了。


    在這排隊的大半都是廠房工人,一聽說夏央瞧不起下廠房的,登時看她的目光就不對了。


    “後勤的就能這麽橫!”


    “都是工人,他們憑什麽看不起咱們!”


    “咱們辛辛苦苦的三班倒,他們倒好,悠悠閑閑的還瞧不起咱們。”


    “我都看到好幾次了,他們提前半個鍾就去食堂。”


    眼看著就要變成對後勤的討伐大會了,楚主任坐不住了:“大家夥聽我說,聽我說,這是個誤會!”


    夏央低著頭站在那,單薄的身軀似乎在顫抖著。


    秦慧芳擔憂的看著她:“小夏。”


    話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厲喝:“都閉嘴!”


    她箭步上前,薅起那人的脖領子,很講禮貌:“同誌,在我罵你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的名字?省的我罵錯了人。”


    哦,順帶提一嘴,夏央比那男人高一丟丟。


    所以能俯視著他。


    “你放開我!”


    夏央撇撇嘴:“放開就放開嘍,我這不是怕你耳朵不好,湊近一點跟你解釋。”


    說完她不等男人回答,掃了一圈圍過來的工人們:“我說同誌們,你們長長腦子好不好,我剛到廠裏才半個月,廠裏的人都沒認全,至於針對他?專門給他挑小個的橘子?”


    “還有啊,你們罵我就算了,關後勤什麽事。”


    “你們隻想著自己在廠房裏三班倒辛苦,怎麽不想想我們楚主任,為了讓廠裏和職工們沒有後顧之憂,整日裏點燈熬油的看文件。”


    “怎麽看不到秦慧芳同誌為了給你們分福利不出岔子,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上了?”


    “怎麽看不到餘光年同誌整天打掃宿舍打掃的灰頭土臉的?”


    “就你們辛苦,就你們偉大!我們後勤也是廠裏的一員,隻是工種不同而已,不都是為了廠子好,為了廠子能變的更好而努力嗎?”


    “本來就是個小矛盾,何至於上升到整個後勤?”


    她痛心疾首的看著眾人。


    怕後麵的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譴責,她拖過把椅子來,踩了上去:“我是新員工,也是盼著咱們廠子好的。”


    “若這位同誌有什麽不滿,直接提出來就是了,我們整個後勤,都是為了大家夥服務的,有意見我們一定虛心接受。”


    她身板筆直,站在那:“而不是像這樣,隨隨便便就給人扣帽子,耽誤大家夥的時間。”


    正道的光!


    “大家夥辛苦一年了,廠子裏給咱們工人發福利的大好日子,因為你耽誤的這些時間,好些人下午上班就得遲到,你想沒想過?”


    道德反綁架。


    不就是利用輿論嘛,她可是個中高手。


    果不其然,夏央一番話說下來,受到譴責的變成了找茬那人。


    “你別轉移話題,你就是針對我,不然我的橘子為什麽那麽小!”


    “同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楚遇民讚賞的看了一眼夏央,站到那人麵前。


    “橘子本就有大有小,誰也不能保證它長的一般大,你要是為此鬧事,我可就要叫保衛科了。”


    “退一萬步說,即使你不滿意,待到最後,有剩餘的跟你換一換也不是不可以,你這樣不如意就鬧事,到底安的什麽心!”


    楚遇民到底是領導,也不是沒有脾氣的。


    “你是哪個廠房的,我得找熊主任好好說道說道,你們廠房是對我們後勤有多少不滿!”


    他也強硬起來了。


    “誒,楚老弟楚老弟,言重了。”


    熊主任接到消息趕來,就聽到楚主任這句話,立時變了臉色。


    他狠狠剜了一眼挑事的人,攀上楚遇民的脖子:“下麵人一點小矛盾,不至於的。”


    楚遇民冷哼一聲。


    “小矛盾,要不是我這下屬機靈,今天就成你們廠房的階級敵人了。”


    被提到的夏央抿唇害羞的笑。


    趁著眾人不注意,從椅子上悄悄下來。


    接下來就沒她什麽事了,楚主任拿喬兩句,被熊主任拽走了。


    至於那個找茬的,也被後來人擠到了後麵,隊伍繼續前行。


    夏央又會恢複成了那個沉默的數數機器。


    不過經過這麽一耽擱,上班鈴聲響起的時候,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沒領到福利。


    秦慧芳見狀,無視工人們期盼的眼神:“散了吧,明天再發,我們這些鼻孔朝天的坐辦公室的,可不敢違規操作。”


    她直接關了辦公室的門,把工人們隔絕到外麵。


    冷哼一聲。


    看向夏央的時候,眼裏又有著讚揚:“小夏,你剛才那話說的真棒。”


    夏央維持著她害羞靦腆的皮子:“我就是有感而發。”


    年底了,誰不忙的腳底板冒火星子,就他們廠房有氣?


    “說的對!整天隻看到咱們後勤清閑,也不看看工資差了一大截呢!”梁新嘲諷道。


    當然,這裏說的是沒提幹的,比如夏央。


    “好了,吃飯去吧,我好餓。”


    “走走走,我讓老孫給咱們留了飯。”


    “謝謝新哥。”


    這件事,最終是鬧到了工會那邊。


    吃完飯回來,夏央就被人叫住了:“夏央”


    夏央瞅了瞅來人迎風招展的鼻毛,別過臉去。


    “跟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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