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沈嬌嬌,圍著條圍巾,隻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來,這雙眼睛,在看到夏央的那一刻,立馬蓄滿了淚水:“夏央兒。”


    沈嬌嬌一開口,就是止不住的泣音。


    夏央急走兩步,拍了拍她顫抖的脊背,爾後對曆大姐說:“曆大姐,多謝你收留我朋友,我先帶她回去了。”


    曆大姐擺了擺手,遞給夏央煮熟的雞蛋,指了指自己的臉。


    “謝謝。”


    夏央收下了,拉著沈嬌嬌回屋,關上門後,沈嬌嬌撲到她懷裏,嗚嗚咽咽的哭。


    可見是傷心狠了。


    夏央沒問她發生什麽事,任她哭,一下一下的順著她的脊背,直至沈嬌嬌哭累了,哭不動了。


    她才說:“餓了吧?”


    沈嬌嬌沒說話,肚子替她回答了。


    夏央開箱子拿了江米條和罐頭出來:“先吃點東西。”


    沈嬌嬌吸了吸鼻子,摘掉圍巾。


    夏央才看到,她的臉上有五道刺眼的紅痕,盤踞在瓷白如玉的臉頰上,猙獰又可怖。


    夏央眼眸沉了下去。


    她把雞蛋剝了殼,給沈嬌嬌消腫。


    好半晌。


    沈嬌嬌才開口:“夏央兒,我能在你這待兩天嗎?”


    “當然可以了,正好段柏南不在家,咱倆一塊過年也有個伴。”


    夏央把用過的雞蛋扔到一邊:“吃飽了沒?沒吃飽我帶你去食堂吃。”


    “飽了。”


    沈嬌嬌抬起頭來,眼淚沾濕了長睫,楚楚動人。


    “夏央兒,謝謝你收留我。”


    夏央倒了些熱水:“洗把臉吧。”


    “好。”


    溫熱的水劃過臉頰,流入沈嬌嬌心裏,使得她心裏那透不過氣來的壓抑窒息破開了一道口子。


    洗過臉後,她用毛巾遮住臉,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放下毛巾的時候,她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笑著叫了一句:“夏央兒。”


    一如從前。


    夏央嗯哼了一聲:“沒事了?”


    沈嬌嬌衝她笑了笑:“沒事了。”


    “那說說吧,你這臉怎麽弄的?”


    沈嬌嬌也沒瞞著夏央:“是段大娘打的。”她嘴裏的段大娘,是段秀娟的老娘。


    “昨晚上我洗澡,感覺有人盯著我,想到你之前給我提的醒,我就喊了一聲,之後那道目光就消失了。”


    “誰想到,今天早上,我起床上廁所回來的時候,竟然被人尾隨,那人、那人擠進屋裏來,想..”


    “幸虧秀娟姐夫聽到了聲音,但是、但是段大娘她非說是我搔首弄姿勾搭人,我氣不過跟她理論了幾句,就打起來了。”


    自從夏央走後,她在村裏徹底成了孤家寡人,知青點排擠她,村民們也因為段文明媳婦和段柏西散播的流言,不願意跟她接觸。


    這就導致出了事,沒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


    說著說著,她難言的酸楚湧上心頭,又是紅了眼眶。


    “豈有此理!”


    夏央柳眉倒豎:“我的人也敢欺負!!”


    還有段柏西和段文明媳婦,是打量著她不在,就欺負她家沈嬌嬌是吧?


    這事沒完!!


    “等我回去給你報仇!”


    看她如此義憤填膺,沈嬌嬌破涕為笑:“嗯,報仇!”


    夏央見她這樣,問了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還手了嗎?”


    沈嬌嬌羞愧難當,垂下了頭,囁嚅著:“還了,沒打過。”


    夏央點了點頭:“知道還手就好,打不打得過先放一邊,重要的是讓人知道你不好惹。”


    那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都是屁話!


    她更認同的是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窩囊到家。


    沈嬌嬌聽的認真,並覺得夏央兒說的很對。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退步,也不能怕,她又沒做錯事,憑什麽後退一步。


    反而做錯事的依舊可以耀武揚威。


    她果然很喜歡夏央兒,下鄉以來最大的收獲就是有了夏央兒這個朋友。


    這麽一想,沈嬌嬌突然就釋然了。


    開始有心情關心起夏央的生活來,她打量著所處的屋子說:“夏央兒,這是你宿舍啊?”


    屋子不大,顯得很是滿當,但床上散亂的被褥,上鋪堆疊的衣服,又處處透露著生活的痕跡。


    夏央點了點頭,收拾了一下上鋪的衣服,鋪好了被褥:“你就睡上鋪吧。”


    條件有限,屋裏隻有一張架子床,就是高中宿舍裏的那種。


    想要睡得多麽舒服就不用想了。


    不過咋的也是個窩。


    沈嬌嬌接過她手裏的被褥:“我來。”


    “你來吧。”


    夏央順勢脫手,把收拾下來的衣服塞到櫃子裏:“一會兒咱們出去走走,到供銷社買點紅紙對聯啥的,好歹也是過年呢。”


    “成。”


    “再買點肉包餃子吃。”


    “不用,家裏有。”


    夏央走到窗戶那,打開放在那的木桶:“瞅瞅,不缺肉。”


    這是她早就拿出來,準備過年用的,甚至用來糊弄段柏南的借口都想好了。


    沒想到先給沈嬌嬌用上了。


    “那買點白麵。”


    “也有。”


    夏央從箱子裏拎出一個麵袋子。


    “大白菜呢,有嗎?”


    “這個倒是沒有。”


    “那一會去副食品商店看看。”


    “你做飯聽你的。”


    沈嬌嬌的臉,經過發酵之後,更顯猙獰,臨出門的時候她圍上了圍巾,遮了遮。


    大年三十,供銷社裏人還挺多的,都是一些小孩子,穿著新衣服,在供銷社裏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明天拿到壓歲錢,買什麽?


    女娃兒大多是買紅頭繩,男娃兒都是炮仗。


    再小一點的就隻認吃了。


    在供銷社裏上班的是職工家屬,對這些孩子寬容的很。


    沈嬌嬌和夏央走進去,在孩子們羨慕的目光中,稱了一斤糖果,買了一掛爆竹,買了紅紙。


    夏央可提前聲明:“我不會寫毛筆字。”


    “沒事,我會。”


    說到毛筆字,兩人又折返回去,買了毛筆和墨錠,硯台就不用了。


    這些全都是沈嬌嬌拿的錢,夏央也沒跟她爭搶。


    出了供銷社,兩人又去了副食品商店,出乎意料的是,副食品商店有魚賣。


    沈嬌嬌說給夏央做水煮魚,夏央小小的身體,瞬間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擠開一眾人,成功搶到了一條三斤重的草魚。


    草魚刺少,做水煮魚再合適不過了。


    之後又去肉鋪轉了一遭,見隻剩下一副大腸了,沈嬌嬌說:“九轉大腸。”


    夏央:“收到。”


    花了五分錢,拿下了那副大腸。


    這玩意洗著費勁,想要做的好吃必須得舍得下料,料錢都趕上一斤肉了,因此不比豬肝豬肺豬心什麽的緊俏。


    在主街上轉了一圈,隻要是能想到的,兩人都買了。


    回去的時候,路過澡堂,沈嬌嬌停下了腳步。


    夏央瞅了瞅:“想搓澡啊?把東西放下咱倆一塊來。”


    沈嬌嬌小小聲說了一句:“我被那人碰到了肩膀。”


    夏央秒懂:“那就搓,我回去找於大娘換幾張澡票,好好搓搓,去去晦氣。”


    澡堂子是為食品廠的工人及其家屬開的,食品廠自然會發澡票。


    到了冬天,工人們的福利裏每個月都會有四張澡票。


    夏央剛來,還沒到領工資的時候,沒有澡票,但老職工家裏是不缺的。


    尤其是那儉省的人家。


    因為泡澡要錢,每次一毛五,能買三個大饅頭了,大部分人家還是沒那麽奢侈的。


    夏央用半斤糖,換來五張澡票,和沈嬌嬌進了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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